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一（下）
冬儿姑娘这一走，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小姐们又开始聊了起来。
“这个冬儿姑娘好像特别不喜欢吴锦绣！”徐姑娘开口道。
“你也看出来了？这事说来话长……”林姑娘喝了口酸梅汤，润润嗓子继续道：“这冬儿姑娘也是可怜，本来有个表哥青梅竹马，没想到这表哥无意中见过吴姑娘一面后，就着了迷，成天茶不思饭不想，对冬儿姑娘也是爱搭不理！冬儿姑娘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天天盼着表哥来提亲，简直望眼欲穿呐！这表哥却一心想着别人，这事换做谁心里也不会好受！”林姑娘几句话道破了缘由。
“这么说来，冬儿姑娘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了？”徐姑娘问。
“谁知道呢，真真假假，反正与我们没多大干系！我今日本不想来，夏公子只有一个，已经是吴锦绣的了，还请我们来凑什么热闹，可是我娘偏让我来，这大热天的，出来真是遭罪！”林姑娘也是快人快语，顾雪宁现在觉得之前对大家闺秀好像有什么误解。林姑娘说完，其他人都附和的点点头。
“这位顾姑娘，今日是为何而来啊？”徐姑娘突然问道。顾雪宁擦了擦嘴角，端着小姐的身份慢悠悠的答道：“是家母想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再者老夫人福寿双全，向老夫人讨支珠花也是好的！”
“哦！看来我们这一桌都是头脑清醒的！”徐姑娘总结完，其他姑娘们都赞同的点点头，作为一个阵营里的姐妹，大家瞬间觉得亲近了不少。过了一会儿，姑娘们又闲聊起了别的，秋儿在一旁小声说：“小姐，不如出去走走？”顾雪宁八卦也听完了，坐久了确实难受，就与姑娘们作别，带着秋儿出了长亭，向林荫小路踱去！
小路两旁是绿梅树，已经结了绿色的小果子，顾雪宁想起了夏知衡绣着绿梅的帕子。
“小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平日里还有个文雅的爱好，要不然今天的脸可就丢大了！”秋儿跟在顾雪宁身后，心有余悸的说。
“我不是说让你放心么！”顾雪宁摇着扇子慢悠悠的在前面走。
“还好今日没有出丑，不然回去夫人又要头痛了！”
“也许顾夫人现在就在家头痛呢！”顾雪宁已经猜到母亲看到落在梳妆台上贺礼的表情了，嘴角不禁一弯。
两人慢慢的出了林荫小路，想去前面的凉亭歇下脚，凉亭前是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石头上攀着的青藤郁郁葱葱。顾雪宁突然放慢了脚步，也示意秋儿小声一些，秋儿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隐隐约约听见凉亭里有说话声，顾雪宁领着秋儿躲在石头后面，支着耳朵偷听，秋儿心里虽然觉得很是不妥，但也不能逆了小姐的意，只好将德行拋到一旁，陪着小姐偷听。
“夏公子真是心思奇巧，这花园一步一景，真让我应接不暇！”吴锦绣娇柔的声音响起，顾雪宁一手拿着团扇，另一只手绕着扇坠儿玩。
“吴姑娘过奖！”夏知衡回道。
“听夫人说，我绣的帕子很合夏公子心意，竟日日都带着，我很是开心！”
“帕子……？”
“夫人说你喜欢绿梅，我就试着绣了几个帕子和荷包，本以为不会入了夏公子的眼，真没想到夏公子会喜欢！我最近又试了几个新针法，绣好了就给夏公子送来！”顾雪宁听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想到自己竟然用吴姑娘绣的帕子擦了鼻涕，想想那一针一线，都是饱含着吴姑娘对夏公子的心意，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吴姑娘，在下本以为那些东西是家母所绣，才会留着用，夏某何德何能，怎能让吴姑娘如此费心！”夏知衡推辞道。顾雪宁在石头后赞同的点点头。
“不瞒夏公子，今日夫人已与我母亲私下商议，准备你科考回来就去我家提亲了，夫人也许晚上就会与你提及此事，所以夏公子与我不必见外！”吴锦绣的话让夏知衡愣了愣，顾雪宁绕着扇坠儿的食指突然缠住了，怎么扯也扯不开，顾雪宁莫名心烦就使了蛮力，一下就将扇坠扯断了，发出轻微的声响，凉亭里顿时没了声音，顾雪宁心里一惊，赶紧拽着秋儿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假山里逃走了。
夏知衡来到大石头后面，早已经不见人影，地上一个精巧的扇坠，缀着碧绿的流苏，夏知衡捡起来揣在怀里，
“夏公子，刚才可是也听到什么声音了？”吴姑娘也跟了过来，问道。
“我在林子里放养了几只兔子，许是这些小东西在附近弄出的声响！”夏知衡回道。
“哦！这样就好，刚才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不知道会起怎样的枝节！”吴锦绣心下不安。
“吴姑娘，请恕在下直言，夏某只是一届书生，无功名利禄在身，前程渺茫，怎配得上吴姑娘，再者夏某当下只想做好学问，不想因其他事而分心，还请吴姑娘仔细思量，另觅佳婿！”夏知衡郑重道，吴锦绣听完脸色瞬间苍白，眼里已含了泪。夏知衡心有不忍，恐是刚才的话说的有失分寸，正绞尽脑汁的想点安慰的话，就听吴锦绣颤声说道：“夏公子说的理由太过牵强，锦绣无法接受。还是夏公子已心有所属，才会如此拒绝？”吴锦绣含泪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夏知衡，夏知衡低头道：“夏某所说句句出自真心，绝无搪塞之意！”
