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调虎离山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南宫锦出发去汇泉楼不久，南宫绍儒安排好各种事，该配合贺连铭的，到汇泉楼暗中保护的，到崔家盯梢的，到府衙打探消息的，都撒出去了。廉康倒了杯茶给他，南宫绍儒盘算了一下，问廉康：“咱们留了几个兄弟在家？”

“四个。”

“两个在明，两个在暗，嘱咐兄弟们，大家打起精神来。待会儿府衙和崔府都有了动静之后，前面店铺若是有事，尽管交给曹掌柜应对，咱们的人别出面。这四个人，只守住后面。”

“少主放心，这都是咱们徽州带来的人，兄弟们知道规矩。”

“庄主若是不能在封街之前回来，前去接应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善少爷那里有谁跟着？”

这个问题让廉康有些为难，“善少爷说，不让人跟着，怕暴露了行踪。不过廖勇跟我商量了一下，还是跟去了，咱们这里，若论跟踪，也就廖勇好点。”

闻言南宫绍儒心里暗骂了一句，就这么逞能，全天下还就你会跟踪了不成，连个后援都不要。廖勇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虽说轻功比不得善少爷，但是人聪明可靠，遇事冷静。如果善少爷真的引出了摩羯耶，廖勇能第一时间回来报信，自己再赶去支援善少爷，想必今日能与摩羯耶做个了断了。

南宫绍儒静静地坐在内室，面前放着天枢剑，他屏神敛气等着各方消息传来。尽管善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不要离开商铺，可是南宫绍儒心里明白，如果摩羯耶真是冲他来的，不管他是会从崔府还是汇泉楼露面，还是直接找到商铺，今日只要面对摩羯耶，就一定是场硬仗。几年前在南海的那次交手，南宫绍儒深知自己不是摩羯耶的对手，而善少爷当年，说白了也是占了内力调度的便宜，不知今日的摩羯耶比当年如何，如果他已经找到了内力收放的秘诀，可能自己跟善少爷联手，也只得是与他一拼，无全胜把握。

不过南宫绍儒不怕，自小姑姑就教导他，人在江湖，一要立身正，二要不畏强。尽管直到今日，善少爷和南宫绍儒讨论过多次，仍然没有看明白摩羯耶搞这么大的事，最终目的是什么。只是到了今天，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摩羯耶敢来，他就敢迎战。

正想着，廉康急匆匆地进来，后面还跟着廖勇，廖勇身上有些狼狈，面色焦急：“少庄主，善少爷被摩羯耶抓住了。”

南宫绍儒一惊，善少爷被抓了？“这才什么时辰？你们在哪里撞上摩羯耶的？具体怎么回事？”

“一早善少爷去了崔府，正好赶上崔老太太出门，我不知道善少爷到底想到了什么，他一回头就直接冲进了崔敬衍的院子。我听见动静的时候，里面已经打了起来，我还没进去，就见着一个蒙面人，挟了善少爷出来，善少爷好像是昏了过去，没有意识，我跟了一段，他们往城东，出城去了。”

出城？南宫绍儒心里一咯噔，现在贺连铭还没动手，城门还没关，若是待会儿城门一关，善少爷被挟出城，一个人落在摩羯耶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少庄主，您得赶紧去救善少爷，连善少爷都不是摩羯耶的对手，我们就更不是对手了。”廖勇急急地说。

南宫绍儒飞快地想了一下，各处人手都刚刚好，确实是没有别的人可以抽调，就算有也没用，就像廖勇说的，旁人确实不是摩羯耶的对手。如此一想，南宫绍儒立刻站起来，简单准备了一下，吩咐廉康：“你马上去汇泉楼找庄主，若是那边已经有了结果，让庄主速速安排人出城支援。要快，城门要关了。”

廉康不愿：“少主，安排别人去报信，我跟你去，善少爷吩咐过，我不能离开你。”

南宫绍儒头也不回：“家里只留了四个人，为防万一，不能再拆人手了，你快去快回，一定要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城支援我们。”说着上马，让廖勇带路，两人绝尘而去。

廉康站在门前愣了愣，赶紧拉了匹马，奔向汇泉楼。

与此同时，贺连铭带了人，分几路扑向了之前踩过点的钱庄商铺，前一天在城外的刑吏部直属护卫军，自北门入城，直奔府衙。

南宫锦在汇泉楼外碰上廉康，正是城中大乱的时候。听完廉康讲了前因后果，南宫锦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善少爷行走江湖，很少吃亏，就算摩羯耶是个强手，总不至于几招就拿下了善少爷。

