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寄扬州韩绰判官—念桥边红药,知为你生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
扬州自古繁华,文人墨客、贾巨富、歌妓美人,甚至达官显贵也都颇爱此地,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之说。富庶至此,不愧是江南名城。大诗人李白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成就了今日一到农历三月,扬州游人摩肩接踵的盛况。
再来说一说杜牧吧,杜牧和他的十里扬州有着难以言明的密切关系。一如苏轼之于杭州,刘备之于荆州,范仲淹之于岳阳,他们的名字是被无形的丝线拴在一起的。才华横溢如杜牧,曾挥毫写下千古名篇《阿房宫赋》,而他怀念扬州的所有诗词,无不让人深深折服。
文人墨客,迁客骚人,多多少少和烟花之地脱不了干系。大才子柳永闲来无事就喜欢逛烟花巷,他的词也多被烟花女子传诵。在烟花女子们心中,他才高八斗,无人能及。传说柳永死后没有钱下葬,是爱慕他才华的烟花女子们凑钱为他立的墓碑。杜牧也一样,他喜欢歌妓们的欢声笑语,舞姿娉婷,更喜欢听她们夸赞他的才气。他留下的诗作,也有不少是为她们而写。比如这首《遣怀》: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人生不得意之时,他四处漂泊,作诗饮酒,常年混迹烟花之地,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些烟花女子。当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只为求一婀娜身姿,以博君王一笑。汉成帝皇后赵飞燕,体态轻盈,能于掌中起舞,舞动时体态轻盈,风姿绰约。
杜牧借“楚王好细腰”和“飞燕掌中舞”之事来说明自己在扬州纵情声色的时光,意味深长。十年已过,到头来一切就像是梦一场,他不知自己究竟有何作为,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在青楼女子心中倒留下了一个美名。
幸也,不幸也?
扬州的歌舞升平总能让人忘记烦忧,就如春日里的花红柳绿,莺歌燕舞,冥冥之中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怨不得才子们都喜欢往青楼跑。而古时候的扬州和金陵城一样,繁华绮丽,多烟花巷柳,多歌妓美女。谁要是有了钱,首先就是想去这些地方享受人生。纵使腰缠十万贯,但为博佳人一笑,一掷千金,也是挥霍不了几时的吧。
姜夔说,“杜郎俊赏”、“豆蔻词工”。看,在后人心中,杜牧就是属于扬州的,他用词的绮丽和扬州的繁华分不开,他词中的情愫和俏丽的歌女也分不开。多情,却似总无情。他曾在分别之际为一位相好的烟花女子赋诗《赠别》,情深意切: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豆蔻年华的少女,才十三四岁,正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枝头生香,比起已然怒放的芬芳,别有一番风情。她尚且年幼,却婀娜娉婷,容颜俏丽,十里扬州的青春佳丽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这位女子在杜牧心中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说是无人能及也不过分。才子佳人,佳人才子,才子和佳人注定是天生一对,但才子们往往都不只有一位佳人相伴。白居易有樊素,亦有小蛮。苏东坡有王弗,还有朝云。诗题为“赠别”,彼时的杜牧想必正处在分离的痛苦之中,纵使“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那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得天各一方,相思想念却不能相见。
这是扬州留给杜牧的爱,也是扬州留给杜牧的痛。杜郎杜郎,他日二十四桥再见,你是否会想起昔日之情?
二十四桥和竹西亭,怕是最能代表扬州的建筑了。竹西亭得名于杜牧的诗句“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后来姜夔就在他的《扬州慢》中形容扬州是“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至于二十四桥,它究竟是一座桥的名字,还是代表二十四座桥,至今仍存在争议。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扬州二十四桥的名字分别为茶园桥、大明桥、九曲桥、下马桥、作坊桥、洗马桥、南桥、阿师桥、周家桥、小市桥、广济桥、新桥、开明桥、顾家桥、通泗桥、太平桥、利园桥、万岁桥、青园桥、参佐桥、山光桥。但清人李斗却认为,二十四桥即吴家砖桥,又名红药桥。这红药桥,想必是因附近盛产红药花而得名的吧,姜夔有诗云:“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无论真相如何,她终究随着历史湮没在时光的大海之中,二十四桥已毁,桥边红药,是否依然年年绽放?如今的扬州二十四桥是后来新建,也因杜牧这句诗而为人熟知。
曾经,有二十四位美人在桥上吹箫,后人就以此事来为桥命名。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月色朦胧之中,美丽的女子穿着轻纱长裙,箫声隐隐在空中飘散,那该是多美的一幅画!这二十四位美人究竟是何人,她们为什么要在桥上吹箫?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不过寻常女子是不可抛头露面在外吹箫的,再结合扬州古时多烟花之地,这二十四位女子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据说这二十四位歌女于明月夜集体聚在桥上吹箫奏乐,恰巧被杜牧碰上。杜牧在青楼女子中是极负才名的,于是她们特地请杜牧赋诗。此情此景,优美而浪漫。后人得以在诗中追寻到这般美丽的画面,杜牧功不可没。
那一年的深秋,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江南草木青翠,花仍未凋。月色下的二十四桥如笼罩轻纱,一如既往地美丽,依稀还有玉人的箫声萦绕在桥畔,不知你是否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