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锋(上)
刘一诺一个激灵猛地醒来,浑身汗涔涔的,他大喘着气,用手压着那似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昨夜当真是惊险万分。
那两人的声音在不足百米处响起,晃荡的手电光柱几乎映上了他的脸,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作为人民警察的刘一诺爆发了小宇宙,他猛地往上跳起,抓住了头上那根不怎么粗壮的树枝,一个鹞子翻身,翻到了树杈之上,而后往中间一个攀援,紧紧抱住了树干,只留下树叶一阵扑簌簌的惊响。
“什么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斜插进来,而后便是一阵恐怖的沉默。刘一诺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唯恐有喘息声漏出。
“嘎啊——嘎啊——嘎啊——”
一只乌鸦恰到好处地扑棱着飞了出来,向远处飞去。
“没……没什么吧?只是一只老鸹吧……”
一个女人怯生生地发了话,良久后,听到那男人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吧!”
而后,便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远处。
刘一诺刚想喘口气,又怕对方再来个回马枪,于是依旧缓缓吐着气,紧紧攀着粗壮又潮湿的树干。
果不其然。
十分钟后,那拉风的车悄无声息地又转了回来。
女人娇嗲的声音远远传来:“哎呀,我就说你是多心,哪里有人嘛~”
那男人依旧不管不顾地下了车,围着空场走了几圈,四周顾盼着。
“走嘛走嘛,这地方好吓人的~”
女人不耐烦地催促着,男人再次环顾了四周两圈,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上了车,跑车再次开走了。
刘一诺夹着大树的双腿几乎麻木了,但是更加小心了几分,直到半个小时后,“咔嚓——”一声,被刘一诺骑着的那棵不甚粗壮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折了。
抱着大树狼狈了大半宿的人民警察,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跌落在地,还没有痊愈的尾椎与大地亲密接触,“嘎嘣”一声脆响,再次阵亡。
刘一诺使劲咬着自己的左胳膊,没有发出惨嚎,而后,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去。直到看到自己扔在路边的摩托车,他才警醒,怪不得唐乐会去而复返。
于是,二次伤了尾椎的菜鸟新人,推着快递小哥的摩托车又走了半宿,终于加满了油,将摩托车还给了对方,结束了这场为期十天的cosplay变装秀。
“今姐,我又来了……”
可怜的菜鸟新人扶着自己的屁股,再次推开了药房的玻璃门。
“怎么了这是?又摔折了?”
茹今一脸无语地望着眼前这屡受重伤的人民警察,“一诺你最近干嘛去了?黑了起码四个色号吧?还有你这屁股,这是……”
刘一诺憨憨地摸着自己头,傻笑着道:“执行任务去了,不小心又摔了一下,今姐您能不能再帮我止止疼。”
“好嘞,没问题,不过你得注意休息啊,别乱走乱跑的,听到了没?”
“好!”
刘一诺一双大眼睛扑闪闪地,活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看着很是乖萌可爱。
但是,当茹今的针拔下后,刚刚止了疼的忠犬年轻人一出门却转身叫了个出租车,往昨夜的荒山上一路狂奔而去。
“你说……他能查到哪一步呢?”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茹今幽幽地问道。
“你……希望他查到哪一步呢?”时永如往常般冷淡地问道。
“我……不知道……”
刘一诺撑着一根登山拐杖,往山上一步步走去,昨夜那两人为什么要半夜三更来山上,这么大的山上究竟又有什么?
他一边拨着密密麻麻的荆棘和枝叶,一边漫无目的又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去。
突然,他的脚下一滑,饶是再怎么小心的菜鸟新人也没料到,层层叠叠的枝叶下,竟然还有覆满了青苔的大石头,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于是,他一声惨嚎,连人带拐一起往后滑去,幸亏被周围大树一拦,整个人借着惯例,扑通一下跌进了旁边一个“凹洞”。
许久后,摔得七荤八素的刘一诺再次一摸屁股,得,一阵钻心的疼,旧患未去,又添新伤,我这尾椎赶多前才能好啊?
