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绪论
1.1 研究背景
语音的变异和变化是当前学界研究最热门的一个话题。实际上,语音的演变是异常复杂的,既有内部的语音条件和系统条件,也有外部的语言接触等社会因素;既有发音的生理因素,也有人耳感知的心理因素。陈忠敏(2008)提出,音变研究既要把音变的激发动因(Ohala,1989)和扩散过程(Wang, 1969)分开来,也要把两者结合起来。前者涉及人的发音生理和大脑感知,反映了语言的共性;后者跟语言的内部结构和语言使用者有关,反映了语言的个性。
漳州地区的客家话乡镇地处闽、客过渡地带,很多人都同时会说闽南话(庄初升,严修鸿,1994a)。这种双语并用既是现实的需要,也可能会是语言内部变化的诱因。官陂属于纯客家话乡镇,梅林则是闽、客双语区。因此,它们虽然有着相同的母语方言,却地处不同的语言环境。对它们共时的元音系统进行比较可能会给我们探讨元音的历时演变提供很好的启发。语言是一个动态变化的系统,外部因素的变化可能会引起内部系统的改变,从而使共时变异发展成历时的变化。这种变化的过程是“进行中的变化”(change in progress),它既可以反映出历史上的语言变化事实,也可以预测未来的语言变化方向(徐大明,2006)。我们希望通过研究元音的一些微观的变异现象,来观察元音的变化过程,从而揭示语言变化的机制。
人们在发音的时候,音节之间会相互影响,音节内部的各个成分之间也会相互影响。比如,在发双元音[ai]的时候,舌头从低元音往前高元音滑动,在这个滑动过程中,元音内部的两个成分之间会相互影响,使得前一成分的舌位抬高,后一成分的舌位降低。同样,如果元音后接韵尾,如鼻尾,元音会被鼻化,后接喉塞尾时,可能整个元音听起来都会有声带紧张的感觉。这些语音现象都体现了协同发音的原理。前人的相关研究主要涉及复合元音中的协同发音(杨顺安,曹剑芬,1984;杨顺安,1986;任宏谟,1986;王萍,2010;Cheung,2011;胡方,2013;胡方,2014;刘新中,等,2014)、辅音与元音之间(CV)的协同发音(吴宗济,等,1986;吴宗济,孙国华,1990;吴宗济,孙国华,2004;杨顺安,1990;颜景助,1992;颜景助,1994;孙国华,1992;孙国华,1998;陈肖霞,1997;冉启斌,石锋,2006;李英浩,孔江平,2011;王茂林,等,2011;向柠,2011)、元音与鼻尾之间的协同发音(林茂灿,颜景助,1994;桂明超,1996;梁建芬,2001;方强,李爱军,2003;时秀娟,2010a;时秀娟,2011;时秀娟,等,2010;郭蕾,等,2010)、元音与塞尾之间的协同发音(侯兴泉,2005;宋益丹,2009)。总的来说,前人研究主要集中在普通话,对方言的研究较少。另外,很多早期研究主要目的是为言语合成和识别服务,而不是着眼于语言学本体的探讨。
最近几十年客家方言的研究取得了不少成果,但是从实验手段对方言点的语音现象进行描写和讨论的还很少。漳州地区的官陂和梅林客家话有-m、-p、-n、-t、-ŋ、-ʔ共6种辅音韵尾,为我们考察韵尾对于元音的影响提供了很好的实验语料。
与鼻音有关的另外一个话题是鼻尾的弱化和脱落,汉语历史上阳声韵韵尾的格局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种改变跟元音的高低和鼻音本身发音部位密切相关。也就是说,低元音后的韵尾先变,高元音后的韵尾后变,-m尾最容易消失,-ŋ尾最为稳固(张燕芬,2012)。实验语音学的研究也发现,鼻尾时长与前面主元音为高或低的特征相关(林茂灿,颜景助,1994)。因此,高元音的鼻尾时长较低元音的长。鼻尾长,就不容易脱落。低元音的鼻尾时长较短,就容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