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卷7-03章 尹吉甫 ? 韩奕
出使韩国途中,尹吉甫心情十分惆怅。
河间之地春意盎然,但大周太宰心事重重,只顾快马加鞭,以期尽快完成使命。
按照周礼,出使韩国这等侯爵的诸侯国,根本不需他这位百官之长出马。更何况,此次韩国之行,不过是为刚刚薨逝的韩侯吊丧,并为年方弱冠的韩国世子韩奕锡命。这本是大宗伯王子友的差事,周王静却执意要尹吉甫代劳,这其中另有隐情。
原来,王畿内有个不起眼的小邑,名曰蹶邑。别看蹶邑地广人稀,却和周天子是实在亲戚。蹶邑领主名曰蹶父,曾娶了周厉王庶妹,论辈分还是周王静的姑丈。蹶父有女刚刚及笄,据说才貌双绝,于是周王静主动保媒,要将她许配给韩世子奕。
韩侯奕虽还未继位,便已在远近广有贤名。因此,周王静派尹吉甫出使韩国,意在撮合这桩亲事。
但这家长里短之事,尹吉甫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趣。这份差事来得蹊跷,他隐约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正想着,一座大山赫然出现在眼前,将尹吉甫从沉思中惊醒。
“此山何名也?何以如此巍峨?”尹吉甫目不暇接,瞬间起了诗意。
“此乃梁山也!”随行的韩国向导答道。
“梁山?”尹吉甫微微点头,又问道,“不知有何来由?”
“昔日大禹治水之时,多取此山之石为梁,故曰‘梁山’,我韩国始封之时,便在此山脚下建国营城,引为蕃屏。可以说,见到梁山,就已然踏入韩国境内也!”向导热情洋溢地介绍着。
“奕奕梁山,维禹甸之!”尹吉甫诗兴大发,开始即兴吟诵起来。
正如向导所言,当车马绕到梁山阴面时,韩国的城郭赫然出现在面前。
在城外十里处,韩侯奕早已摆开阵势,亲自迎接尹吉甫的到来。
“小子侯奕,恭候太宰!”迎接队伍的最前头,一位少年周身戴孝,见到尹吉甫,纳头便拜。
“韩侯节哀,”尹吉甫赶紧相搀,“热孝在身,不必多礼。”
“多谢太宰!太宰路途辛劳,还请入国都叙话!”韩侯奕答礼罢,便引尹吉甫一行入城。
尹吉甫见他自称“小子侯”,言谈举止颇为得体,便有了几分好感;待被问及国丧之事,韩侯奕又对答如流,尹吉甫心中暗赞,这韩侯奕倒是个俊品人物,不可小觑于他。
不多时,韩侯奕引尹吉甫来到韩都,拜谒韩国太庙,为已故韩侯举行殓葬之丧仪。
丧礼已毕,尹吉甫与韩侯奕在路寝相谈,他旁敲侧击,将蹶父嫁女之事,简单叙说一番。
“太宰,先君新丧,小子本不该谈论婚嫁之事……”韩侯奕听罢,面带难色。
“韩侯休要推脱,此乃天子作媒,结的是为王亲,于韩国多有裨益。”
韩侯奕思忖再三,拱手作礼,谢道:“既如此,那小子侯却之不恭!”
尹吉甫本以为对方还会再三婉拒,却不料答应地如此干脆,心中不以为然,这个韩奕徒有虚名,区区数言就让他改变主意,难道也是个攀龙附凤之辈?
“太宰,你是否觉得小子应承得太过草率?”韩侯奕显然觉察对方神情有异。
对方倒是聪明,尹吉甫被说中心事,一时有些尴尬,只得点头。
“太宰有所不知,”韩侯奕叹了口气,“小子之所以急切应允此桩婚事,乃是有难言之处也!”
“愿闻其详。”
“近来,北方赤狄异动频繁,似乎又有作乱之兆。据传,东山皋落氏有意吞并隗姓赤狄诸部,入侵中原,若传言属实,则赤狄兵锋甚劲,远非昔日围攻彘林时可比。届时,河内诸侯难有应付之力,韩国为求自保,只得寻求外援。太宰所言联姻之事,正合我意,小子有此私心已久,非是一时动念。”
尹吉甫闻言,频频点头,这才发觉自己错怪了韩侯奕,此子深谋远虑,能为韩国社稷着想,确实是个好君主。只是,赤狄如今图谋再乱,对大周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二人又畅聊片刻,尹吉甫归心似箭,便对韩侯奕道:“韩侯若有意应婚,可随我同回镐京,一则拜谢天子,二则可纳吉、纳彩于蹶邑,以定完婚之期。”
“何其速也?”韩侯奕虽然准备不足,但还是下定了决心。
当晚,他将国事暂交上卿处理,收拾行囊,带上数百亲兵,与尹吉甫一道离了国都,乘船渡江,朝镐京而去。
是夜,江风拂面,月色正浓,二人便在船头彻夜长谈。
可就当黎明将至,却见对岸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风势,一时烈焰直冲云霄。
“对岸是何渡口?”尹吉甫大惊道。
“禀太宰,那里是茅津渡……”
“茅津渡?”