他哀叹着自己的命运多舛,伸手往旁边一摸,拐还在,而后,他用拐棍儿撑着自己缓缓站了起来。那个凹洞不大,也不深,只是四周的大树参天而茂密,枝叶彼此勾连间,活脱脱地把这处凹洞遮挡成了一处寂静又昏暗的,“坟墓”?
没错,就是很像一个坟墓,一股奇异的暗香幽幽袭来,他一阵晕眩。
而后,他借着昏暗的光线,发现此处果真另有玄机,于是他打开手电,往那处一照,紧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一口井?
他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薄汗,饶是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的他也忍不住发毛。
眼前这口井,也着实太怪了。
那是一口八角井,没错,一口井盖全封的八角井,看来砌了没多久的样子,还很新。
井盖上面是一个八卦图,井的七面上均是刻着各种刘一诺这辈子都看不懂的鬼画符,像是什么符咒般,只有一面刻着一行横字“一生热爱”,不对,是“一”字压在“生”字之上,“热”字无比突出地立在最中间,“爱”字小小的,下面跟着三个更加小小的名字“奚奚、曼曼、函函”。
一阵凉飕飕的阴风适时刮过,刘一诺一阵头皮发麻,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又听到了梦里那个女人的哭声。
难道这就是唐乐的秘密?
刘一诺沉吟半晌,掏出手机,冷静又仔仔细细地对着这口井录了半天,一边录一边说着:
“20XX年7月31日上午10点13分,刘一诺追查发现疑似白某子女的坟冢,特此记录,等待批示。”
8月的D城,梅雨方歇,燥热却更胜往日,树上的知了叫得更加欢快了几分。
D城公安局,小小的审讯室中却是凉风习习,冷气已降到了20度。
唐乐神情自若地坐在审讯椅上,嘴角扬起一丝轻浅的笑意。
“警察同志,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唐先生,先别急,我们呢,就是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小刘,倒杯水!”
孙队咧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和气笑容,然后对着旁边的愣头青刘一诺使了一个眼色。
一周前刚刚复职归队的愣头青上班一个月中停职半个月,很显然催熟了他的青涩,只见菜鸟新人心领神会地出门,倒了一杯水,而后,又毕恭毕敬地拿了进来。
唐乐淡然地捧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孙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儿,欢迎您来我们公司喝茶,小婵刚刚过世,我每天还要处理很多公司的事——”
“唐先生,稍安勿躁”,孙队依然好脾气地笑着说道,“我们找来,正是了解您公司的情况”,说着,孙队一低头,“据您说,您家的白糖母婴用品公司是您与您太太共同打拼创业的,是不是?”
“是的。”
“而且之前您也说过,您的公司运营不善,难以为继,但是您太太投了高额的人身意外保险——”
“你什么意思?”
不待孙队说完,唐乐猛地拍案而起,“你是说,我为了骗保杀人?甚至不惜杀掉我自己的三个儿女?”
“唐先生,我话还未说完”,孙队继续笑呵呵地,“对于您的遭遇,我们非常同情,所以,本不应继续找您了解情况,只是巧了,我们这边税务部门给我们提报了一份上半年的企业纳税情况表……”
孙队将手中一沓子账表竖了起来。
“从账面看,您的公司确实现金流水呈现萎缩态势,但是贵公司的银行往来款项却突然大幅上升,您怎么看?”
“……孙警官,您不是刑侦大队的吗?怎么也管经商的?当然,您不经商,自然不知道经商的难处,我们这些公司彼此拆借,往来频繁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哦……这样啊,术业有专攻,毕竟我也不懂财务,所以特地咨询了下有关财务部门和税务部门,税务稽查大队给我们提供了一份您那边的资金往来对账单,您看看可有误?”
“……孙警官,有话您就直说好了,我犯了什么法了,要这么对我?”
“唐先生,您也要体谅我们啊,小刘,添水!”
“是!”
刘一诺麻利地站起来,一杯水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