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存在者(2)
“喂,箫。”野狼把目光投向远处。
“嗯?”箫拿走野狼手中的睚眦刀,把它收回了皮质刀鞘内。
野狼看着箫的动作有些出神,箫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野狼总觉得箫在杀人的时候,如同切水果一样轻松。箫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不像野狼,野狼滔滔不绝的叫骂只是为了缓解心里的恐惧,野狼每次拿起刀准备杀人,心中都会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排斥鲜血和刀刃刺破皮肉的感觉。但箫不同,他不恐惧,他举起刀,心情似乎没有任何负罪感。他挥刀就是挥刀,杀人就是杀人。
而野狼自己每次战斗,每次杀人,杀到最后总能杀出一种悲伤的心情,他从来没有箫那种心头释然的胜利感觉,他不知道为何悲伤,反正就是悲伤。
他觉得自己活的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只鬼,他很羡慕箫,箫从不纠结他自己是人是鬼。
“你叫我做什么?”箫朝野狼歪了歪头,说,“女人和刀,恕不外借。”
“不是。”野狼看了看箫的衣兜,“我想喝酒了。”
箫轻轻笑着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酒壶,这是一只黑色的金属酒壶,底面刻着一行字Bridge to Snake。野狼端详了一会儿,这只酒壶扁扁的,表面绑了一层绳子,一般军事用品就这个风格,总是在任何东西上缠一圈绳子以备不时之需。
野狼知道Bridge是箫父亲的代号,可他不知道Snake是何方神圣,他也不知道箫的父亲送给别人的东西最后怎么又回到了箫的手里。
野狼虽然不了解,但他从没想过去问,箫似乎从来不想主动提起关于他父亲的事情。
他仰头喝了一口,评价道:“黑方酒,很好喝。”
箫说:“你尝到残留的竹叶青了么?”
野狼摇摇头,说:“我只喝酒,不论种类。”
野狼把酒壶还给箫,两人开始往回走,鳞片带来的不适感渐渐消失,野狼知道鳞片只能短时间增强战斗力,而且这东西有副作用,不能总用。
两人背后是晨曦,美好的一天总会开始,虽然空气并不清新,还夹杂着火药的味道。
“好久没有像这么轻松过了。”野狼说,“你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么?去网吧打游戏你总是打不赢,连连看,红心纸牌,扫雷,你一个都赢不了。那时候真好啊,好的还不知道宿命是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学校旁边的那家快餐店么?有一段时间你总是拉着我去,把里面的东西尝了个遍,后来你说,除了第一天吃的那个照烧鸡饭好吃之外,其他的都只能凑合,我就在想,那你是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地一直去那一家。”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就是期待,有了第一天的惊喜之后,就不断地想要新的惊喜。可生命中的惊喜就那么多,你每遇到一次,它的总量就少一些,到最后,全是宿命。”
箫就走在野狼身旁,静静地听着。
“你是不是看不上那个学生会会长布拉德雷啊?”
野狼转身朝着太阳比了一个中指。
“但我觉得他很好啊,可以毫不犹豫地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还可以抱着陌生人嚎啕大哭,他只要那女孩的一点点关心和牵挂,他并不贪婪,也不是很花心,毕竟哪个男人对学院的女孩不感兴趣呢。他最起码,可以很勇敢……”野狼停下来,不想再往下说了。
野狼没法告诉箫,自己也喜欢箫喜欢的女孩子,也没法跟箫公平竞争,他总觉得那是很低级的做法,但他看到布拉德雷那么理直气壮地站在林江面前的时候,自己竟然很羡慕。可林江选的是霍竑,女孩子选的是箫。
所以布拉德雷才失败了,所以如果自己那么做了,也会失败吧。野狼看到布拉德雷硬气地与霍竑对峙的时候,其实是希望这个不可一世的会长取胜的,可会长也败下阵来嚎啕大哭的时候,自己抱着他,就仿佛抱着自己,野狼虽然嘴上说布拉德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知道,自己也是一只癞蛤蟆,在那个女孩子心里,箫才是白马王子。
可自己跟箫出生入死无冤无仇,怎么能干的出抢人家女朋友的事情。
箫其实心知肚明,野狼虽然拐弯抹角极其隐晦地抱怨,但他还是听出来了,他没有戳破,还是轻轻地走在野狼身边。
风吹过来,雪花落得更加凶猛,它们落在野狼的睫毛上,头发上。
冷冰冰的。
……
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身后的人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别哭,林江。
别哭。
恍如隔世的感觉。
像跟幻影对视,那幻影发出温柔的声音,好像还有火热的温度,看得人热泪盈盈,可不能伸手。
因为一伸手,你就知道碰不到他,就会打破这短暂的幸福。
你觉得他还在,但他不在。
他永远都不在了。
林江想起杨过,就是神雕侠侣里那个神雕大侠杨过,连杨过那么水性杨花的人都会一辈子活在小龙女的温存之下。
何况自己。
“喂!”身后的人说。
林江在心里嘲笑自己,明明当着面拒绝了,可还是忘不掉,他一死掉,自己就受不了了。
何苦呢?
