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懂爱

我想，也许每一个不懂爱的人，都曾彻底伤过一个懂爱的人。伤到即便重逢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也没办法说一句——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1像得了一种季节病

2015年6月的第一天，杭州城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从五楼的教室往外看，整个世界清新得如同一首抒情诗。最后一节英语课，我心不在焉地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语法，时不时地瞅两眼手机。

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像是得了一种季节病。在这之前的每一年，你都会对我说，儿童节快乐，我的小妞。是的，每一年。这成了我和你之间仅有的关联。可今年，不一样了。一个月前，你在朋友圈发的照片，身边多了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一整个晚上，我都坐在桌前，盯着手机发呆。新买的台灯很漂亮，细细的灯杆，小小的灯泡发出橘黄色的光。在这一天还剩最后半小时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你的短信。

你说，嘿，节日快乐。

单凭这句话，我就知道，我在你那里已经被撤销了很多资格。

2还好你不叫东西

你姓东，叫东北。东西南北的东北。

你大概已经不记得2009年了吧？有关那一年的细枝末节，我简直可以如数家珍。有时觉得很奇怪，明明我是被你暗恋多年的女神，为什么后来看起来却好像是我追的你？

在那样青葱的岁月里，作为一个有点才气，且还算好看的女生，收到陌生号码的表白短信不足为奇。而你，是这些人里坚持得最久的那一个。哪怕没有回应，你也乐此不疲地每天给我讲笑话，或者告诉我明天会不会下雨。女生都是细节控，我对你很好奇。

可是你一直不肯露面。直到我在电话里吓唬你，如果不出来见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你才终于赶在宿舍熄灯前，站在食堂门口等我。

你确实没有骗我，你长得不高也不帅。可你露出洁白的牙齿傻笑的样子，好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让我觉得很可爱。你的开场白也很幽默，你说我是东北，我爸为了图省事，随口取了这么个名字来敷衍我。我笑着揶揄你，还好你爸没随口叫你“东西”。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初夏的夜晚，校园里弥漫着青草的气息，月亮很大，月色很美。我们沿着校园走完第三圈，宿舍该熄灯了。在门口告别时，我刚转身，却被你从身后拉住了衣角。我以为你要表白，可你说的是，小妞，儿童节快乐。

我被你那傻呵呵的样子给逗乐了。那种欢乐的小气氛，温馨得不得了。而那天以后，儿童节就成了我们的节日。

3看起来好没前途

2010年夏天，我窝在学校图书馆备考研究生，我想去杭州。你在一家房产公司做中介，每天带着一群大妈奔波在各大楼盘之间，看起来好没前途。

你回老家，进你爸妈给你安排的单位，比做中介有前途；你去杭州、去上海，也比做中介有前途。可你说，我如果走了你怎么办？我嘲笑你，明明是你太黏人。两人笑成一团。

那时，你已经是我的正牌男友，我的闺密和同学都很喜欢你。

儿童节那天，我看书，你上班。中午我准备去食堂吃饭时，却看到你得意洋洋地拿着保温盒出现在我的面前，特别跩地说，妞，儿童节快乐，快尝尝我的爱心便当。 我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谁不知你五谷不分，你那出租屋里的厨房，从来就没用过。

可那个卡哇伊十足的保温盒里，却有西红柿炒蛋，还有木耳炒肉片。卖相很难看，味道也差强人意，可我吃得很开心。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脸都快埋到饭盒里了，是因为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我可以想象，你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明白西红柿炒蛋是应该先放西红柿还是先炒蛋？

那时觉得，能做你的女朋友，我真的是赚到了。

一整个夏天，你每天骑着电动车带人看楼盘，晒成了一个小黑炭。你妈来看你，见你又黑又瘦，她心疼不已。你带我去见她，搂着她撒娇，特别骄傲地说，妈，这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漂亮吧？你真是个温暖的家伙，你妈也是个温暖的小老太太，所以我觉得如果以后能够嫁给你，一定是件很温暖的事。

