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议裁军
石闵一骑绝尘,很快就赶到了位于邺城漳河北岸的汉军大营。
羯赵国的军队是互不统属的,就跟三国时候的一般,只有皇帝的圣旨与虎符才能调动军队。这样一来,便形成了军中拉帮结派,各成山头的景象。
诸军并不属于军阀,他们这些做统兵大将的手里有军权但是没有地方的政权,故而无法自给自足,没有征收赋税的权力,出不起钱粮他们怎么打仗?更别说是起兵造反这种事情了。
当然了,现在羯赵国内,割据一方的军阀还是有的。
譬如蒲洪、姚仲戈这些人便属于地方的大军阀。他们听调不听宣,你要召集军队作战可以,但是传召他们进入都城可能就很有难度!
各地的军阀拥兵自重,大赵天王石虎不是没办法铲除掉他们,只不过代价太多了,故而石虎犹豫不决。
这个时代的统兵大将都不同于秦汉王朝,还有先秦时代的统兵大将。
在春秋战国时代,除了驻扎在边关和一些军事重镇,各国的军队都是驻扎在都城附近的。而那些驻军的将领都可以隔个几年换一次,用虎符和诏命调动军队,不怕他们起兵造反。
上将军一般都是掌管全国的兵权的。
而东汉末年的黄巾之乱以后,汉室的威望一落千丈,其权柄亦是一再被削弱,各地的军阀割据一方,渐渐演变成了军阀混战的局面。
国家之下有皇帝,皇帝之下有大军阀,大军阀之下还有小军阀,犬牙交错的关系,互不统属。
譬如当年的逍遥津之战。
此战公元215年,曹魏名将张辽以八百步卒逆袭孙权,以少胜多,打败孙权亲自率领的十万大军于逍遥津(合肥境内)。此战直接击溃了孙权亲自断后的后军,差一点生擒孙权!
孙权为什么拥兵十万,却败给了只有八百步卒的张辽?
无他,盖因孙军当中的部众互不统属,孙权无法统一号令!
就跟上一回羯赵与燕国的昌黎之战,历史上的昌黎之战,慕容恪仅仅靠着两千精骑,便一路追杀撤退的羯赵军队,斩首三万!
一支军纪不严明,号令不统一的军队你能指望他能打什么胜仗?
不过乌合之众!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都想保存实力,故而导致了人心不齐,摊上大事就想保存实力的情况。
石闵现如今被封为左积射将军,统率五万汉军,他的权力跟那些胡人部落的首领差不多,和一方的大军阀差不多,却又迥然不同。
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无法做到自给自足!
数万汉军,石闵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任命各级将领的权力,所有的军饷粮饷都是依靠朝廷发放的,自己的军队还驻扎在漳河北岸,想要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图谋发展,简直就是作死!
“口令!”
“万胜!”
石闵这一到营寨门口,便被守门的士卒询问口令。
大家都是认识石闵的,只不过这是军中的规矩,是汉军军纪严明的一种象征。
或许这种事情放在羯人、氐人和匈奴人的军队里那是不可思议的,但确确实实地发生在汉人的军队中!
石闵乃是汉军的主将,左积射将军,固然他是军中的大将,连这个外出的口令都是他不定时地命名的,但是石闵依旧得遵守这个规则。
上行下效,上梁不正必然下梁歪之。
“将军!”
守门的士卒依旧执戟而立,只不过在见到石闵的时候是低着头致意的。石闵也都一一回应,点头致意。
来到了中军大帐,不必击鼓聚将,刚刚班师回朝不久的王平、董匡、卫峥三人便接到部下的回禀,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议事。
四人坐下。
“大王的赏赐之物都发放下去了吗?”石闵询问道。
董匡回答道:“都下发到位了。根据每个将士的功劳下发的,普通的士卒都能得到五贯铜钱。此外,大王还犒赏三军,奖励不少的酒、布匹。”
“太少了。”石闵摇摇头道。
石闵知道这五贯铜钱是什么概念,五贯等于五千文铜钱。现在赵国一斗米约为400文铜钱,这五贯铜钱的购买力不过15斗米!