为什么不早一点表明心意,直到一切无法挽回才知道后悔,才知道自己其实不舍得他不在。
“林江,别哭,你可以让开一下么?社长要看看圣托里尼的伤势。”身后的人宠溺地说。
不能回头,一回头,就知道背后是一片虚无,虚无里没有那个温柔的男子。
不能回头,哪怕一直都这样,哪怕时间永远定格,只要那个幻影还在。
“丫头,我来看看好么?”楼兰把霍竑推开,弯下身子从林江身后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
林江还是执着地为圣托里尼做心肺复苏,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悲伤,于是她让自己专注在圣托里尼身上。
“丫头,丫头,我有办法,丫头,把他交给我吧。”楼兰安抚林江道,“你也受伤了,休息一下吧。”
楼兰把林江扶起来,林江转身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冻结。
那是一张孩子的脸。
那是霍竑的脸。
果然,幻影如此真实,林江心中忍不住叹息,但幻影就是幻影,幻影可以说话,可以被看到,但不能触碰。
那还不如,不要触碰。
林江与霍竑保持距离,她想与那个幻影擦身而过便罢,反正再也不能拥抱了。
下一刻,幻影张开手臂,拥抱林江。
幻影伸出手擦去林江的眼泪,幻影说:“林江,别哭,林江,我没事。”
林江抬头打量着幻影,她慢慢意识到,那不是幻影。
林江再也克制不住,她用力地抱住霍竑,把脸埋在霍竑的胸口,她不再哭,她说:“我答应。”
“楼兰社长救了我。”霍竑安慰道。
一阵子之后,林江再次恢复冰美人的姿态,她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说:“看你表现。”
在霍竑快要撞到岩壁的时候,楼兰突然出现,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威胁。
楼兰盘坐在圣托里尼身边,他没有理会林江为他做的临时包扎,而是像坐禅一样双手摊开,放在两膝上。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凝聚心神。
突然,他摊开的手上浮现出一个绿莹莹的圆形图案。
“这叫裂变阵,是存在者特有的一种能力,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超能力。每一个存在者都有自己独特的裂变阵属性,现在已知的有五种,分别是绿色,蓝色,红色,黄色,金色。”
楼兰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跟霍竑解释。
“你记得存在者是什么么?”
“我知道你在后面摇头,你仔细听着。”
“这世界不止人类一方存在,我们还有其他的好邻居,埃索伦人和摩洛人。他们跟我们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但我们互相看不见。但在这个房子里,有七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彼此感知到对方,我们把这七个地方称为祭坛。”
“现在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祭坛是华盛顿祭坛,当然这些扯得远了,历史上,埃索伦人通过七个祭坛入侵人类,除了南北两极的祭坛因为环境实在恶劣他们没有从那里出兵过以外,其他的五个祭坛都受到过攻击。”
“就比如楼兰吧,楼兰是公元前八十多年存在的一个文明中心,后来虽然改过名字,但大家还是叫它楼兰。公元四百年的时候,楼兰遭遇了埃索伦史上最大规模的入侵。当时的存在者率领军队抵抗,最后只能说是险胜,两败俱伤,楼兰也因此实力大损,被魏朝所灭。”
“当时的记载来说,埃索伦人还处在部落时代,不知为何,当年祭坛突然开启,因为楼兰那时极其辉煌,于是吸引了埃索伦人前来抢夺,那时埃索伦人的进攻只是一种贪婪的欲望驱使,他们甚至还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是靠着本能去掠夺和打架。当时的情况很像灾民们逃难,突然看见富人的食物,不顾一切地豁出性命。”
楼兰突然停止讲述,他手上的绿色圆形图案慢慢消散,圣托里尼破烂的胸膛居然已经恢复如初。
“这就是我的裂变阵能力,治愈。”
霍竑不禁感叹道:“还真是一种超能力。”
箫和野狼散步回来,野狼首先看到了楼兰,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色,像是惊讶,又像是感动。
这时,卡图申科带着布拉德雷进来找社长,想问问社长怎么处理这个幸存者,这些天在各个事情上同甘共苦的人刹那间聚齐了。
布拉德雷再一次看到霍竑怀抱里的林江,他甩开卡图申科的手,走到野狼身边。
布拉德雷虽然害怕老爹,但他遇到任何困难都会马上回到老爹身边,即使是挨骂,他心里也会一阵舒坦,他现在蹭在野狼身边不走,也是同样的道理。
“社长,这是我们救起来的一个幸存者,要怎么办?”卡图申科走上前问。
楼兰看到野狼,脸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不过楼兰没有沉默,他说了一句不是回答卡图申科的话,楼兰说:“以前的事,是我错了。”
野狼毕恭毕敬地鞠躬道:“前辈,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到您。”
现场的氛围突然变得很尴尬,霍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原地发愣。
野狼重新审视了一下霍竑,表情舒展,恍然大悟道:“楼兰先生,这是……,这是当年我们……”
楼兰示意野狼不要把话说完,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你是谁?你把话说清楚。”霍竑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很是郁闷,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显然认识自己,并且在这个男子心中,自己仿佛是什么老相识。
“格雷索,我叫陆国平。”野狼把手伸到霍竑眼前,希望与他握手。
霍竑以为他认错了人,没有把手伸出去,而是往后退了退,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叫我么?”
“嗯。”野狼回答道,他收起了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让布拉德雷很不适应,这人不是应该说,我靠你他妈居然敢不跟老子握手,信不信我打扁你。
可是没有,野狼没有任何暴躁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粗话。他单纯地把手伸出去,想要跟对方握手。
这个手不能握,要是跟他握手,就等于承认我是他说的那个什么格雷索,我才不是什么格雷索,他一定认错了人,还是在错误的源头就打住比较好,否则生出什么孽缘怎么办?
霍竑心思快速飞转,他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
眼前自称陆国平的男子显然很是疑惑,他问社长道:“先生,他怎么了?”
楼兰若有所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霍竑听得云里雾里,他一点都听不懂社长和陆国平在讲什么。
箫突然说:“这恐怕得问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