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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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真实

莫有是个不错的县城,她的名气往往是因为在该县境内有三所重点中学,一所市重点,两个县重点,这就是在该县的中学教育中形成了我国东汉末的政资局面,三国鼎立,莫有二中占有地利,处于县城的位置,是县重点之一,相当于孙权。剩下的莫有一中和莫有三中分别充当着曹操和刘备的角色。

我上的初中虽然也是莫有二中,但是却是这所县重点里面的普通班,这所中学的编制是前三个班市重点班,后两个班是普通班,不幸看我们的番号,五班,唉。至于为什么县重点里面设普通班,我想可能是因为学校一方面要照顾那些县城里面所谓名流,另一方面或者为了创收也未可知。不过想起来那时候的中学还是相当规矩的,不会像现在似的一切都向钱看,漫天要价。

同时,李怡在一班,冷啸在二班,当然那时候我们还互相并不认识。后来我通过中考考进了]这所中学的重点班,丑小鸭快变成了白天鹅,至少已经开始变了,我想。在高中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分到了一个班,三年的时间,确定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发生什么变化,或者我们就将是一生的朋友。

说起高中的我们班,有个人物不能不提一下,他就是尹志伟,是我们这届学生里面的高材生,听了这位同学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至少我们这届学生都是认识的,这位同学和冷啸原来是同班,据冷啸后来讲,这位同学本来也并不怎么显眼,后来读到初三的时候才突然成了年级里面的前几名,同时因为学习好的关系就成为老师的宠臣,于是什么学生会副主席之类的头衔就落到了这位原来本是一个泼皮无赖的小子身上,可谓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也算是位亦正亦邪的人物了,于是这位原来很人性化的小男孩变成了半大的成熟的大男孩。一个几乎政治的化身,形象由调皮闹事变成了老成持重,真的是一种悲哀,而且还带着点圆滑和虚伪,有时候就令人生厌,特别是冷啸,因为是天秤座的,所以总是喜欢吹毛求疵,性格也是一身刺,本身缺乏圆滑委婉,又不喜欢说话,再因为会写点诗什么的,于是就变得恃才傲物起来,想一想那时的冷啸也是颇为幼稚但却可爱的。

我想冷啸之于我的价值就像是曹操之于关羽的价值,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打动了这位诗人的心,我想可能是因为地理的关系,我和李怡坐同桌都在冷啸的后面。冷啸的外表实在不能够令人记住他,这如果拿来和尹志伟相比的话差得实在太远了,冷啸黑矮而且略显胖,尹志伟高挑白皙,冷啸的衣服也不如尹志伟的得干净整齐,咳,真是没有办法,可是冷啸的眼神却令人难忘。忧郁里面掺杂着深沉,有时候有点惊恐,像个孩子似的惹人心痛。当然这不是一个好的标准的孩子,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流露出的不成熟,正好和尹志伟相反,一个自卑一个自傲。

我也不知道冷啸看上了我什么,不过我发现这个人经常偷偷注视我,那种眼神里面有一种很难说清的那种情感,像是渴望,又像是喜欢。我并不讨厌这种眼神,因为他更多的像一个孩子注视一个大人,我们离得很近,前后座,许多的情感都是在瞬间表达出来的,或者是简单的对话。冷啸不是喜欢套辞的人,不过下了课特别是物理课的时候,他就会回头看一看我和李怡,我们也不怎么说话,倒是李怡好像很早就认识他,有时候请教他一点问题。说到高中的物理真的很让女孩子们头疼,我后来长大之后想就因为那些个屋里啊化学啊什么的定理啊推论啊都是男人们制作出来的,所以没有用女性的思维方式得到好的解释和使用,所以女孩子学起来非常难过。

李怡问冷啸的问题好像都是我问李怡的,因为她也回答不了或者回答得不清楚就要问冷啸。这时候我就会觉得李怡也不过如此尔尔。心里非常欣慰,可是看见李怡能够很快的和周围的人打得火热,特别是能够向一个陌生的同学问问题,我就觉得自己非常自卑,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胆量和勇气呢。

“这个怎么就受了三个力?老实说的?”李怡拿着方才老师讲过的物理体正在问冷啸。

“你看,老师不是说了么?力,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你看。”冷啸拿起笔,在李怡的本子上面画着,我也探过头去看。冷啸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正看着他,可能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忽然有点不自在,手微微地挪动了一下向我这边,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你看,重力,地球给的,摩擦力,斜面给的,支持力,也是斜面给的。”冷啸说着,又抬头看看李怡,李怡正低头作沉思状。我知道可能她还是没有闹清楚,因为我也如此。

“为什么?”我问,抬头大胆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啊,平衡,一个物体要是静止的就得平衡啊。你认为呢?”他说,又望着我。

