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上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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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陆扩张的版图展示

——《元经世大典地理图》元至顺二年(1331年)绘制

大元是个执政不足百年的短命朝代,许多见证大元历史的东西,像马蹄下的烟尘转瞬飘散,无影无踪。所以,“原装”的元代地图也极为少见,存世的多为明代翻刻作品。这里要讲的《元经世大典地理图》,即“藏身”于《永乐大典》之中,才传之今日。当然,我们能对它有所认识,还要感谢清代的思想家、地理学家张穆和魏源的再度刊印。

张穆原本是一位经学研究者,晚清国家多难,他亦多思,转而从文字训诂转向地理考据。时有外敌从海上来犯,他特从《永乐大典》中选出《元经世大典西北地图》,摹绘后送好友魏源。此时,魏源正为“开眼看世界”编撰《海国图志》,遂把这幅重要的元代地图收入书中。

此图与宋刻石版地图《华夷图》一样,皆有方格,似以中国传统的“计里画方”绘图法相类,但细读就发现它们完全是两种绘图方法。《元经世大典西北地图》采用的是经纬线方格画法,此图只标注地名与所在方位,没有地形描绘。看上去更像一幅坐标图而不是地形图,与中国传统地图相去甚远。所以,对这幅地图的原作者也看法不一,有人认为是受了阿拉伯绘图方法影响的中国绘制的,也有人认为它就是阿拉伯“中国通”绘制的作品。

从《元史》的记载看,这一时期的地图,尤其是西亚和中亚地图,元朝受到西域的影响是很大的,像札马鲁丁这样的波斯天文学家干脆就在大元的朝廷里做起了天官。中亚与西亚由于地缘的关系,这里的学者很早就接受了古希腊地理学家托勒密的理论,在地图制作中对经纬线画法做了改造,以“小方井”替代了经纬线,组成网格画出不同的区域。以这样的方法制作的中国地图保存下来的极少,《元经世大典地理图》(见图1.17)即是其一。

图1.17 《元经世大典地理图》

原图附于元至顺二年(1331年)的虞集等所撰《元经世大典》,该书明代中期散失,部分内容保存于《永乐大典》中,但现存的《永乐大典》残本中,找不到这幅地图。此图仅见于魏源的《海国图志》。图为书版开本,雕版墨印。

虽然,我们无法确知到底是谁画的这幅地图,但它的内容与功用,证明它完全是为中国所用的地图。图中的地名基本上是《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录》中的官方地名,地图相当“官方”。它最初也是收录在《元经世大典》中,故有《元经世大典地理图》之名。

《元经世大典》为元代官修大型政书,又名《皇朝经世大典》。元至顺元年(1330年)由奎章阁学士院负责编纂,全书近九百卷。明初修《元史》时,大量引用了此书。但到万历年间此书就失传了,仅剩一点点残本。所幸它的许多内容被明人收录《永乐大典》之中,这幅重要的元代地图才借明代之手传诸后世。

这是中国古代地图中十分难得的一幅“海外”地理专图,图原名《元经世大典西北地图》,即“大元西北地图”的意思。明明是一幅中亚和西亚“世界地图”,但在元蒙铁蹄之下,这里仅是大元版图中的“西北”而已。《元史·地理志》言“元有天下,薄海内外,人迹所及,皆置驿传,使驿往来,如行国中。”元人的口气是中国历朝最大的,军力也是最强的,视野也是历朝中最宽的。仅元代也留下了许多海外见闻典籍,《西游录》《长春真人西游记》《西使记》《真腊风土记》《南海志》《岛夷志》……可以看出蒙元的“世界观”与历代不同,已有很强的世界意识和海洋意识。此图不是蒙元的妄想之图,而是势力与影响的实际体现。

这幅大元的“西北地图”所绘内容主要是大元的几大汗国:即察合台国、伊利汗国、钦察汗国的大致疆界和东欧地区。此图的方位标示很古怪,东西南北四方位皆定在四个角上,这明显受到阿拉伯地理学的影响,是西域地图的画法。此图我们不仅要倒着看,还要歪着脖子看。

此图东起“沙州界”“别失八里”,即今甘肃敦煌和乌鲁木齐以东的吉木萨尔一带;西至“迷思耳”,即今之埃及;南至天竺,即今之印度;北方特别标注,“月祖伯所封地即太祖长子术赤之后”,所谓“月祖伯”即今之乌兹别克。

先秦之时,王朝从西向东扩;汉唐两代,转而向西,大元承大唐遗风,向西、再向西(忽必烈也曾远征日本、安南、爪哇,都遭到失败)——“大元西北地图”即是一幅重要的西扩之图。其图表现集中于西半部,其西北部描绘的是蒙元扩张与分封之地(如“达耳班”)——钦察汗国,又称金帐汗国,是大蒙古帝国的四大汗国之一。其西南部,描绘了“孙丹尼牙”(今伊朗北)、“泄剌失”(今伊朗西南部的设拉子)、“兀乞八剌”(今巴格达)、“怯失”(今波斯湾之卡伊斯岛)。

这是一幅古代中国标示得最为精确的中亚与西亚图。

此图是以经纬格绘制的,虽然,受格子的影响,国名与国界的位置不一定很准,但大体方位是准确的。比如,最西边由北向南标出了“丹牙”“吉思答尔”,今土耳其南部的阿达纳和伊斯肯德伦。接着是“的迷失吉”,今叙利亚的大马士革,最后是“迷思耳”,即今之埃及。方位都很准确。不过,这个经纬格子地图,没有地形的表现,所以,在伊朗北部也没有画出里海,南部也没画出波斯湾。在土耳其西边没有画出地中海,在埃及东边没有画出红海。

《元经世大典》收入这幅大元“西北地图”,恰当地反映了当年的国情。蒙元的汗国与中亚与西亚的关系紧密,大元的汗国甚至与埃及都有着密切的政治联盟与贸易往来。但由于蒙古贵族不断扩张与内部争斗,最终影响了它的正常发展。汗国慢慢走向衰落和瓦解,钦察汗国先后分裂出了西伯利亚汗国、喀山汗国、克里木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等独立国家……等到明朝消灭元朝后,蒙古人在这一带失去了影响力,俄罗斯由此崛起,中亚与西亚的版图由不得蒙元再来绘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