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精神分裂
我一路上忐忑不安，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希望这场来之不易的爱情，能够永久不灭，至少支撑得长一些吧。
可是上天仿佛专门在跟我开一个恶意的玩笑，把愿望撕碎，狠狠地扔给我看。
我的手机收到了雅琳传来的一个视频，通过画面可以看出拍摄的距离有些远，但是一点都不妨碍我清晰地看到林晚的车里下来了一个女人，背影妖娆，无耻地挂在林晚身上，手拉着手一同进了屋。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雅琳的电话来了。我麻木地按了接听键，一接通就传来了雅琳铺天盖地的臭骂：“桃子，你在玩我吧！你也太不厚道了，我被你们俩耍得团团转，你可真行！”
什么意思啊？我还没来得及问，雅琳已经挂掉了电话，再打过去直接被挂断。雅琳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意思啊！我心乱如麻，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除了不停颤抖的身躯，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晚和那个女人，先去抓奸！
抓奸！多么讽刺，我如同被激怒的狮子，感觉气血冲的眼睛直发胀。林晚那些甜言蜜语，不敢想象……今天下午还假装各种担心在乎自己的人，现在居然已经把自己抛在脑后，大摇大摆地带女人回家，这是有多饥渴！
等一会儿回到家里，我是先狠狠给林晚一耳光？还是疯狂地踹上几脚？……不，也许不会，也许我崩溃到无法面对。如果我回去，到底会撞见什么样不堪的场景？我能承受得起吗？
不，既然他可以如此残酷绝情，我为什么不能玉石俱焚？
平时的我胆小异常，一个人在家一定需要彻夜开灯才敢入睡，而如今走在黑漆漆半夜的冷清海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仿佛我已是这漆黑海水的一部分，像它一样冰冷，像它一样咆哮，像它一样可怕！
此时，混乱的神经根根竖起，但我觉得我变得格外很强壮。
不知道跌跌撞撞走了多久，我来到了自家门外，半夜海边的花园小区异常安静。看着金属雕花爬满蔓藤的窗户，我不禁黯然，这个寄托了我幸福梦想的海景新房里，此刻却已经睡着另一个女人。
真的要这样撕破了面对吗？我再次问自己，或者不如现在默默离开，给我们的美好的过往留一具全尸呢？
我疲惫地蹲坐在窗下，清冷海风的海风吹透了薄弱的衣衫，也不及我心里寒意的万分之一。背后温暖的屋子里，也许林晚的脸上也正挂着我数次夜里起床曾看到的让我痴迷的微笑，只是他怀里的女人不再是我。我突然意识到，不管林晚是不是装的，但给我那么多过往的美好，让我要从这个美梦中醒来是如此艰难。只要打开这扇门，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是如果不开门，并不代表什么也没发生……。
就这样，不知不觉天边已泛白，我竟然傻傻的在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的窗外守了一夜，我凄然一笑，也真是佩服我自己。
“你必须选择！”脑海中一个声音突然出现，让我浑身一颤。那是黎原的声音，像是穿过黑暗的深夜闪电般地在我脑中响起，把我吓了一跳。奇怪，他已经死了四年多了，虽然不否认他依然隐藏在我心里某个角落，但在此时的突然出现，让我感觉到颤栗的恐惧。
“必须选择！是啊，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一些时候，你必须要做出一些无奈的选择。”生死都经历过了，叶小桃，你还在害怕什么？想起林晚之前的抵赖，内心的厌恶让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桌上是沾染着紫红色的高脚杯和空酒瓶，窗帘紧闭，空气里有一股暧昧的味道。林晚赤裸着上身躺在凌乱的床上睡得正香，床铺的另一半有被压过的痕迹。我的睡衣和拖鞋都被动过。
我头脑出奇得冷静，内心却是拼命压抑着的强烈气愤，好像自己的心脏因为破碎而发生了变异，发出鬼魅般的笑声，激动到难以形容。
证据确凿，只是，那个女人呢？
“宝，现在几点呀，你怎么穿好衣服了？”林晚听到我的动静醒来，睡眼朦胧。
“那个女人呢？”
“谁？”
“刚才和你睡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哦，那个女人啊……”
林晚突然伸手一把将我拉到自己怀中。“那个女人，就是世界上最性感可爱的大美女，我的小桃心！快来，再抱一会……”
他怀抱的温度让我如此熟悉，可此时却变成让我无法忍受的感觉。我厌恶地推开林晚：“林晚，你把我当傻瓜是么？”
林晚有些懵：“到底怎么了？”
我失去耐心，歇斯底里地大喊：“那个女人在哪？昨晚你带回家的那个女人！”