“我觉得应该没有摩擦力。”我说,也不管他是不是会笑话我,并伸出手指了指他画的那个摩擦力的箭头。

“不是,你看,如果没有这个摩擦力啊,支持力你总该认为有吧?”他说到半截又抬头问我,好像看着一个外星人。

“有,没错。”我说,直视着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有种和我一样的执着。

“那就好,你看啊,重力的分力,两个,沿斜面的,沿支持力的反方向的。你看啊。”他说着,又用力划了划那条代表重力的分力的那条带着箭头的线。

“如果没有摩擦力,那么这个分力就不能够被平衡,所以木块将沿着斜面向上走。”他说道,很得意。不过还好,我总算闹清楚了。

“噢”我和李怡都恍然大悟地先后发出了一种声音。我们又良久注视了那张图一会儿,接着抬头看了一眼他,笑着道了谢。

我真的认为冷啸其实很聪明,虽然以前并不怎么出名。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是他的领悟力很快,我知道,我们因为问问题的原因渐渐的熟悉了。熟悉到我不再通过李怡而直接问他问题了,他大概很愿意给我讲题,或者就是以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变得很聪明,领悟力增强的我想。不过我仍旧发现,李怡和他将更近一层,因为他们在初中时候就认识了,李怡经常开玩笑称冷啸为冷公子,言语之间似乎冷啸的初中时候历史很不清白。关于这些我是不知道的,对于那段历史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于是当李怡和他说笑的时候,我就只好随喜于人,真的是很难过,到底我还不能够像李怡似的这么开玩笑称呼他,我一般都是对他很客气,因为陌生所以双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能够随便开玩笑的那种程度呢。

不过,我隐隐的觉得,冷啸正喜欢我,因为他有时候在不经意间会偷偷注意我,他对待我的态度和对待李怡的态度真的不一样,这点儿有点让我高兴,因为我总可以在这方面比李怡强一点点了。

我们上的课都是一言堂,包括现在的中学也是如此,老师一个人在上面滔滔不绝,我们在下面默默无闻,你讲你的我听我的,偶尔也会提问题,因为重点中学里面,纪律还是比较好的,没有捣乱的学生。老师提出的问题大家都积极地回答,只要是会的,都想表现一下自己。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次上历史课,老师在上新课之前都要问一下关于上此刻的内容,提一两个问题。那位女老师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一点点幽默,戴着一副眼镜,因为历史课是副科,所以我们有时候在上课的时候就会走神。现在老师说要找个同学问问题,弄得我们都十分紧张,因为回答不上来就会十分尴尬和丢脸。

老师先低头看了一会儿花名册,忽然说咱们班还有姓于的呢,我听了不禁毛骨悚然,因为班里救我一个姓于,而且用姓氏笔划排在前面,真是糟糕。

“于晶。”老说叫道,我听了叫声就站了起来,真是糟糕,心里想着这算完了。

“好。”老师看见有人站起来,就笑了笑向我,“你来答啊,听着,你说,佛教的创始人是谁?”老师问道。其实这个问题非常简单。咳,可惜的是我那时候确实不知道。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坐在身边的偷偷翻着历史书看的李怡。李怡也很想帮助我,可是因为偷偷翻看,心里多少有点胆怯,于是还没有立刻找到。

“你看,这个人啊,名字是四个字,他原来的名字不是这个,他后来的法号。”老师还不错,可能比较同情我就提示说。

也不知道哪位同学小声地说了一句:“乔达摩。西达多。”我忽然想起来,不过这个是那位创始人的本名,知道本名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干站着强啊。于是我也说道:“乔达摩。西达多”想糊弄了老师算了,可是这老师今天非常认真,笑了一下:“你再想想,后来的法号叫什么?”

我真的没有办法,又接着看李怡,这时候正好看见冷啸也刚刚翻过历史书,指着一行字叫我看。我的眼神还不大好,但是还好因为因为距离比较近,看见了释迦牟尼这四个字,于是就赶快高声地说道:“释迦牟尼。”

老师终于向我挥挥手,叫我坐下来,我像得了大赦,虽然觉得有点狼狈,但是仍旧心怀感激地坐了下来,心里还不停得想着这件事,没有办法忘了方才的窘态。这是冷啸给我的第一个帮助,我们还不熟悉,可是我心里感激着他的仗义。

你看,这就是课堂里面最普通的一种情形,中国的学生也都老实。作弊也在默默作了。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感激冷啸,虽然发窘可是最终还是答了上来。

我越来越多地注意到了冷啸,因为他也越来越多地注意到了我,我和李怡每天同出同入,因为我总是去找她上学,一般都是她走在前面,因为她比我矮半头,那时候的李怡很美丽也很温柔,留着过耳的短发,带着一张天真的笑脸。后来冷啸有诗二句形容李怡“你的秀发,有温柔几段。”这两句诗叫我大为吃醋这是后话。李怡喜欢和别人打招呼,而我恰恰相反,不大喜欢说话,我走在她后面,她那时候很大方,走进教室,引来不少目光,这时候,我又忽然知道她才是天鹅,我不过是天鹅后面的,我虽然并不认为我是丑小鸭,可是我知道我也不是天鹅。我身上的目光是因为她的原因。

