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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卷5-09章 阿沅 ? 壹(下)

二人趁着夜色,健步如飞,也不顾地面泥泞,裙摆沾污,很快到达目的地。赶到得洞口,阿沅只听得有风声从耳边滑过,便知道有敌人埋伏,身子微侧,闪过一刀。她重伤后虽然武功失了大半,但听风辨物的本事却未曾消减。

芈芙更是眼疾手快,她手中抽出剑来,护住周身要害后,又腾出手来为阿沅格挡来敌,可敌人身形极快,二女剑锋难以碰到其身,很快便落入下风,还好对方只有一人,也始终并未下狠手。

“住手!自己人!”

突然,阿沅只听到洞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心中一凛,难道是他回来了?

芈芙不敢大意,犹未罢斗,而那敌人却一个鹞子翻身,在空中露了手空中收剑的绝技,稳稳落地,只见那剑通体乌黑,寒光闪闪,确是人间罕见神兵。

“是你?”芈芙也认出对方。

那剑客正是杨不疑,而说话间,洞内也翩翩然转出一位白衣男子,不是蒲无伤是谁。

杨不疑笑着道:“多日不见,你的武艺又有些进境嘛!”

“那是!”芈芙出了一身香汗,此时知道来者是友非敌,也松了一大口气。

“不是说你,”杨不疑狡黠一笑,转而对阿沅道,“阿沅姑娘,看来身子恢复得不错嘛。”

芈芙这才知道原来钜子是和丫头说话,不禁酸道:“可不,那还不是多亏了神农派掌门的医术高明?再说,蒲兄怜香惜玉,阿沅日夜惦念,自然好得快咯。”

“好一个伶牙俐齿,”杨不疑哂笑道,“你和方老弟倒是越来越像咯。”

芈芙嗔道:“别给我提他。”

杨不疑大笑:“哟?小两口又吵架了?”

芈芙怒而再度拔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提他!”

杨不疑一头雾水,茫然地看了看蒲无伤,又望了望阿沅,才发现这对璧人正执手相看泪眼,随后又紧紧地抱在一起,含情脉脉说着情话,对旁人熟视无睹。

阿沅与蒲无伤重逢,二十多天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捱到尽头,她忍够了离别之苦,再也不愿与心上人分开。

她强忍心中的悸动,但蒲无伤却一改往常的矜持,把阿沅紧紧搂住,低语含情。

他呢喃道:“阿沅你知道么,你可把我想坏了……”

阿沅点了点头,羞涩道:“快放开人家,有旁人在呢。”

蒲无伤一愣,松开了双手,悻悻地朝芈芙道:“嗨,失态失态,不过,这次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芈芙耸了耸肩,疑惑地看了眼杨不疑。

杨不疑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芈芙顺着话头问道:“二位此去巫教总坛,可曾有否收获?”

杨不疑叹道:“巫教总坛荒废,确是亡了多年。”

“巫教灭亡了?”芈芙惆怅道,“那之前君兄熊霜和二哥熊雪手中的巫教四方使令牌,又是从何而来?”

“这得去问问商盟,”杨不疑晃了晃脑袋,“或许是别人,我说不来。”

芈芙又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多久啦?”

“刚来呢,”蒲无伤摆了摆手,又一指杨不疑道,“本来早些天就已到咯,只是钜子半路遇见鱼长老坟茔,我二人便将其改葬于神女峰的悬棺之上。这不,刚从山上下来,找到这个老地方遮风避雨”

想到鱼部落长老惨遭横死,四人都黯然神伤。

“是玄烟阁的寺人干的,”阿沅怅然,于是把如何被三个黑衣刺客押解上蜀山,又如何得若若解救之事简要说了一番。

说话间,阿沅瞥见蒲无伤眼中放出异样光芒,似乎对这位用蛊的女子很感兴趣。阿沅心中闪过一丝忧虑,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她天生豁达,倒也不以为意。

杨不疑沉思了半晌,恶狠狠道:“血债血偿,不杀这三个毛贼,不疑誓不为人!”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叙了一会儿旧,天已快亮。

“差点忘了,”芈芙突然跳了起来,蹙眉问钜子道,“你有没有见过几个楚国哨兵?”

“是叛军的哨兵么?”

“你见过?”芈芙瞪大的眼睛,“叛军早跑了,鱼腹浦附近可都是楚人。”

“什么情况?叛军被击退了?”杨不疑难以置信,“我等寻不到你们,只见此处残垣断壁,却猜不到战事如何,便想抓几个士兵问问……”

芈芙哭笑不得:“所以,你抓了我的人?”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杨不疑尴尬一笑,“这几个楚兵倒都是硬汉,死活不肯开口,只能给他们吃了点苦头……”

“你也太莽撞……二位这神出鬼没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蜀国奸细,”芈芙惆怅道,“人呢?难道你弄死他们了?”

