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噩耗（下）
“杨老师，是我，这儿，这儿，曹年年她爸”，曹全有几乎要蹦起来了，那个身影找寻了半天，似是终于看到了大门处那个焦躁不安的人，她赶忙朝他跑了过来。
“是年年爸啊”，杨老师扶了扶眼镜，“对不起，眼神儿不大好，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您这是？”
“我来找年年。”
“您认识啊？”看门大爷看着那位杨老师问道，终是放松了些许警惕。
“嗯，李大爷，给您添麻烦了，放他进来吧，这是我班上学生的爸爸。”
“杨老师，谢谢您了，我找年年，她在班上吗？”
曹全有一蹿进来，便一把握住杨老师的手，使劲摇着。
“啊？在班上啊？出什么事儿了？”杨老师被摇得一脸莫名其妙，“还有两节晚自习课呢，她不在班上能去哪儿啊？”
“杨老师，能不能麻烦您，把年年带出来啊，今天我家里出了点事儿，能不能提前走？”
“啊？年年爸，可是我们明天还有一天试啊，您这……不会有影响吧？”
“不会不会，明天我会一早把年年送进考场，但是，今天真的不行，拜托拜托！”
曹全有几乎要给杨老师跪下了，杨老师无奈地推了推眼镜，对着他点点头。
“那您稍等。”
十分钟后，曹年年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
“爸爸”，她一边喊着一边朝他摆手，曹全有心里的那块大石，突地一下子落了地，待年年跑到他身边时，他一把将女儿搂进了怀里。
“爸爸？”年年有些奇怪地仰头看着他，“是姐姐回来了吗？”
曹全有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走，回家！”
“年年，明天考完试，爸爸就来接你，你千万不要乱跑，就在这儿乖乖等爸爸，哪儿都不许去，好吗？”
曹全有感觉自己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更加用力地握着女儿的手。
曹年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曹全有唤醒女儿，沉默地将她送到了学校。
曹年年的性格与曹尖尖截然不同，她自幼胆怯，回到家中，见妈妈和姐姐都未归，而爸爸又讳莫如深，她便乖巧地闭上了嘴，不再主动打听。
“年年乖，好好考试，什么事儿都没有，待你考完试，下午四点半我就来接你，好吗？”
曹年年再次点点头，朝父亲扬扬手，而后踏着铃声，融入了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中，直至再也看不见。待午饭过后，曹全有再次把女儿送进校门，并且看着女儿如早上那般，随着人群挤进了考场后，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心底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而后，他便转身去了市公安局，拿到了大女儿的验尸报告，接着，领回女儿的尸身，将妻子和大女儿一同送去了火葬场。
在灵车上时，他紧紧闭着双眼，耳边却始终萦绕着方才警察跟他说的话。
被人下过药，遭性侵，被扼死。
他使劲攥紧了拳头，心底犯上了无尽的恨意。
“叮叮——”
“叮叮——”
“叮叮——”
……
曹全有的手机突然一阵阵歇斯底里般的响动，他再次打开业主群，又是一个崭新的头像在跳动，一连串“救命”的表情包跃然而上，由远及近，各个角度，竟然是曹尖尖出事时的各种表情——赤裸着的，狂喊着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绝望呼救！
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听见女儿无助的呼喊：
“爸爸，救我！”
曹全有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手指仿佛不听使唤般，颤巍巍地打出了几个字：
“你到底是谁？”
从昨日到现在，群里一直鸦雀无声，一股难言的恐惧，淹没了所有人。
凶手在我们中间！
然而，那个陌生的头像似乎只是往这潭深水里丢下一颗炸弹，而后，再次退出了群聊。
曹全有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些图片，一一保存，又一一撤销。
“你都撤回了吗？”
孙队看着那些跳动的表情包，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任谁看到自己女儿被性侵时的样子，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可是，一旦你行使群主的权力，将它们全部撤回，我们再去找寻这个人的踪迹就很难了”，孙队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曹全有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也不能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要从天眼那边调取数据并逐条分析的话，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何况从您反应的情况看，他至少换了三个马甲，也就是说要逐条筛查这三个发信源，说实话，这个工作量还是不小的。”
孙队再次安慰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只好长叹一口气，点点头，接受了这无奈的命运。
“我送您出去吧”，刘一诺看到曹全有往外走去，才一天多的时间，感觉背都佝偻了些许，心下一阵不忍，主动伸出手，送他出去。
当他一出门时，看见已经昏黄的天空，心里突地又是一跳。
年年考完试了吗？
他再顾不得群聊，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催促着司机师傅加快马力往附中赶去。可是，这正是晚高峰的时节，任他如何焦躁，出租车始终在长长的车水马龙之间艰难地挪步。
曹全有焦急地拨通了女儿的手机，关机的声音传出。
年年没带手机吗？为什么不接？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好不容易捱到了附中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他站在校门口往里张望，却只能看见，空荡的校园里一片漆黑。
年年……
他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接着转身往家里疯狂跑去。
远远的，他看着自家的窗户，没有一丝光透出来，他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但是，心底里那丝残存的侥幸却仍在微弱地跳动着。
“年年！”
他扯开了嗓子大声呼喊着，顺便打开了手边的灯。
客厅的灯亮了，他心底那丝微弱的光灭了。
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年年没有回来。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拨着号码，温柔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冰冷回应着关机的讯息。
“年年你究竟在哪儿啊……”
他呆坐在地上，屁股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年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听到秒针在一步一步走着，“咔哒——咔哒——”
他的心越来越沉，终于，时间又一次来到了零点。
他木然地擦了擦眼泪，合衣躺倒在沙发上。
当孙队和刘一诺再次上门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曹全有顶着一头凌乱的鸡窝，和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打开了门，迎向了神情严肃的两位警官。
“曹先生，刚刚是不是您又报案了？这次失踪的，是您的小女儿吗？”
他点点头。
“我等了她一整晚，年年她，从小就乖巧，不像她的姐姐那样霸道”，曹全有擦了一把鼻涕，“年年……是不是出事儿了？”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孙队只好继续安慰着他：“曹先生您别担心，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这边也会加快人手尽快排查的。”
曹全有木然地点点头。
五天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五天后，他的家能变成这样七零八落的样子。
“曹太太母女的公示，是不是今天？”
孙队略一沉吟，问道。
曹全有继续木然地点点头。
“那……待会儿能让我跟小刘一起去吗？”
曹全有的眼皮终于抬了抬，不解地看着二位警官。
“我想，这个凶手大概率是您的熟人，我们想一起去看看，顺便摸摸底，当然，要是您这边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冷漠地打断了孙队的话，接着又木然地望向对面。
对面的墙上，挂着两幅黑白照片，微笑着，望向他，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