尹吉甫满腹狐疑,茅津渡距离虢国新都上阳不远,乃是虢公长父新修的渡口。他本不想和老太傅再有瓜葛,可眼前的大火来得蹊跷,直觉告诉尹吉甫,这场大火似乎来得不善。
果不其然,大火迅速蔓延,很快就从茅草荡中传来喊杀之声,动静甚大,如同两军对垒。
“奇也怪哉,茅津渡是民用渡口,哪里来的两军厮杀?”尹吉甫奇道。
“难道是虢国的军队?”
“非也,”尹吉甫有了新发现,“你看那沿岸停泊的船只,上面是成周八师的旗号。”
“成周八师?会是大司马的部曲么?”
“想必便是虢季。”
“太宰请看,这些成周战船上,如何没有兵卒?”
尹吉甫这才极目细看,果然,周王师的船只之上只有旌旗飘摆,却不见一兵一卒。
“莫非,我们来晚了一步?”
尹吉甫心中暗叫不好,成周八师本就是虢公长父新编的部队,实力远逊于宗周六师。至于那大司马虢季子白,不过是读了些兵书战策的纨绔子弟,又哪有什么临敌经验?眼前这场大火,十有八九便是周王师遭遇了对手的埋伏。
“是否登岸?”韩侯奕麾下有十余艘船只,倒是跃跃欲试。
“登岸!”尹吉甫再无犹豫,当即下令。
韩侯奕令旗一挥,韩国舟船便即刻朝河对岸疾速划去,各船舵手如同商量过一般,同时在水流较缓处抛锚靠岸。各船的韩国训练有素,纷纷从船舱中鱼贯而出,抢滩登上河床。待韩军悉数在岸上集结时,不过刻钟之功,干净利落,毫无拖沓。
尹吉甫也算是久经沙场之人,见到韩军如此精锐,不禁瞠目。他知道,韩侯奕还是世子之时,便开始日夜操练这支韩国虎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夜的登岸行动看似不起眼,但令行禁止间,足见韩侯奕用心之深、治军之严、练兵之得法。
“我军已悉数登岸,每船仅留五名水兵接应,还请太宰移步岸上!”韩侯奕对尹吉甫道。
“韩侯用兵如此犀利,佩服,佩服!”尹吉甫这才回过神来,发自肺腑感慨不已。
“太宰过誉,”韩侯奕赧然一笑,“小子侯不才,不敢担此谬赞!”
军情紧急,尹吉甫不敢多耽,连忙跳下船去,登岸查看战事情况。
韩军登岸之后,便顺着茅津渡起火之处潜行,不到三里之遥。行军之际,方才那场直穿云霄的大火已然减弱,但远处似乎厮杀声又起,沿途有多见有王师士卒的遗体,却苦于找不到活口一问究竟。
尹吉甫双眉紧蹙,他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眼前这支成周军队,到底遇到了怎样可怖的对手?
随着厮杀声越来越近,尹吉甫和韩侯奕也依稀能看到交战双方的大体情况——
处于劣势的一方,果然是周王师的军队,为首者便是大司马虢季子白,手下士卒战死过半,正在勉力支撑,眼看就要不敌。再看周王师的对手,数量虽有两三千余众,可大多披头散发、甲兵简陋,看起来丝毫不像是正规军,可偏生战斗骁勇,令人侧目。
“这些人是伊洛之戎,”韩侯奕低声对尹吉甫道,“太宰,切不可小觑了他们。”
尹吉甫点了点头,他曾听召公虎回忆起与伊洛之戎的作战经历,这帮蛮子名为戎人,实际上却是聚居在伊水和洛水流域的殷商遗民,继承了殷人勇武好斗的精神,杀伐骁勇,是个难啃的骨头。
眼下,虢季子白麾下的王师士卒仅剩五、六百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尹吉甫知道,若再无援军施救,不出半个时辰,伊洛之戎便会全歼这些周王师的残兵败将。然而,韩侯奕带来的韩卒尽管精锐,也不过两百余众,如何是伊洛之戎的对手?
“太宰,贼众我寡,只可智取,不可强攻!”韩侯奕也看出了境况的不妙。
“韩侯,你速速派出一个百人队,原路折返,沿途搜集周王师遗落的旌旗、金鼓等物。”
“太宰之意,莫非是要虚张声势?”
