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忽然羡慕
一、
忽略掉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今年春节过得还是很圆满的。每天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我是带着千般不愿和万般不舍，才踏上了离家的旅途。
离愁，似乎注定要成为这个春天的主旋律。
继离家之后，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我提交了辞呈，还胆大包天地没有去找新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有过一夜暴富的梦想？反正我是有的，而且最近还找到了寄托的地方——征文比赛。此后，我每天抱着自己的小笔记本泡在图书馆里，开始了天马行空的写作。
实际上，我的脑子里已经酝酿了一个故事很久很久，刚好在前不久，在工作极度忙碌的重复无聊中，开始动了笔。也刚好是在前不久，我看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征文比赛，而且奖金颇丰。
于是，我决定用一个月的时间将这个故事完整地写下来。至于为何要泡在图书馆里，因为我不想再试一次与世隔绝的滋味，以至于再次迷失方向；也因为我知道写作过程并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那么简单，随时需要借阅各类资料；还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感。
二、
意料之外的是，我似乎自然而然就适应了终日写作的生活，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写作的。
半个月过去，我的写作已经进入了一种习以为常的状态，然而，又似乎缺了点儿什么？
夜里，我特意什么都不做躺在床上，就那么放空自己的大脑，细细去感受心里的那一处空乏，直到一丝灵感终于慢慢漂浮出来。是了，我的生活缺了真实感。
有多久没有跟外界联系了呢？似乎开始了写作之后，哪怕每天穿梭在图书馆的人群之中，实际上却完全断了与外界的交流，整日埋头在自己的故事世界里。
有时，当然也会抬起头看看身边的一切，却会生出一种恍恍惚惚的局外之人的错觉，进而连创作时和故事里人物心理的心灵感应，也在那恍惚之中渐渐微弱下来。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我想了很久，最贴切的大约是恍若隔世吧。只是要如何摆脱这样真假难辨的幻觉呢？简单，按照之前考研的经验，只要重新融入外界就可以了。才这么想着，一抬头就见到图书馆似乎有一场讲座，于是欣然前往。
三、
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从此就要相忘于江湖了。却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没错，我遇到了前几天春节时到村子里求助的几个年轻人之一，刚巧还记得他的名字——叶落知。
他，看起来明明还很年轻，却居然是今天讲座的主讲人，副教授？难道是长得太嫩？
我其实很少认真观察一个人，一来兴趣不大，二来盯着人家看不礼貌，但不盯着我又看不清，于是干脆不观察。当然，害羞这种不很重要的原因我一般都是选择性屏蔽。
但今天不一样，我是台下的观众，可以有恃无恐地慢慢观察。有时候，我是真心喜欢当一名观众的，比如现在。
叶落知站上讲台，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里面搭配了浅蓝色衬衫，领带是细条的纯黑色，闪着淡淡的丝绸光泽，精致又不失内敛。他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但看上去很是整洁舒服，他的一双眸子很黑，沉稳中又透着一股子气定神闲。
今天的他，跟前几天初见时的休闲打扮相比，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这人气质也忒稳定了，正装和休闲装居然都能被他穿出一板一眼的味道！
他似乎是个经济方面的专家，讲座的内容大体上都是和经济相关的，也涉及到了国际经济和国内经济，还略微提及了某些微妙的国际关系和各国经济之间的影响，深入浅出，娓娓道来，跟第一次见面那个惜字如金的青年不大一样。但又有些相似之处，比如，一板一眼。
而不同之处，嗯，他今天说话比较多。
也许是因为有过一面之缘吧，我并不把他当成一个于我而言遥不可及的教授，甚至，忽然就对他生出了许多羡慕之情。
如我所见，他有三两知己好友，又事业有成，如果家庭再完美一点，这人简直是直奔人生巅峰的节奏呀！
可一个人，一个如此一板一眼的人，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一个人呢？
不知为何，我看着他在台上演讲时无比认真的眉眼，莫名有些纠结，这世上为何会有认真得如此一板一眼的年轻人呢？
可转念一想，我自小在闭塞的小农村长大，村子里的教育意识并不强。后来我特地数过，小学同学中，到初中毕业时，辍学人数已经十之七八，最后上了大学的，就只剩下两三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认真的人几乎没有，包括我自己。但如果换一个环境呢？
出了社会之后，我最大的心得体会就是只恨当初年少无知，悔不当初。
我所能认识的人，包括我自己，我们大多数都挣扎在最底层，有时抱怨，有时又自我安慰……
我们都知道自己该找个方向，沉下心来好好沉淀，却常常将这些问题抛在脑后，不肯深想。于是深陷在生活的琐碎里，循环往复，难以自拔。
如此想想，其实认真这种品质本就难得，否则精英早就遍地都是了。
桌面忽然间被叩响，叶落知平稳而清冷的声音紧接着在耳旁响起，他说：“在想什么？”
我吐口而出：“在想你……”话说到一半，我猛然回神，紧接着，是一片哄堂大笑。
天有不测风云，哈哈，这话说的应该是叶落知。
我今天特意挑了第一排的位子，叶落知就那么站在我面前，微微弯下腰一本正经地审视拄着下巴专心发呆的我。他冷不丁开口提问，大概是为了惩罚我在他的讲座上公然跑神吧？
但他大概没想过我会如此天赋异禀，跑着神还能如此迅速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那时思绪还在到处乱飞，但喵了个咪的，脑子偏偏不受控制也能自动辨认出叶落知的声音，甚至还能对答如流。
于是乎，当我后知后觉把目光转向他那张一本正经的俊脸时，他愣了愣，脸红了？
于是乎，我一个没忍住，笑了……
身边的人也在笑，我知道，他们在笑我，我在笑叶落知，可叶落知在笑什么？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藏着笑意，而后背着手像古代的夫子一样，直着腰杆走回了讲台。我其实完全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莫名地，我为他的高兴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