杨不疑一愣,赶忙道:“倒是没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得劳烦蒲掌门给他们接接腿骨。”

“你!”芈芙把嘴撅得老高,把不悦写在脸上。

蒲无伤笑了笑,起来给二人打圆场。他钻入溶洞内,把伤员抬了出来,埋头给他们接上骨、敷上药,忙得不可开交,大汗淋漓,几个时辰后,终于大功告成。

楚军将领己季闻讯赶来,本想与伤害部下的“恶人”斗上一番。可见芈芙和这位自称“钜子”的侠士有旧,也只得作罢。

忙完这一阵,蒲无伤方才起身道:“芈芙姑娘、阿沅姑娘,一会把他们送回哪去?”

阿沅还没开口,却见芈芙突然火冒三丈,把玄烟阁利剑拔出来,狠狠插到地上。

蒲无伤吓了一跳:“你……怎么?”

芈芙批头盖脸斥道:“你说谁姑娘呢?”

蒲无伤和杨不疑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又在抽什么疯。

阿沅心想,坏了,最近芈芙性情大变,倒愈加古怪了。

她知道,在南国,“姑娘”是出嫁少妇的称呼,起初芈芙对此称呼十分排斥,可后来她与方兴坠入爱河,反倒欣然默认此称谓。

可现在,方大夫与芈芙遇到感情危机,这个称呼却又再次成为她的逆鳞,大为禁忌。

蒲无伤很是无辜,可芈芙却来了倔脾气。

“阿沅是你的姑娘!你好好喊她去吧!”芈芙甩下一句狠话,再也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气氛死一般地尴尬。

“这样吧,”杨不疑“嗖”地起身,“蒲老弟,我们入蜀一趟!”

“什么?你们又要走?”

想到这才刚刚团聚,他们又要远赴蜀国,为何如此急着分别?想到这,阿沅的心都要碎了。

杨不疑显然去意已决,蒲无伤无法拒绝。只得软言劝慰阿沅:“不急,我们在巫教找到了一个好东西,此去转交给方老弟后,便回神农顶一趟。”

阿沅一惊:“你们要回神农顶?”

“嗯,不过,我会带上你的。”蒲无伤微微一笑,脸上满是眼光。

杨不疑显然发现芈芙神色有异,于是冷冷问道:“芈姑娘,有何口信要带到蜀国么?”

众人都望向芈芙。

芈芙白了一眼杨不疑,并未说话。可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蒲无伤,转身便走,阿沅拦不住她。

蒲无伤看了眼信笺上的名字,不解道:“这信……不是给方叔的么?”

阿沅接过一看,无奈道:“上面写着是我们楚君熊徇的名字。”

蒲无伤会意,临别之际,二人含泪相视,互道珍重,便分道扬镳,各自追赶同伴去了。

追上芈芙,阿沅见她依旧一言不发,身后三位腿伤初愈的楚军哨兵相互扶搀,走得很吃力。刚回到鱼腹浦地窖,楚军将士这才长舒一口气,都迎了出来。

己季见芈芙一脸愤懑,也不敢多说,只是让众人把伤兵抬走,转身便要告辞。

“站住!”芈芙突然发话。

己季一愣,毕恭毕敬道:“女公子,还有何吩咐?”

芈芙冷冷道:“我要走了,这里的防务便交给你。”

“走?去哪?”己季一头雾水,阿沅也毫无准备。

“少废话,”芈芙直接下了命令,“借我两个卫士,轮番替我驾车。”

“这……”己季犹豫道,“女公子,此去蜀地前途艰险,战车也未免太过醒目……”

“谁说要去蜀地?”芈芙咬着牙道,“我回乔多!”

己季无奈,只得照办。

阿沅不知为何芈芙突然要走,赶忙问道:“女公子,你这是……”

“你不想随我去?”芈芙冷冷道,“哼,我还不想带你回去!”

“这……女公子……”

芈芙唉声道:“你就留在这,等蒲掌门带你回神农顶,风风光光迎娶你时,别忘了我!”

“你这是……”

“好了,你我主仆就此两散,你去寻找你的幸福,不必为芙儿劳神。从今往后,山高水远,不见也罢……”

阿沅从没见过芈芙如此表态,心中十分担心:“要不,丫头还是随你回乔多城吧?”

芈芙把阿沅搭上来的手无情地甩开,只是留下一封书简,道:“等姓方的凯旋以后,再把这封信给他……”

阿沅赶忙接信,连连点头。

“你可不许看,”芈芙咬着牙,“至于他去不去找我,唉,也听天由命吧!”

言罢,己季已经备好车马,芈芙只说了一句“谢”,便直奔东面而去。

阿沅手中拿着信,看着芈芙远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人世间最恶毒的仇恨,或许,是有缘无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