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芋头 排骨 芋艿蕻
来葫芦街上买书的客人们非常奇怪地发现，这一日，葫芦街上新开业不久的竹里斋，直到午时才开了门，而前两日都在铺子里头招呼客人的年轻女掌柜，则是压根就没露面。
然而，客人们乃至竹里斋的伙计们都不知道的是，这间铺子的掌柜，此时已经光明正大地翘了班，跑到间壁提壶小厨觅食去了。
“我说唐昀，你这小厨房昨晚是发大水了不成，怎的如今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苏鲤儿一脸揶揄地站在小厨房门口，看了看小厨房里头一地的水，打趣道。
唐昀正曲着身子蹲在小厨房的窗棂上，闻言一脸无辜，耸了耸肩道：“别提了，还不是叶飞雪那小子，一大清早的跑来我这小厨房里偷吃，结果在洗菜的水桶上绊了一跤，弄得我这厨房里头一地水，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啧啧啧。”苏鲤儿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在提壶小厨后门看到的人，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小子真是有够背运的，我刚才看到他好像是被沈姐点了穴从后门拎出去的？难道他还惹恼了沈姐不成？”
“那倒没有。”唐昀道，“不过这小子点背是真的，碰着些什么不好，偏生把我昨儿刚洗过芋头的水给碰翻了，现在正浑身上下发痒呢。”
“啊？”苏鲤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嘴角抽了抽，道：“这家伙这回还真是……经年打雁却被雁嗛了眼了……”
一想到进门之前，叶飞雪像个落汤鸡似的被人从提壶小厨拎出去的样子，苏鲤儿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连忙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心里边却是直想笑。
……
唐昀和苏鲤儿刚到百草堂，就听得里边传出一声怒吼。
“唐昀你个混账，说，你是不是在那桶水里下药了！”叶飞雪四仰八叉地摊在一张床上，怒视着唐昀，看起来就差冲上去，拎着唐昀的衣领子乱晃了。
坐在床沿的沈玉竹一抬手敲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给我消停点，你身上这件可是我新买的衣服，还没上身呢就便宜你了，要敢给我弄脏了有你好看！”
“我……”叶飞雪登时噎住。
唐昀抱着双臂站在床头，一脸悠闲地看着叶飞雪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又不是云叔那神棍，谁知道你那时候会跑到我那小厨房来啊，自己阴沟翻船被浇了一身，还好意思来问我呢？”
叶飞雪一哽，看着唐昀似笑非笑的样子，恼羞成怒道：“那你说，你若是不曾在水桶里头下药，为何我沾了水没一会儿就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痒了？”
唐昀作无奈状道：“因为那是我昨儿早上用来洗芋头的水啊，刚弄完还不曾来得及收拾，就上黑风寨去了，回来之时都已经过了夜半，也就没顾得它，谁知道你竟然会自己把自己坑进去啊？”
“啊？”叶飞雪没听明白，有点疑惑地看向了屋里的人。
这洗过芋头的水，和发痒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苏鲤儿强忍笑意，同情地看了叶飞雪一眼，合着这倒霉孩子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坑了的么？咳嗽了一声，苏鲤儿解释道：“芋头的皮上会生出来一种黏液，我们若是碰到了便会发痒啊。”
唐昀相当配合地接了一句：“昨儿早上我处理的芋头，少说也有一大盆子吧？”
洗过一大盆芋头的水……
想到先前浑身上下奇痒无比的感觉，叶飞雪顿时觉着生无可恋。
唐昀洗个芋头自己也能中枪，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
虽说起晚了点，但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的，提壶小厨和竹里斋的事务，唐昀和苏鲤儿也没落下，忙忙碌碌地，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日晚上，苏鲤儿来提壶小厨蹭饭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在常用作葫芦街工作人员聚餐的小厢房里头，看到了叶飞雪那张神色复杂的脸，边上还坐了一个沈玉竹。
沈玉竹见到苏鲤儿，笑着向她打招呼道：“我就说嘛，这里在饭点儿是断断少不了你的，这几日，竹里斋的生意如何？”
“尚可。”苏鲤儿一笑，拉开椅子在沈玉竹身边坐了下来，意有所指地道，“横竖我们也不图着挣大钱，来葫芦街营生，图个清净足矣。”
“说的也是。”沈玉竹点了点头，一面从桌子底下伸出一条腿，踢了身边的叶飞雪一下：“喂，回魂了，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到提壶小厨来偷点什么吃么，怎的这一回被人恭恭敬敬请进门，反倒不自在起来了？”
叶飞雪正出着神，冷不丁被沈玉竹踢了一脚，险些儿没从座位上跳起来，缓了口气，一脸菜色地看向沈玉竹：“谁知道唐昀那个黑心的，竟然会在今天做芋头啊！”
苏鲤儿一听这话，扭头往桌上一看，果然，已经摆了一圈的菜式里头，一半左右都是用芋头做的，什么芋头糕啦、芋头烧鸭啦、脆皮芋头饼啦……乍一看去，形状五花八门的倒是挺好看，闻着味道也挺香的，不过这东西看在叶飞雪眼里……
苏鲤儿暗暗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叶飞雪，他现在只怕是看见芋头就得倒胃口了吧。这要说唐昀不是故意的，别说叶飞雪了，就连她都不信。
“不是早跟你们说了么，昨儿早上我洗了一大盆芋头，不趁着这几日早点吃完，那怎么成？”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唐昀端着一个有盖的盆子走了进来，把这一盆菜放在了桌上，随即解下围裙顺手在边上一挂，拉开苏鲤儿旁侧的椅子坐了下来，“好了，菜上齐了，诸位请用吧。”
一桌子人，包括至今仍旧是一脸菜色的叶飞雪在内，一起向唐昀示意了一下，拿起筷子就开动了起来。
叶飞雪盯着半桌子芋头，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了唐昀最后端进来的那一盆菜上。
那是一盆羹汤样的东西，汤水自有一种凝实的感觉，几块排骨探头探脑地冒在水面上，和排骨煮在一起的东西叶飞雪不认识，感觉上那似乎是某种宽大的茎叶，和有点圆圆的菜叶不同，这叶子原本似乎是长条形的，被唐昀截成了整齐的一段一段，如今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汤盆里头。
叶飞雪并没有立刻下筷，而是暗中观察了一番，确定了这盆汤水里头没有放芋头之后，心安理得地一筷子就下去了。
尝了一口之后，觉得味道不错，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只是吃着吃着，叶飞雪忽然觉得自己周遭的目光有些怪异，诧异地一抬头，便对上了六道齐刷刷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