“然也,”尹吉甫继续嘱咐道,“再挑出数十名精锐弓手,要选择膂力过人、百发百中者,于暗处狙杀伊洛之戎的首脑将官,方能起到震慑贼众的奇效!”
“谨遵太宰之命!”韩侯奕领命而去。
不多时,韩国的士卒便已收集到数十面周王师散落各地的旌旗,其中,更有一面大司马的大纛,想必是虢季子白仓皇间所遗落,更是意外的收获。
尹吉甫于是下令,命每位韩国士卒手擎王师旗帜,在战场四面密林处埋伏,待中军鼓声大作,再一齐摇旗呐喊,同时多备火把,营造援军兵强马壮的假象。同时,韩侯奕挑选的精锐弓手也已就位,各择有利地形,就等攻击的命令。
一切准备就绪,尹吉甫焦急地望着天色,正在等待最恰当的进攻时间——黎明之前最黑暗,尤其是雾气弥漫的江岸,便是以寡惑众的最好时机。
“擂鼓!摇旗!”
待到一片乌云遮住月光时,尹吉甫终于下达了佯攻的命令。
一时间,在伊洛之戎围猎周王师的战场周围,霎时喊杀声震天,无数枝火把从四面八方点亮,犹如满天繁星一般。在密林深处,周王师的旗号、韩军的旗号交替摇晃,仿佛有前军万马相仿。
有了这般变数,战场的形势虽未逆转,但伊洛之戎的战斗力正在肉眼可见地下滑。而在另一方面,已然濒临绝望的虢季子白重燃生机,不由抖擞精神,竟然组织起了几次突围,虽然收效甚微,但终究有了喘息之机,不再是挨打的态势。
伊洛之戎阵中,为首者的戎酋身骑着高头白马,却是一副使者的装扮,好生显眼。
见自家军心不稳,那戎酋倒是镇定,很快放弃了围攻之势,转而收拢兵马,结起了防守之阵。一时间,三千伊洛之戎大军便已成守势,虽然让虢季子白部众有了喘息之机,但己方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倒也没有猝然中尹吉甫佯攻的计策。
“这戎酋,倒是扎手!”尹吉甫紧皱双眉,愈发觉得此将难以对付。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戎酋居然还会华夏之语,只听他朗声对密林处喊道:“某素来不战无名之辈,来将敢通名姓否?”
尹吉甫只觉此人的口音纯正,丝毫听不出蛮夷腔调,似乎更像是土生土长的王畿中人。
但尹吉甫哪里肯报明身份,情势紧急,他不得不启动预案,当即令旗一挥,霎时间,数十位韩军精锐射手利箭离弦,纷纷向那贼酋方向射去。几轮箭雨到处,已有十余名戎人被射落马下,其中确是有几人是将官装束。只可惜,弓手距离那贼酋终究太远,并未伤其分毫。
“我道来了多少兵马?”那贼酋看清来人数量,不怒反喜,“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确是好个胆识,来将可通名姓?我乃犬戎国师,不杀无名之辈。”
犬戎国师?尹吉甫暗自纳罕,怪不得这贼酋有些手段,原来竟是老对手了。只不过,这犬戎国师不好好在西陲待着,如何来到此间?又如何与伊洛之戎搭上了干系?
“国师,别来无恙否?”尹吉甫中气十足,特意放大了嗓门,使远近都听得清晰。
“你……原来是你……”犬戎国师瞪大了眼睛,面色不禁露出几丝惶恐。
“怎么?”尹吉甫仰天大笑,“国师不认得兮甲了么?”
“认得……化成灰都认得!”犬戎国师声音颤抖起来,他听到这个名字,确是能勾起噩梦般的回忆。
听闻是尹吉甫前来,伊洛之戎阵中也是一阵骇然。“文武吉甫”盛名在外,四夷早有敬畏之心。
不过,犬戎国师终究狡猾,他很快便镇定下来。
“尹太宰,”犬戎国师试探着问道,“阁下甚有逸致,不知为何深夜至此?”
“国师来得,兮甲便来不得么?”尹吉甫干笑道。
“太宰只来这些兵马,莫不是来诱我出击么?”犬戎国师十分警惕,左右观望。
“我率大军来援,已于周边伏下层层埋伏,国师如若不信,可借步随兮甲一观,如何?”
