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崩塌的裂谷
坚守是有价值的。
可能经过了三千年、四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久未进行一次核算全文明的时间主轴之际，强大的，甚至夹杂着极度危险的高烈度死潮之气的外来资讯洪流依旧不断冲刷着帝国的秩序和时间流。这些复杂而扭曲的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对“时间”的精确描述失去了意义。
唯有最冷酷的炮火与最炽烈的鲜血能够为这些混乱的演化路径赋予意义。
“舰队冗余补偿已抵达，所有存在性割裂程度大于III级的战舰撤回修复，并移交联网迭代节点位置和允许残留的虚资讯迭代暴涨投影。共振时钟调整完毕，开始切换！”
“存在之网”约束已开始生成，宇宙基准稳定锚略微下降超载程度。目前，整体作战环境的稳定程度正在下降……”
““圣音礼赞”虚空要塞“虚无之矛”的虚数打击预流程开始，全舰队配合虚之眼锁定轴实存量化过程，释放目标标记信标。星启堡垒出力提升，准备迎接冲击！”
在编号几乎被遗忘、数千年间被双方炮火蹂躏至几乎无法修复的帝国重装堡垒世界中，世界概念、法则、世界线、时间线已经彻底崩溃。在破碎的晶体内部孔隙里仍然充斥着激烈的交锋，期望生存的人们与已经脱离了秩序的存在继续进行着无可调和的搏杀。
在资讯星网被扭曲无数次，宇宙基准稳定锚摇摇欲坠的破碎世界内，最后的秩序浮岛附近，炽烈的白色光墙脱离强现实稳定场和目标概率指向性奥术场的庇护，在谐振晶能光脉的掩护下，逐渐汇聚成实体巨墙，向世界的“另一侧”压去。
被Σ舰队占据的一侧。
白色光墙猛烈撞击在混合无数晶体的黑红色浓墨中，被这团吞噬一切秩序结构的混沌浓云迅速蒸发殆尽。
这里看不到星空，资讯星网已经无数次修复与重组，重装堡垒行星早已十不存一。剩下的“恒星”总体信息量及“星座链接”虚资讯映射强度大幅下降。空间被撕碎，但仍有舰队支撑着空间秩的建立与重组。
空间秩是虚空理论中的强法则级信息簇流动基向路径，是对应于旧有空间维度概念、但是更加接近本质的东西。虽然操控它还不能直接阻止敌方建立攻击瞄准映射关系，但是空间秩的操纵能够有效巩固自己并干扰敌人，这些对空间基础结构的操作与强现实稳定场和指向性奥术场一样，它们都是舰队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这也是双方对世界控制权进行争夺的一种体现。
按照过往数千年的经验，星启堡垒群齐射的光影也不过是双方对权柄与主动权争夺的微小火花，在旧历的“一天”中，这样的火花就能组穷无尽，这些“火花”就足以组成群星、驱散黑暗。
然而，在“虚无之矛”存在的情况下，这些火花被赋予更多意义：推进虚数湮灭。
来自灵魂的波动昭示着一切。
维多维尔曾经感受过的，那来自于一切可描述与不可描述的范围之外，那道来自虚无，能够看穿时间、看穿空间的可怖视线所带来的威压与刻骨铭心的心灵震动令所有人牢记着这一切，牢记着曾经的历史。
而这样的威压感，此时却以更猛烈更无可阻挡的姿态从那不可名状的虚无之海对岸破空而来，将整个世界以及世界之中的一切细节全部纳入它的目光笼罩之下。
视线来自于Σ的视线，星明文明曾经的操控者，现在的敌人。
“虚之眼”虚数实化开始！”
在指挥系统的控制下，成千上万支帝国舰队释放全部力量，无数星芒化作有形的长矛，刺向逐渐蔓延的死潮气息和秩序修正广域融合场。
尽管秩序修正广域融合场规模巨大无比，甚至连天文单位也无法衡量一二，但是这些明亮的锋矢在熄灭之前将承载发射者的意志，全力击碎这块顽石的棱角与厚度。
每击碎一片黑雾，帝国的力量就能前进一分。
玄奥的线条从黑暗中浮现，它们的颜色是紫色还有金色，这两种颜色代表着帝国目前使用最多的两种超凡力量。流光从每一块足以被称之为“世界疤痕”的丑陋晶体中穿过，从超凡路径都难以建立起来的黑空间之中穿过，从穿梭交互着无数新月射线、瓦解射线和信息湮灭导弹等等各类超凡火力的战场之中穿过。巨眼从世界的所有层面中出现并最终重组。
它纵贯整个世界，贯穿了一切存在威胁的事物，就像不是巨眼突然出现在即将崩溃的世界中，而是这个混沌世界内部碎片折射出的光影生成的巨眼。
在巨眼的瞳孔位置，炽烈真理破空而来，将一切化为剪影与灰烬。
“联合护盾状况良好，存在性偏转信标损失超过百分之三。考虑到观察到的虚空秩序压制力量影响，虚无之矛第二类攻击脚本技术成熟，打击方式高度可控。”