只有冷啸的目光单独投向我的,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往往是早晨的自习课已经快开始,百分之八十的学生已经就坐,大家正拿着书准备要读,冷啸往往也已经到了,坐在座位了里,用很冷静的目光注视着走进教室的我们,我虽然低着头走路,可是仍旧能够感受到他的眼神,有时候我也会对和我打招呼的同学露齿一笑。很快的,因为那些同学都是因为方才刚刚和李怡招呼过的,大概留下的一点点余情散播给我的,我想,于是就更加的桀骜不驯。我甚至不想低头,我想昂首挺胸地走路。

我渐渐地和冷啸开始聊天,当然都是在问了一些问题之后的事情,我发现他和我有着相同的真实,或者对真实的一种追求,我总结说因为我们同是天秤座的原因。

“李怡为什么管你叫冷公子呢?”我说,却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才问他。

“没什么。她喜欢瞎叫的。”冷啸有一点点不自在说道,抬头看了我一眼。

“是么?你们原来很熟啊?”我又问道,满脸的笑容。

“不是,不算熟吧。”他含混地说道,好像不愿意透漏什么。

“是这样。”我沉吟着,不知道应该怎么结束这个问题。

“她和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很熟,后来就认识了我,不过我不喜欢那个女生,因为我觉得那个人很虚伪。”冷啸说道,又看了我一眼。

“是么?那个女生是不是叫方方?”我又大胆地问道。

“是啊,你认识啊?”冷啸很难得地笑了一下,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种喜悦。

“那些人不是说他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吗?”我颇带着点讽刺说道。

“那是那些人,不过我不大喜欢这种人。过分的成人化了。”冷啸说道,带着一股幼稚的真实。

“你觉得李怡怎么样?”我又试探地问道,尽管觉得不应该问似的。

“她倒是挺好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虚伪。”冷啸叹了口气觉得很惋惜似的说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她那种对待所有人的左右逢源的态度?”我又露骨地问道。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是啊,我觉得是有点发假。咳。”他又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再接着说了。

我并不是因为他说了李怡不好在喜欢他,而是他身上的真实,能够不设防的说出一种内心的真实,可见,冷啸他并没有把我当成了那种普通人。

不管我们算不算朋友,不过我们的心已经很接近了,我会因为那种这种真实喜欢这个人,喜欢和他谈话,而不是只说一些敷衍了事的话,或者只是为了表面的东西。这不是我,因为我需要一种精神的内在的东西,这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看到冷啸我觉得就已经找到了这种东西,他身上就有这种东西。从他的忧郁的眼神里面我能够感受到强烈的爱和强烈的恨。

可是,我渐渐地发觉,在每天早晨的目光中,属于我的又多了一种,那是谁的,我发现那是来自尹志伟的。

我不喜欢他,一个人一旦作出了超出自己的年龄的事情,他就会变得假,或者让人感觉到难受,不真实,觉得不符合他这个人的身份,可是一个人要是作出低于自己实际年龄的事情,有时候当然也会令人觉得尴尬,但是还不至于令人十分厌恶的地步。或者还会觉得质朴可爱。尹志伟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就因为他参与一些学校的社会性工作,整天和老师们在一起,还是政教处的那些老师。他假装高傲的扬起的头颅,他的故意的作出的一点点玩世不恭的态度,他的干笑,他为了炫耀自己的文采所作的那些所谓的长短句。他的独来独往,这点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样,而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路。他或者认为自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发现他看我和李怡和冷啸说笑就会投过一种很羡慕的目光来。到底是因为李怡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甚至是我们正在讲题目,他也会看我们这边几眼。他的位子离我们的隔着两行。我隐约的觉得下次调换座位,他会调到我们这边来,因为他是班长,他有权利调换座位。而我们也不能够说什么。特别是冷啸,他还没有发现这些,他还正沉浸在这种快乐中。

李怡拿着冷啸写的诗看,我知道冷啸主要是为了给我看,可是他从来也不愿意主动地交给我,和我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有点拘谨,我想是因为她喜欢我的原因,大凡喜欢一个人都会有点害怕这个人。

诗的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有两句就是前面说的什么“你的秀发,有温柔几段。”什么的还算说得过去,反正都是很幼稚的那种。我倒是很想看看冷啸到底写了什么破诗,于是歪着头和李怡一起看,我看了一会儿诗就回头看他,发现他正注视着我,这目光令人觉得有点痴,但是很真诚,我向他笑了一下,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接着仿佛因为知道我正看着他,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在这种眼神中,我第一次找到了自己,认出了他。他或者就是另一个我。我们从对方的眼神当中找到了那种无法表达的感情,有风从窗外吹来,我的额发微微的飘动,多么神奇的季节,眼前的是一个呆呆的确很痛苦的又充满了快乐的灵魂。

这能叫心有灵犀么?或者世界上有就叫吧。我和冷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