仁君圣主为何竟成乱世孤魂

堂堂“淝水之战”，毁灭了一个帝国，截断了一种文明（隋唐文化）的提前诞生，但更为可惜的是坏了苻坚“大帝”的一世英名。后人读到唐朝的帝王时，会暗自感叹其中奋发有为的皇帝为何如此之多，即使是王朝崩溃，也有了“长生（长生殿）长恨”这样的亘古长叹，这种文明的浩浩气势绝不输给秦汉，甚至西欧强国。但要追寻这种强盛的苗头，还要从前秦、从苻坚身上寻找。

五胡乱华，大部分不是入关攻击中原，而是定居中原已久的民族暴动。除了早期的匈奴、羯曾经残杀汉民，其他民族基本并没有主动进行杀戮。氐、羌（这两个民族是兄弟民族）更为明显，其民族自商周时期就见于书传，据说祖先是炎帝神农氏，可以说与华夏族的汉族同种共祖。氐族相当于西欧历史上的高卢人，出自先秦诸戎，遭受秦国几代君王的打压。但是氐族终于在乱世长了把脸：出了一位“大帝”。千百年来评价这段历史时，不能不为苻坚的仁政心折！

前秦世祖宣昭皇帝苻坚（338～385），字永固，又字文玉，小名坚头，十六国时期前秦的皇帝，357～385年在位。在位前期励精图治，基本统一北方；但在“淝水之战”中大败，自此一蹶不振，后又遭到之前投降的鲜卑、羌人的背叛而出逃，最后被羌人姚苌所杀，终年48岁。

苻坚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后人常常借其叹喟：

两晋南北朝时期钱币

一、苻坚是苻姓第一个得姓之人。苻坚自有贵相，背后有谶文：“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草付”为“苻”，“臣又土”是繁体的“坚”，这句谶文的意思就是说他将来要在咸阳称王。苻坚的爷爷苻洪为他起名“苻坚”，改蒲姓为“苻”，并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可以看出苻坚是受上天眷顾的，他的出生是一种吉祥，当然这也可能是史官为了讨好苻坚而故意编造，也可能是后人的附会，当然也可能是真的。

二、诛暴君，承大统，得位名正言顺。南北方对立，东晋不思进取，北方却已经自成皇统。353年，苻健病死之后，他的儿子苻生继承帝位。苻生是天下少有的暴君，视杀人如儿戏。357年苻坚兄弟杀掉苻生，然后，在朝臣的一致拥戴下，苻坚在太极殿登位，号“大秦天王”，改年永兴。

三、风云际会得到良相。王猛少年的时候家境一贫如洗，年纪不大就不得不贩卖畚箕。然而，他人穷志不穷，为人严谨、博学多才。东晋桓温曾经许诺给他高官厚禄，可是，王猛坚决地推辞了。后来经过吕婆楼的推荐，他认识了苻坚，这是历史的机缘巧合！

四、死时的异征。苻坚逃到五将山（现在的陕西岐山），姚苌将他包围起来，当时他的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侍卫。苻坚此时依然不改帝王的风度，坐而待之，召厨师进食。姚苌索要传国玉玺。苻坚大骂：“国玺已送晋朝，怎能送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贼！”姚苌又让苻坚把帝位禅让给他，苻坚又骂：“禅代是圣贤之间的事。姚苌什么东西，敢自比古代圣人！”姚苌认为苻坚羞辱了自己，于是就将苻坚缢死在新平佛寺。他的儿子苻诜、两女苻锦、苻宝以及夫人张氏等人全部自杀。奇怪的是，淝水之战东晋一方幕后“总指挥”谢安也在同月病死，一南一北两个大人物同时离开历史舞台，真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巧合”。

苻坚有四大善事：文学优良，内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历观中国古代君王，真正能做到这四点的寥寥无几。王安石有自以为盖棺定论的评价：“苻坚好功，而不能忍，智大而不见机。（王）猛知其不能除（慕容）垂，故劝以勿伐晋耳。不然，以（苻）坚之强，而欲取晋，夫又何难之有！”然而司马光有他独到的见解：“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故也，臣独以为不然。许劭谓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坚治国无失其道，则垂、苌皆秦之能臣也，乌能为乱哉！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王安石的评价可以说是很好地道出了苻坚战败的真实原因：民力不堪，尤其是氐族的军事实力不足以支撑百万军队。只有等到民族融合之后的隋唐，才有办法集结起数十万骑兵。而以后的北魏虽然能统一北方，却只能自我融合于汉族的文化中，才能长治久安。氐族自然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是若要攻打被奉为中华正朔的东晋，这未免背道而驰了。

此外，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原周边的鲜卑族兼修农牧，仍具有入主中原的能力。而鲜卑族之后，基本上只有雄踞大漠的柔然和突厥，虽然他们能建立控弦之士数百万众的万里汗国，但他们失去了入主中原的机遇。甚至也得不到在角落里建立政权的机会。苻坚这个时候如果能够稳定北方，可能一百年后的孝文帝改革会提前到来。

随着经济实力的恢复，平定内乱、接连征服之后，前秦获得空前的强盛，苻坚也出现了奢侈的苗头。尚书郎裴元略进谏：以尧舜、周文王、周武王的成就，以及秦始皇的反例证明了勤俭、重农轻金玉以及以德政怀柔远人的重要性。苻坚听罢非常高兴，下令撤珠帘，并任裴元略为谏议大夫。可以看出他保持了勤俭治国、洁身自律的本色，这也是前秦政治清明的根本所在。遗憾的是，苻坚在对外用兵上，未能始终虚心听取群臣的意见，导致英雄末路遗恨千古。

苻坚虽然是行武之人，但是却非常重视儒学，每月要到太学听经一次。臣子劝说他不要打猎，苻坚也就不打了，同样其对敌人的抚爱也令后世当政者自叹不如。平姚襄后重用他的弟弟姚苌；大燕国灭亡后，皇帝慕容玮不但没有像其他亡国之君一样遭到杀戮，反而得以被重任为尚书令。其他的燕国降者也一一受到重用。慕容垂以穷困来降，王猛让其杀了慕容垂，但苻坚没采纳。平凉后大凉主张天锡也没有死，也是委任。平定蜀国的时候，得到晋朝的周九虎，周九虎却坚决不肯投降，可是苻坚却对待他很尊敬。朝堂上吃饭问周九虎前秦和晋朝比怎么样。周九虎说：犬羊之会怎与天朝相比。其他人都受不了，争相要杀死他，苻坚却坚持不杀。后来周九虎逃跑，等到苻坚把他抓回来之后，他也只是不问罪，甚至还恢复原职。周九虎后来参与了朝廷内臣的政变，平常人都认为这样就应该杀死他。然而，苻坚只是将其流放到西域。读中国千年史——皇帝仁爱之心无过苻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