尹吉甫表面上与对方谈笑风生,心中却暗自着急。犬戎国师虽然暂时被唬住,不敢贸然进攻,但是己方毕竟兵少,要让他们缴械投降,同样是希望渺茫。一时,战场上陷入僵局,尹吉甫难以再进一步,伊洛之戎也不愿再退一步。
另一方面,虢季子白虽然缓过劲来,但毕竟士气低落,若要死战,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眼看天色将亮,待到江边大雾散去,尹吉甫的疑兵之计便会暴露,届时再要逃离,怕是比登天还难。但尹吉甫没有想到,犬戎国师似乎发现了端倪,在天色还未破晓之时,便下令伊洛之戎发起进攻。
“杀!”犬戎国师一声令下,麾下的部队一分为二,一部朝虢季子白的散兵游勇阵地杀去,一部便向尹吉甫的战车杀来。
“我计败矣!”尹吉甫始料未及,幸好韩侯奕眼疾手快,飞速勒紧辔绳,调转马头,疾速朝本阵奔去。
就在浑浑噩噩之际,尹吉甫突然听得本阵喊杀震天,声威大震。
“非也,太宰请看,援兵!援兵到了!”韩侯奕大为振奋。
“援兵?”尹吉甫莫名其妙,“哪来的援兵?”
“是周王师的旗号!”韩侯奕绝处逢生,将战车驾得飞快。
“噫!天助我也!”
尹吉甫精神大振,果见丛林深处旌旗飘摆,正是周王师的看旗号。
待援军来到近前,尹吉甫这才看清,来人乃是虢季子白的两员副帅——小司马程仲辛、程仲庚昆仲。
“不好,中计矣!”身后,犬戎国师大惊失色,刚想鸣金,可身后大军哪里止得住冲锋的势头,一时阵脚大乱,前后践踏,死伤惨重。
程氏昆仲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各率本部兵马掩杀过去,犹如风卷残云,势如破竹,直杀得伊洛之戎抱头鼠窜。不及一刻钟的功夫,已然大获全胜,犬戎国师惶惶似丧家之犬,不知逃到何处去也。
尘埃落定,尹吉甫领着韩侯奕,与周王师诸将帅见礼叙旧。
“侥幸,侥幸!”虢季子白心有余悸,“若非太宰相救,王师危矣!”
“险计而已,大司马不必多谢!”尹吉甫连连摆手,亦是颇觉后怕。
不多时,程氏昆仲和韩侯奕各自整饬罢兵马,虢季子白便来辞行。
“我与韩侯便要入朝觐见天子,大司马何不同行?”尹吉甫奇道。
“戎患未定,哪有颜面入京面圣?”虢季子白摇着头,只是苦笑。
关于刚才的那场敌袭,尹吉甫心中还有诸多疑窦,可虢季子白支支吾吾,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听了一阵,发觉虢季子白神情奇异,话中也漏洞甚多,敏感之处,多是语焉不详。尹吉甫知他不似其父,不善撒谎,内中定有诸多隐情,只是碍于情面,不忍质问。
“既如此,你我便镐京再叙!”尹吉甫决意告辞。
“太宰且慢……”虢季子白欲言又止,似乎还在犹豫些什么。
“怎么?大司马还有何事交代?”尹吉甫试探道。
虢季子白沉吟许久,终于还是开言问道:“太宰可否觉得,这个犬戎国师有些面熟?”
“面熟?”尹吉甫一凛,“此话怎讲?”
“我……似乎见过他……”虢季子白双眉紧皱,一字一顿道。
“是么?大司马和他交过手么?”尹吉甫瞪大了眼睛。当初自己随召公虎大破犬戎之时,虢季子白并未跟随,他如何认得这犬戎国师?
“非也,”虢季子白微微摇头,“我在泮宫见过他。”
“泮宫?”
“对,他很像我幼年时的同窗!那时,他是老少傅最得意的门生,他眼神里的那份傲气,就和犬戎国师一模一样。是他,那口气,那骄狂,我毕生难忘!”
“这么说,他还是贵胄之后?”尹吉甫托腮沉思。
“然也!”
“你的这位同窗是谁?”
“他是……荣夷公之子。”
“荣夷公之子?”尹吉甫倒吸一口凉气,“荣氏子嗣,不是都死于国人暴动之中了么?”
“话虽如此,”虢季子白顿了顿,“可我看那犬戎国师的模样,分明便是他……”
“难怪……”尹吉甫叹了一口气,他开始相信虢季子白的话。
“难怪甚么?”虢季子白讶异道。
“难怪他的华夏口音如此浓重,其言行举止得体,确也不像蛮夷之人。”
“或许真的是他,”虢季子白望向天空,自言自语起来,“想来,公父或许早就知道这一切?否则,公父为何要杀他……”
“怎么?老太傅要杀他?”尹吉甫十分敏锐,连忙打断。
“非也,非也,”虢季子白突然意识到失言,“太宰,本帅还有军务在身,这便告辞!”
言罢,他匆匆向尹吉甫和韩奕辞别,领着程氏昆仲南下,追杀伊洛之戎余部去也。
送走周王师,尹吉甫陷入沉思。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大周社稷看似平静,不知还有多少暗流正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