“绍儒已经跟廖勇去了？”南宫锦思忖了一下，刚想吩咐自己的护卫跟廉康去支援，远远的有一人奔了来。近了一见，竟是廖勇。

廉康一见廖勇，大惊失色：“怎么你自己回来了？少主呢？”

廖勇脸色有些难看：“少庄主不是跟你一起留在铺子里吗？你怎么没跟着他？”

廉康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一把揪住了廖勇的衣领，“你刚才不是回去说，善少爷被抓了，然后领着少主出城去救他了。”

廖勇皱着眉头：“什么善少爷被抓，善少爷根本没被抓，他反而已经抓住了那个假左灵。摩羯耶并没有在崔府，所以善少爷怀疑他会直接去找少庄主，让我赶紧来找庄主报信。”

廉康浑身冰凉，南宫锦倒吸一口凉气，“廖勇，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原来善少爷进了崔敬衍的院子，十分意外地见到了假左灵。她哪里也没去，就在院子里烹茶抚琴，等着善少爷。

彼时善少爷伏在墙头上，看着院子里除了假左灵一个人也没有，担心有埋伏。倒是假左灵颇为淡然：“善少爷既然来了，为何不下来喝杯茶？放心，主人他不在这里。”

善少爷飘飘然从墙头下来，却也没有上前，只是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看来确实崔敬衍出门了，而摩羯耶也确实没有在这里。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假左灵倒了杯茶往善少爷这个方向推了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善少爷盯着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假左灵知道自己要来，应该是摩羯耶让她等在这里，可是摩羯耶并不在这里，这代表什么。善少爷在心里飞快地排了一下，南宫锦和崔家众人在汇泉楼，假左灵在这里等自己，那么只剩下南宫绍儒和摩羯耶落了单，那就说明。。。。。。这一瞬间，善少爷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本来以为贺连铭针对府衙和麻药生意进行清扫，想来摩羯耶必要分心应付，南宫家认崔敬堂一事本来就是摩羯耶设的局，今天见面就是引诱摩羯耶的下一步动作，而崔府，把崔家众人引出去之后，自己来抓假左灵，假左灵浮出水面，摩羯耶在晋城的所有谋局都会被揭开，如果他不想假左灵被抓，他就得在这里等自己。

本来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分散摩羯耶的注意力，逼摩羯耶来崔府，而现在，摩羯耶没在，他不在乎假左灵是否被抓，那么，汇泉楼那边他肯定也不会再关注了，最最可能的是，摩羯耶直奔南宫商铺，去找南宫绍儒了。

本来用调虎离山之计的人被反调出去，想到这里，善少爷再也没有心思抓什么假左灵，掉头就准备走，可是脑后一阵风，善少爷一回手，正好接住了假左灵的匕首。其实不用谁说，善少爷看一眼就知道假左灵不是自己的对手，因此对于她敢直接攻击自己还是有些吃惊。

善少爷反手直接一掌，假左灵身法倒也灵活，半空中翻身躲开。善少爷紧跟了两招，手中折扇前探，攻向假左灵脖子，假左灵身子后仰，避开扇子，手中翻出两根银针，甩向善少爷。此时善少爷与她靠的很近，极易中招，若是别人，只怕这两根针能要了半条性命。可是善少爷能行走江湖多年，少吃败仗，就仗着眼神好脑子快，虽是在攻击，但浑身上下都是防备，余光瞄到那两根银针的同时，脚下一转腿一弯，身子在空中划了大半个圈，袍袖纷转，两根银针被卷入衣袖，不见踪影。

若是中原人士，当能看出这一招是变自南海上虞岛岛主玉琳罗的七十二式流云袖，应该也知道，这一招之后还有一招，本技是袍袖迎面开花，而另一只袍袖会从侧方偷袭。玉琳罗的功力不像善少爷这样雄厚，此招使出多是干扰，而善少爷使这招就霸道多了，火焰刀自衣袖中咆哮而出，假左灵不是中原人士，识不得前招，又躲避不及，被一掌拍在肋骨上，身子滚了几滚翻飞出去，鲜血吐了好几圈，洋洋洒洒像下了场雨。

善少爷心里急，下手就重了些，见假左灵已受了伤，也不顾她，转身要走。万没想到，此时假左灵竟然还叫住了他：“你不用着急去，此时去了也没用。你朋友应该已经被引出城了。”善少爷身子一顿，顿时明白了假左灵所指，南宫商铺毕竟是南宫家地盘，必然有所防备，而此时把南宫绍儒引出城，到时辰城门一关，谁也救不了他，善少爷几步上前，一把掐住了假左灵的脖子：“城外哪里？”