“观察到敌方舰船对照射的拮抗作用，秩序修正广域融合场大量损害。未发现敌方舰只受损。考虑到试验中虚无之矛对非真理级防御系统的附着能力和拆解能力，考虑Σ舰队常见的“自洽法则装甲”性质及其抗性，对其进行归类与总结……”
“都冷静下来！也都打起精神来！为了生存，为了帝国！”
……
事件发生的次数与时间成正比，也和样本的总量也成正比。
目前正在被统计的内容不限于包括新“圣音礼赞”要塞投入战场的数量、“虚无之矛”对秩序修正广域融合场的拆解效果、Σ舰队使用的“自洽法则装甲”对虚数坐标拆解的抗性、帝国舰队与要塞火力的配合成果与代价，以及帝国整体灵魂网络的波动、融合、缺失和扩张。
帝国需要了解的事情不止于这无数生命与鲜血铸就的条目，还有在面对漫长且死潮污染的战场时，帝国应注意的事情，制定应变对策。帝国整体网络中的大规模异向思潮波动与死潮之门出现或消灭之间的关系已被确定。
人与战舰不仅是操控者与被操控设备的关系。漫长的习惯让战舰是帝国人民为了达成目的制造的工具。帝国的个体通过释放所有灵魂限制，与战舰的操控系统融合并发挥最大效果——即便超凡存在也会疲惫。波动的情绪在强大的意志控制下或许不会蔓延，但若加入死潮污染这个巨大变量，一切都难以衡量。
死潮对星明文明来说不再是未知存在。但对于死潮的性质，帝国仅知道死潮导致信息体畸变，产生严重破坏与感染能力，最终出现存在性抹除。帝国无法了解这些，更没时间了解。
腐化幽灵将帝国边境的每一个世界塞成实心，它们在不同控制源指令下烧焦帝国边疆，帝国舰队不得不应对。人工安全开启死潮之门在现有观测与理论模型中都显得不可思议。
死潮留给帝国最深刻印象是与虚空深层秘密关联的猜想，以及Σ文明大军在黑潮中沉沦前的最后影像。
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帝国，死潮绝不是好东西，很可能……它永远都不是好东西。
随着一座座“圣音礼赞”完工与启动，这些足以被称作“误国巨构”不仅是跨越虚空的火力基站和输送节点，还拥有“虚之眼”系统和精确的虚空坐标转移算法，这使得它所撑起的超级跳跃门可以被以极高的强度使用——这是曾经的预设目标。
现在，随着这些功能都被实现，这些要塞本身也在被使用的过程中所拥有了的巨大象征意义——联络、沟通帝国境内以及虚空之中每一个帝国能够触及到的世界，并将它们通过自身的属性完全绑定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而高度联合的有机整体。
它们自身仅仅是存在，便已经大大增强了帝国网络节点之间的沟通联系强度。
文明的主轴终于能够在这一座又一座要塞交付使用的情况下再度稳定，与此同时，各地因为无法与主轴进行校对而错乱的时间也开始回归一统。
……
第五个战争千年开启了。
在奥术王座与虚空矩阵的庞然巨翼遮挡下，末日方舟与决战旗舰功能枝的无功僵持仍未停止。
不断跃升的信息、澎湃运作的超凡海洋和“国士无双”状态下的超凡资讯消耗正在炙烤着维多维尔的灵魂。为了适应战场，他曾经的身体构造早就被解除，但即便如此，他的痛苦也未止歇——
维多维尔感觉到自己重新拥有古老的肺部，肺部中的尖刺铁丝网犁过每一个肺泡；古老的心脏在身体中疯狂搏动，不是为了生存而是要撕碎身体；他感觉自己拥有了所有内脏，但是每个器官的大动脉都已断裂，鲜血裹挟着自己越来越少理智和力量向虚无喷溅。
他不能休息，灵魂可能疲惫，但是无尽跃升方程不会，超凡力量推动的设备更不会。只要彻底放松，国士无双的影响就可能彻底消失，自己和帝国就可能沦为决战旗舰功能枝下的亡魂。
这样的苦难持续了至少三千年。
“算算时间……虚之眼的投射即将到来……”维多维尔在分裂世界结构的另一侧，穿梭于混沌天幕下的Σ决战旗舰功能枝和两簇舰队结构之间，心神从麻痹中恢复一些。
在高烈度的长期混战中，Σ舰队似乎分成两个舰队盘，而这其中的上盘则错位到了不良位置。
“既然万物都有其象征意义，那么，我要为这个场景增加一个象征性……”
“逆断层，这是断层中最不稳定的类型。”
“一个小小的波动，就可能引发地层中的巨大能量释放……”
维多维尔意念一动，在他确定了敌方最脆弱的位置的同时，上百只巨眼瞬间从世界的破碎结构深处张开。
“崩塌吧！”
炽烈的白光从星系巨大的旋涡空间门喷涌而出。
一切在这一刻，都仿佛微不足道的过客，一条飘过基底的最暗淡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