“小桃，”林晚温柔的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昨晚的事，觉得我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很无力，又来这一套，你是在跟我搞笑么？还是瞧不起我的智商？真心是被你的幽默逗乐了呀。看到林晚假装担忧的眼神，影帝啊，神演技，戏精啊！瞬间觉得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自己之前简直就是跟大灰狼同床共枕的小绵羊。
我把手机扔给林晚：“你自己看视频吧，那个女人是谁？”
林晚莫名其妙的拿起手机看视频：“这是谁拍的啊？这不就是你和我吗？”
听到林晚还死不认账，我刚要爆发，却看见林晚将视频定格在那个女人回头的瞬间，那张侧脸分明就是我自己。
怎么可能！
我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呆住：“这……怎么可能，不，那绝不是我！一定是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女人。我明明昨晚一个人去了海边，一直坐到天黑……”
林晚哑然失笑：“你没有去海边，而是去了爸妈家，我把你接回来的。宝贝，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咱们坐下来聊一聊好吗？”
“爸妈家？这么说，爸妈昨天也看见我了？”我要疯了，只觉这个世界已经颠覆了我的认知。
林晚点点头。我连忙给妈妈拨出电话。
“妈。”
“起这么早啊？妈妈正要出门跳舞呢。”
“妈妈，昨天……”
“昨天的蒸鱼好吃吧？今天妈妈又做，晚上带林晚一起过来吧。可不能在闹矛盾了啊，你看林晚多疼你，你也是……”
“昨天我回来过？”我顾不得急忙打断妈妈。
“这是什么话，你睡糊涂了吧？昨天你可保证了，不减肥了，以后要多回来吃妈妈给你做的菜。”
“你确定是昨天？”
“哎呀，你说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忘性咋这么大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林晚带你去医院瞧瞧。你们昨天走后，你爸还夸你呢，说我们闺女长大了，终于想起多陪爸妈了，咱们离得又不远，你天天忙工作，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一次，我们也确实怪想你的……。”
“嗯……”
我已经不记得妈妈后面说了什么，匆匆挂了电话，堆积的情绪终于让我崩溃，我捂着脸哭了起来。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闯入了我的脑海，我忍不住想起了一种病症——精神分裂。
“老公，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是不是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我有病了，很严重！呜呜呜……怎么办啊……”我神情低落，却满心的愧疚，不敢去看眼前朝夕相处的老公。他是我生命中最值得信任的人，曾陪伴过我度过漫长和脆弱的时光，我怎么竟然能去怀疑他呢？
林晚心疼地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傻瓜，不怕不怕，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今天我们就去医院检查一下，你也请假，好休息一下，怎么样？”
林晚的怀抱依然是这么温暖，甚至让我对病情的恐惧都不再那么浓烈了。他还是属于我的，是我错怪了他，不管这个病有多严重，总比失去林晚要好得多！
医院里，我们见的心理医生是位和善的中年大姐，姓田，是林晚科室的同事。林晚说虽然自己也是心理医生，但心理治疗有回避亲友的原则，面对陌生人，更容易让我放下防备倾述内心和自我表现，也让心理医生能够更加客观公正地判断和引导。
在即将进入心理咨询室前，林晚看出我的不安，他还是宠溺地揉揉我的脑袋，安慰我说：“乖，别紧张，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心理问题，很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相信我好吗？”
我点点头，尽管非常想让他陪着我，但我知道这件事必须自己面对。
心理咨询室非常整洁舒适，田医生像是在招待来自己家的客人：“不用紧张，先坐着放松休息一下吧，咱们也不着急开始，想喝点什么，水果茶？”
“嗯，谢谢。”
屋子里有一种好闻的花香味，我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捧着热茶，甜甜的水果味，尝一口感受着茶水暖暖地流到胃里，觉得很舒服，然后竟不知不觉陷入了梦境中。无数年代久远的画面，都如寒风侵袭不可阻挡，在我的脑海之中跳跃而出。
破旧昏暗的仓库，暴雨愤怒敲打着顶棚。我看见我正握着尖刀，随着自己的手颤抖不已。它冷冷闪烁的寒光，映照着我自己血红的眼睛。眼前被捆绑的雅琳正恐惧地看着我，一声惊雷之后，一道魔鬼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必须选择，要么杀了她，要么你也死！”
“你必须选择！”
“必须选择！”