手下只使了几分力气，假左灵就被掐得面色涨红起来，此时她才觉得，招惹上善少爷，大约是整件事最可怕的地方。假左灵倒也硬气，鲜血还在顺着嘴角流，又被掐住了脖子，竟然还笑得出来：“江湖人传善少爷心地善良，竟然如此为难我这个小女子。”

善少爷没理她，手上使了点内力，他是知道自己的功力，下手还有点余地，可是假左灵立刻被掐得呼吸困难，脸色青紫，眼看就要翻白眼。善少爷松开手，假左灵咳了几下，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骇然，这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主人会不会不是他的对手。正在假左灵犹豫着要不要按照原定计划告诉善少爷那个地方，善少爷已有些不耐地重复了一遍：“城外哪里？”逼供这种事善少爷虽说干得不多，但却十分精通，如果假左灵不说，善少爷就盘算着准备再上点狠毒的手段。

可是假左灵没有什么犹豫，痛快地说了：“城东崔家祠。”

消息来得容易，反而让善少爷起疑。假左灵知道他怀疑什么，忍着剧痛笑了笑：“我知道你怀疑，在你跟我耗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跑回去告诉你朋友，你落在了主人手里，被带到城东崔家祠了。你说他会不会被引出去？”

善少爷没吱声，还是对这件事有所怀疑，会这么简单？绍儒是什么人，不可能随随便便被摩羯耶哄骗。想到这里，仿佛凌空霹雳一般，善少爷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人，仇九。南宫绍儒不会相信别人，但会相信廖勇，如果仇九装成廖勇的样子回去告诉他自己出事了，南宫绍儒自会相信七八分。

眼见善少爷脸色变了变，假左灵知道他是信了自己的话，还没等再刺激他几句。善少爷突然出手封了假左灵几处大穴，扛起来就跃上了墙头。

大天白日的，善少爷就这么明晃晃地扛了个女人从墙头上跳下来，任谁看见都会吓一跳。躲在暗处准备接应的廖勇就吓了一跳。没等善少爷呼哨就奔出来，“怎么回事？抓到人了？”

善少爷打量他两眼：“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说不让你们跟吗？”

廖勇有点不好意思：“我跟廉康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一个人还是太危险，让我悄悄跟着你。”

善少爷把假左灵往地上一扔，冲廖勇道：“叫贺连铭的手下来，把这个女人弄走。”

眼见廖勇打了暗号，善少爷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真的廖勇，不是仇九假扮的。见刑吏部的人拖走了假左灵，善少爷拉过廖勇，把自己的猜测跟他一说，廖勇立刻手脚冰凉，心里又急又怒：“既如此，我马上回商铺。”

善少爷摇摇头，“此时你回去来不及了，恐怕绍儒已被他们诱了出去，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我立刻出城去找绍儒，你立刻去汇泉楼找锦姑姑，让她派人想法出城去接应我们，对了，千万劝住姑姑，她本人不可出城。如果绍儒还没中计，姑姑留在城里，可以主持大局，如果绍儒中计，城中更要留人，不然我们后路都会没了。请锦姑姑相信我，我定拼力保绍儒安全，他在我在。”

廖勇还有些没转过来：“你一个人去？如果这个陷阱不是给少庄主设的，而是给你设的，你怎么办？”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善少爷却不怕，他露出了招牌的痞子笑：“放心，这是我们中原，不会让他一个婆罗人占了便宜的。我一定平安回来，还会把绍儒平安带回来，赶紧报信去吧。”

于是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奔来汇泉楼，一个往城东崔家祠去。

听完了廖勇说的，南宫锦深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廉康已经完全傻了，说话都结结巴巴：“你说，说啥。刚，刚刚才那个，是假的？”见廖勇没有回答，廉康又急急追问：“怎么，怎么会有人扮你扮得那么像？”

廖勇有些惭愧地低下头：“那是我的同门师兄，自小一起长大，他易容成我，有时连我自己都无法分辨。”

廉康怒：“有这么个人在晋城，你怎么不早说！”

“行了，”南宫锦喝断他俩，“廉康廖勇立刻带人去城东，看还能不能出城，先去崔家祠。”

此时，善少爷已到了城门，城门正在关，把守的人已经换成了刑吏部护卫军。好在善少爷头一天找贺连铭要了个令牌，令牌在手，顺利出了城。厚重的城门在身后吱呀吱呀关上，南宫绍儒和善少爷在城外，所有的援助都在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