一升米现在重1.25斤,10升米为一斗,一斗重12.5斤,等于6.25千克
中国古代计量方法极为精确,且为十进位制。即:一斗为十升,每升约重1.5公斤;一升为十合,每合重150克;一合为十勺,每勺重15克;一勺为十抄,每抄重1.5克;一抄为十作,每作重0.15克;一作为十厘,仅重0.015克(约一粒米)。
这样算下来,一升米现在重1.25斤,10升米为一斗,一斗重12.5斤,等于6.25千克。
粮食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在古代具有交易量大、流通面广、收支频繁等特点,如交租、纳税、买卖、易物、支付报酬,大都是以粮食作为折算。米斗是随着粮食生产而发展出来的用具,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上写道:“其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禀予民以大斗,行阴德于民。”
春秋时田釐子任齐国大夫,暗施仁惠于民众,收取赋税时是用小斗量,赐给百姓粮食则用大斗。
但是,这一时期各地的米斗,并没有统一的度量标准,米斗的大小容积因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小的区别。
直到秦代统一了度量衡,汉代又进一步制度化,十升为斗、十斗为石的标准才被固定下来。
而就石闵的推算,一个人一年能吃大概146斤米(折合为11.68斗米,不过十二斗)。
而这五贯的铜钱,就只够买12.5斗米,只够一个人一年吃的。但是你总不能一年到头都吃米吧?
而且哪个士卒家里没有老婆孩子的?别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这么一点报酬……
下首的王平那个暴脾气,当即不满地嚷嚷道:“就是!太少了!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姚仲戈、蒲洪他们的军中的普通将士能发七八贯铜钱,而我们摊分下来不过五贯铜钱?据说这还是层层盘剥克扣下去发放的,中间不知道被贪墨了多少!”
“大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打仗的时候都是我们汉军冲在最前面的!”
“王平,你少说两句!”董匡瞪着眼睛道。
王平哼了一声道:“我这是在为我们汉军的儿郎们鸣不平!大家伙儿儿给朝廷出生入死,可是到头来就换得这么一点赏赐!打发叫花子不是?”
旁边的卫峥亦是附和道:“就是。二哥,这都快过年了,将士们打生打死都盼着过个好年呢!就这么一点微末的赏赐,都不够置办年货的!”
闻言,石闵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是啊。年关将至,咱们要让将士们过一个好年!这样吧,大王赏赐了我一万金,就拿出我的一万金分发给将士们吧,这样也能让众将士过一个好年了。”
“这……”
王平咋咋呼呼地道:“闵儿,这可如何使得?你的赏赐是你的赏赐,怎能无故分发给将士们?”
“我意已决,三叔你不必再说了。”石闵摇摇头道。
现如今汉军不过三万将士,石闵的赏赐是一万金,按照羯赵国的货币换算的话。一万金等于十万两白银,十万两白银又等于一千万贯铜钱。
每个将士都能得到三贯的铜钱,聊胜于无。反正是够他们寄回家,购买年货的了!
不过石虎对于石闵的宠信可见一斑。这出手阔绰得,一下子就是黄金万两!
董匡微微颔首道:“闵儿,我赞成你这么做。现在你刚刚成为我汉军的主将,还没有彻底在军中建立起自己的威望,相信你此举,一定能得到将士们的拥戴的。此为爱兵如子,名将之举也!”
石闵摆了摆手道:“我们还是来商量商量如何提高我们汉军的战斗力的事情吧。三位叔叔,侄儿有意裁撤军中的一部分老弱士卒,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不行!”王平当即不满地道,“闵儿,你的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万万不可!将士们跟着咱出生入死的,临了临了,还落得一个裁员的下场?岂不是让人心寒吗?”
卫峥亦是道:“是啊。闵儿,此事断不可为之!军中的那些老卒,他们是有好多都瞎了眼睛,缺胳膊少腿的,他们已经残疾了,但是他们胜在作战经验丰富。而且这些老卒好多都是当年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的老人了,他们跟着你爹戎马一生,你绝不能擅自将他们裁撤了,不然底下的将士们都会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的。”
“这……”石闵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三叔、五叔,养着他们在军中也不是一个办法。他们当年跟着我爹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侄儿知道,但是我认为我们汉军的将士成分实在是太过臃肿了,老卒有之,新兵有之,连残疾的士兵都有,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若不处理掉的话,我们汉军如何能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
董匡、王平和卫峥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忧虑之色。
董匡叉手道:“闵儿,我知道你锐意进取,但是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可一蹴而就。不管怎么说,这些老卒都是军中的老人,你将他们全部裁撤掉的话,肯定会扰乱军心的!”
“现在我们汉军需要的是稳定,而万万不可急于求成。若不能妥善安置被裁撤的老卒,恐怕使军中的将士离心离德!而且,闵儿,大王是给了你五万人的编制是没错,可是你还要求全都是汉家儿郎,这一时之间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闻言,石闵沉吟了半晌,又道:“也罢,此事暂时搁置。”
董匡等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石闵忽而道:“裁军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我不能因为一小撮的伤残老卒,而影响到全军的战斗力,这一点,我一定要先跟你们说好。”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