震慑灵魂的声音不断涌来，我打了一个寒颤。一道闪电的强光穿透玻璃，我看见雅琳背后墙上碎裂的镜子中，划分出无数个碎裂的我一闪而逝，她们是那样的惊恐，像看见魔鬼一般看着我。
“不，不——！”
我尖叫着，猛地从梦中惊醒。
“这就是你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吗？”
仿佛幻听一般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了过来，我迷茫地睁开双眼，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张表情柔和的脸。
我缓缓回过神来，原来自己正在心理咨询室，干净整洁，温馨舒适。我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胸口依旧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半晌，我才对着田医生挤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没想到在睡梦中居然就已经开始治疗了。只是刚才的那个梦境还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来回盘旋，久久不能散去，因为那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愿再去触碰的梦魇。
我痛苦地皱眉，扶住额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末世的浩劫。
“你还是忘不掉那件事情？可是你的闺蜜雅琳并没有怪过你啊。”心理医生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充满磁性，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
“可是……我忘不了，要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我喃喃自语。
当初雅琳被绑架的时候，我刚好和她在一起，并且我还认出那个主谋居然是我们的同班同学黎原。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黎原见我认出了他，决定撕票，他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亲手杀死雅琳分赃，要么和雅琳一起被杀死。
当拿起刀走向雅琳的那一刻，雅琳那种绝望的眼神，甚至让我的灵魂都疯狂扭曲颤栗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雅琳身后那面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镜子，镜中表情扭曲的我被分裂出无数个碎片……。
虽然最终没有下手，而是选择了和黎原拼死一搏，但这些年来，我的内心永远都无法真正原谅自己。
那时候，我只是海升传媒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一个平凡的路人甲。这件事后雅琳一直把我视为救命恩人，让我这个路人甲有机会和富豪千金成为闺蜜，大家也都把我捧为英雄。有了这层关系，四年来我职场一路飙升，追到男神，爱情事业双丰收。可是我从来不敢说的是，雅琳的信息正是我无意中透露给黎原的。
“所以，是内疚导致了你对自己的不认同，因此分裂出了另外一个自己。这个解释，你比较能够接受，是吗？”
田医生依旧微笑，我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直到治疗结束，我脑袋里都一直有些浑浑噩噩，我知道，那件事的阴影从未散去过，但没有料到会这么严重。
一声枪响，黎原就睁着眼睛倒在我的眼前……。
我闭上眼睛，不能再想了……
走出心理咨询室，我扑向林晚，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对不起！”
林晚拥抱着我，轻轻抚摸我的后背：“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林晚背后墙上镜子里的自己，正翘着嘴角对我露出了可怕的微笑，那双眼睛冰冷刺骨，仿佛里面藏着一头恐怖的野兽，随时都要跳出来，择人而噬。
“啊！”
我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将头埋在林晚怀中。
“怎么了？”
我指指镜子，林晚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身后。
“这面镜子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过去，镜子里只有躲在林晚身后的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定是刚才的催眠，让我还没有从可怕的噩梦中完全清醒，看着林晚担忧的样子，我努力笑了笑：“没事，刚才有点眼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