“不怕夏公子笑话！锦绣对夏公子心仪已久，情根深种，断是不会在乎你的前程，请夏公子安心！锦绣回去定会将嫁妆准备好，等着你来提亲！”
“吴姑娘……”
“我的两个妹妹这时候一定是在寻我了，我就先告辞了！”吴锦绣说完，也不等夏知衡回应，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夏知衡从怀里掏出捡来的扇坠，捋了捋柔滑的流苏，头似有两个大。
“小姐，刚才没被发现吧？”秋儿跟在小姐身后担心的问。
“应该没有！”顾雪宁沿着池塘边，慢悠悠的走着，看着池塘里的锦鲤紧成个团儿跟着顾雪宁脚边，好玩儿极了。“身上带糕饼了没有？”顾雪宁问秋儿，秋儿掏出一块酥饼，递给小姐：“刚才没吃饱吧？给！那些小姐们长些雀儿的胃，一人就吃那么一点点，可怜小姐也不好意思多吃……”秋儿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小姐，将酥饼捻成渣，撒在池塘里喂了鱼。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食吃，池塘边一时热闹得很，顾雪宁脸上笑成一朵花。
“这么喜欢鱼，让老爷在后花园也挖个池塘，小姐喜欢什么鱼就养什么鱼！”
“你这主意好，回家就同我爹商量！”
主仆两人正闲聊着，池塘另一头传来争吵声，远远的只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吵的是什么听不真切。顾雪宁将手里的饼渣都扔池塘里了，领着秋儿就去看热闹。
只见冬儿姑娘和吴家的两个庶女正吵的面红耳赤，吴锦绣站在两个妹妹身后脸色很是难看。
“郑冬儿，你今天不给我姐姐道歉，你就别想走！”其中一个妹妹拉住冬儿姑娘的袖子不撒手，冬儿姑娘冷笑了一下，语速极快的道：“道歉？为何要道歉？我承认我刚才说了‘狐狸精’三个字，但我也没指名道姓，怎知说的就是你姐姐？”
“那你为何偏走在我姐姐身边才说这三个字，假装与苏姑娘闲聊，实则指桑骂槐，当我们傻听不懂么？”
“懂了最好，我不怕你们听懂！吴锦绣本就是狐狸精，有机会就勾引着别的男子，恨不得这天下男子都为她倾倒才好！不是狐狸精是什么？”懂儿姑娘嘴是真快，噼里啪啦一顿抢白，旁边苏姑娘实在拉不住，急得不行。
“冬儿姑娘，你说话可要有凭证，我与你本无半分交集，你今日为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编排我？”吴锦绣已气得不轻，不过是强忍着。
“我今日是不是编排你，你心里有数！”冬儿姑娘毫不示弱。
“我自认行得端做得正，无半分逾距，你说我是狐狸精，我究竟勾引了谁？你今天可要说清楚！”
“吴锦绣，今天非要我把话挑明了，恐怕有人脸上不好看吧！”
“冬儿姑娘，你不必说的云山雾罩，若真有此事你为何不大方讲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那人是谁！”
“我今日看在夏家的面子上给你留个余地，你也不必躲在两个庶妹身后装贤良，劝你日后还是收敛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苏妹妹，我们走！”冬儿姑娘拉着苏姑娘就要走，可惜吴家不放，两个妹妹拉住冬儿谁也不撒手，非要冬儿当着众人的面道歉不可，旁边有熟识的不过相劝几句，其他的小姐都在看热闹。
苏姑娘来拉架，反倒被吴家姑娘一把推倒在地上，冬儿不过是嘴厉害，实在没有力气应付两个人，被吴家两个庶女拉扯的毫无招架之力，顾雪宁觉得不能再看着了，刚想出手拉架，只听“嘶啦”一声，冬儿姑娘的袖子竟被扯了下来，人顿时失去重心，眼瞅着朝着池塘摔下去了。顾雪宁眼疾手快，从身旁的假山上扯下一根青藤，手下使力，青藤的一端稳稳的缠在了冬儿姑娘的腰上，马上就掉进池塘的人一下子就被顾雪宁拉了回来。人群里一阵惊呼，秋儿险些鼓起掌来，觉得自家小姐刚才的动作真是漂亮极了。冬儿坐在地上吓得捂住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白得像张纸一样。苏姑娘赶紧过去将冬儿扶了起来。
“你是谁？”吴家庶女问。所有人盯着顾雪宁看，像是在看怪物一样，顾雪宁将树藤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也不管别人的眼光，不紧不慢的道：“大家都是夏老夫人请来的客人，何必吵成这个样子，都消消气，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这位顾姑娘倒是好身手！”吴锦绣在一旁不咸不淡的道。顾雪宁保持微笑，并不理会吴锦绣。
“顾姑娘说的是！大家都别看了，散了吧！”苏姑娘说完就想拉冬儿走，冬儿没动，抚着自己残破的袖子对着吴锦绣冷笑道：“今日你仗着人多，如此欺辱我，我就该找夏家来评评理，这样有手段的，问问他家敢要不敢要！”
“你别急，等我嫁进夏府那天，定请冬儿姑娘来吃酒！到时候再问也不迟！”吴锦绣也不示弱，干脆把话挑明了！冬儿气得脸色青白，还欲回嘴，就被苏姑娘和丫鬟们连拉带拽的拖走了，大家没了热闹看也都散了。
天色不早了，顾雪宁领着秋儿告了辞，出门刚上了马车，就看见吴锦绣挽着吴母的胳膊站在门口，与知府夫人聊得热络。马车旁有路过的小姐丫鬟看见顾雪宁，眼神都躲躲闪闪，用扇子遮住嘴巴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顾雪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看来今日自己真不该多管闲事。顾雪宁放下帘子，吩咐车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