后来考研成绩出来，我差了一分，去不了杭州，不过还能调剂去大东北。于是我问你，小东北，我要去大东北吗？你毫不犹豫地说，去吧，我陪你。

4缓慢而迅速地失去一个人

其实你不知道，我多想在明媚的春光里，在夏日的柔情里，都听到你说，我陪你。但我说服你留在了杭州。

我们规划的未来，看起来可真美啊。三年后，我回杭州教书，顺便宜室宜家。而你叱咤风云，干一番漂亮的事业。然后，我们在依山傍水的杭州城相伴到老。

可是东北那么北，杭州那么南，我们即便吵个架，也觉得不得劲。你想了很多办法哄我开心，你常常耍帅说，一切有我呢。不知不觉中，这成了我暗淡生活中最明亮的一部分。

后来，你的工作有了起色，变得有点忙了。有时你没接我电话，我就会想，你在干吗，和谁在一起？我在听筒里听到女孩的声音，就会紧张地质问你，她是谁？有一次，你终于身心疲惫地说，喂，别闹了行吗？我挂断电话，还任性地关了机，眼泪掉个不停。

第二天早上，我在宿舍楼下见到了你。你奢侈地坐了飞机，顶着熊猫眼飞到了哈尔滨。我们迅速和好，手牵手畅想未来。

所以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一巴掌，是不是我还在你的未来里？

那是2012年的6月1号，我从哈尔滨赶到杭州，站在你的公司楼下等你。

和你一起走出来的，是个漂亮的姑娘，远远看去可真养眼。这些年，你好像一下子脱胎换骨，成了大好青年。这个叫Ada的姑娘看你的眼神，深情得像绵延的小河流，我觉察出一丝暧昧的气息。等她离开后，我赌气地提着行李要去火车站。你跟在我身后，一遍遍地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被问得不耐烦，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急于找个出口。鬼使神差地，我扇了你一耳光。大街上人来人往，我们俩都愣住了。我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想象过你的各种反应，只是没想到，你会上前拉住我的手，非常平静地说，乖，我们回家。在你最该生气的时候，你仍然不忘牵起我的手，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但这一次，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所以我抢先替你说了分手。

你松了口气，说，好。

我以这种缓慢而又迅速的节奏，失去了你。

5她们都说你爱我

毕业后，我回了杭州。

你在那家会展公司做到了总监的位置，他们叫你“东总”。穿西装衬衫的你，越来越人模人样了。而我们，也逐渐恢复到好朋友的关系。你会说，儿童节快乐，我的小妞；你也会送我各种精致的礼物。不过，也仅仅止步于某个节点。

有一天，我在街上偶遇Ada，才知道她已经从你那儿辞职了。她喜欢了你那么久，却还是没能撬开你的心门。这个性格爽朗的姑娘笑着说，我要适时止损。

然后她又问我，怎么样，你和东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讪讪地笑，我和他早就分手了。她的表情有些夸张，怎么会呢，东北那么爱你？我回答不了她。

2014年一整年，你身边的姑娘换了又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让我觉得陌生，可那些姑娘在和你分手后，都对我说，东北爱的人，只有你。

所以我想问问你，她们都说你爱我，为什么你从来不说，裴璐，我们重新来过？她们都说你爱我，为什么你的新娘不是我？

6每一个不懂爱旳人

2015年，你被调回南方小城，开发新市场。

朋友圈里的那个姑娘，是你跟我分手后，第一次对外公布的女朋友。其实除了那句“节日快乐”，我还收到了你的第二条短信，你说，最后一次说这些话了，祝你幸福，我的小妞。

我在那一刻突然很想见你，就是走在茫茫人海中，与你偶遇的那种。无论你的身边站着谁，无论天空是不是晴朗，微风是不是清凉，我只是很想见你。

所以第二天，我去到了你的城市，在很南的南方。那里的夏日很盛大，就像温暖了我的你。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给你打电话，用特别欢快的语气说，嗨，小东北，我来找你了，出来见见我呗。你停顿了很久，才说，对不起，还是……算了。

我想起以前你最生气的时候，也不忘拉着我的手。而现在你对我说的是，还是，算了。南方的天空可真蓝，我站在夏日的阳光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在那个不懂爱的年纪，我在你身上挥霍完了所有的任性。你想起我的时候，一定很失望吧。她们都说你爱我，可你已经不敢爱我了。

我在回杭州的火车上，删掉了有关你的所有联系方式，真心实意地祝你幸福，从此假装不再爱你。

我想，也许每一个不懂爱的人，都曾彻底伤过一个懂爱的人。伤到即便重逢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也没办法说一句——不如我们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