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
本人做此论题,应属史学方法领域,作此思考与在大学讲授《掌故学》一课有关,前后曾开讲三年,每年均要将《汉书·艺文志》作为讲述学术史之一讲。手中参酌之书有三种以上,即《校雠通义》(章学诚著)、《汉书·艺文志讲疏》(顾实著),以及《汉书·艺文志问答》(不详撰著人),乃是各有特色,供我参考讲课。此三书作者俱必通熟群经诸子,更须精读《史记》、《汉书》,实际三书涉谈更广,《隋书·经籍志》、《通志·二十略》、《崇文书目》以至各样有关目录学之书,亦常见引用。惟我辈不纯以《汉书·艺文志》为目录学之祖,而接受章学诚观点,视汉志为中国学术渊源。我所教课即是专在学术史一门。
凡要讲论学术史,势须考究家派流别,著作之书亦要分出门类师承。因是一向特别看重章学诚之《校雠通义》,惟汉志文句词汇之训诂解说,则须参考《汉书·艺文志讲疏》,自然亦须对照《汉书》本身。但顾实讲疏全列汉志原文,使用实更方便。与《校雠通义》同被引为日用之书。
另有《汉书·艺文志问答》一书,果是两千年来旷世奇书。形式特殊,而内涵丰博,全书正文俱以问对解答重要问题,且凡举证,必广引群籍。可推见作者学殖渊懿,博通古今。必是文史大家造诣,且其附列重要附表四种,足供检索,若无深厚学养,实做不到。
从经验而联想,研治学问,特以史学而言,往往史料公之于世,阅读参观凭吊者何止百千计,而著作成品,绝无雷同。尤以存世古迹可作例证。若长城存世数千年,而古今论长城之书、之文,何尝彼此雷同?推论而知,可作概括定说,即凡史料一成不变,不能增减。而研治者各据才识眼光,思辨分析,必自能创作各样特色之著作。此在史学方法上,当可成立。
由于史料繁多,多寡难于齐一,或不免令人存疑,令故借取单纯一件之史料,《汉书·艺文志》,作一研究试探,用以证明同一史料而能产生种种不同之著作。尚可同时举证:《汉书·艺文志考证》(王应麟著,全十卷)、《汉书·艺文志条理》(姚振宗著,全八卷)以及民国时期《汉书·艺文志举例》(孙德谦著)、《汉书·艺文志注释》(姚明辉著)等著作。各家成书,各擅胜场,而所用史料纯一,俱用汉志为研治素材。
再举太平天国史之一门学术,全部史程十四年,史料虽多,而学者公用。各家著作,岂敢遗漏零策片简?则必各尽其搜淘之能事。似此一门专业学术,在20世纪出现三位大师,数字名家。若简又文著作有《太平天国典制通考》及《太平天国全史》,若郭廷以著作有《太平天国史事日志》及《太平天国历法考订》,若罗尔纲著作有《太平天国史料辨伪集》及《太平天国史料考释集》等,此俱形成专业名家表率史坛,而跻于大师地位。他们史料利用全同,而著作不同。
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史料为共享之资材,俱仗学者学养识力从而造就其不朽论著,精深学问。鄙人撰写此文,甚望能激起同道之兴趣。
2011年9月19日写于多伦多之柳谷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