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宗花店(下)
“她心里这么难受,我知道是因为她现在后悔啊。”杜宗三这句略显突然的话让高岩感到十分疑惑,不解地问道:“杜伯,你说什么?后悔?谁后悔了?”
“怎么说喃?”杜宗三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地继续说道,“这话说来就长了,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
高岩心里清楚,先推脱不易再慢慢诉说这是杜宗三这辈人即将要倾吐自己心中不快的前奏,高岩坐直了身体耐心看着杜宗山,悄无声息地不去打扰他。
“若云之前的情况你也都知道。自从和那个梅林分手之后,那些年她的个人感情一直都不顺利。为了她的个人问题我们两个人是没有少操心,特别是你陈姨,那一直就是搁在她心头上的一块心病。”杜宗三慢慢说道,“你们都是年轻人,也许不能理解在老人眼里家里有个大姑娘没有嫁人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若云的个人问题一直都是你陈姨觉得让她最难堪的事情,有一段时间她都不愿意出门,就怕遇到附近带着孙子、孙女的那些老熟人问这问那的没个消停。”
杜宗三叹了口气,扭头见高岩依旧正坐椅子上耐心地听着自己说话,也没有要打断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你陈姨在外面受了刺激回来自然就发脾气,总是拿结婚这件事来逼若云。你也知道,那些年我们真的是绞尽了脑子介绍了不知道多少人跟她见面认识,但是若云总说自己还不在状态,还想再等等。其实那会也有几个男方也挺中意若云的,男方我们看看也合适,可是最后都被若云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拖黄了。你陈姨就觉得若云是有意和她作对。虽然表面上若云给外人的感觉是她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的人,其实我们一直怀疑她不肯结婚是心里有其他人。说真的我们也真是怕。”
杜宗三脸上带着些顾虑突然停了下来,高岩觉得也该是回应一下他的时候了,便轻声问道:“你和陈姨担心什么呀?”
“我们就是担心她被人骗了感情,别等了什么不值得的人,你知道女人的年纪是等不起的。”杜宗三虽然说地很隐晦,但是高岩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那后来喃?”高岩继续问道。
“若云自己自然不会承认,不过我们也没想要她承认。”杜总三解释道,“后来你陈姨干脆就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我也知道若云是被我们逼得没有办法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是过来人也是为了她着想,还会害她吗?”
“后来若云就那样接受了。”高岩问道。
“怎么会,后来她们母女又僵了快一年时间。”杜宗三摇了摇头说,“再后来她就遇上了李季元,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报什么太大的希望。他们两个双方接触了几次,若云竟然没有明显的反对什么。我和你陈姨可高兴坏了,既然他们俩谈得没有问题,对方父母也急,我们双方家长便加了把火正式见了一面,感觉都挺满意的就催着他们俩结婚了。虽然这婚结地若云心里不痛快,李季元不是她想要的人,可是我们想着以后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了总会慢慢培养起感情的。打那以后,你陈姨出门腰杆都挺直了,再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了。她在外面是不受气了,这家里也不吵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母女两个人的隔阂越来越大,一直没有解开。现在好了阴阳两隔,再也没有办机会打开她们之间的心结了。”
高岩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杜若云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李季元了。也许是不完美的婚姻让她选择了沉默,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把自己的伤口遮掩好,用自己最有尊严的一面去面对周围所有的人。
“过去的事情你们二老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想若云现在一定能够体谅你们当初的苦衷的。她那个倔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自己真的不愿意你们也拿她没有办法的。既然当初她愿意接受李季元,那么她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所以她一定没有怪你们。”高岩继续安慰道,“若云这个人也就嘴上犟心还是善良的。你们多保重身体,不然她在那边也不会安心的。案子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明事情真相,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但愿如此。”杜宗三又连着叹气说道,“我最近也是没有心思打理,你陈姨身体不好,这店也关了好几天了,今天是头一天开门,里面乱七八糟的。”
杜宗山不知不觉又将话题扯回了花店,显然不愿再过多提及杜若云往事的。高岩看了看花房里的花草继续安慰道:“杜伯你可要振作起来啊,陈姨和店里都需要你照顾。”
“我知道。”杜宗三勉强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高岩低头看了看手表,便起身告辞道。
“这就走啊?”杜宗三也站了起来有些歉意地说道,“你这么费心跑一趟,也没好好招待你。”
“恩,杜伯你别这么说。”高岩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花房里不宽的过道小心往外走,生怕踢翻了脚边花盆,“咦,这开白花的是什么啊?”
“这就是杜若啊。”杜宗三说道。
“杜若?”
“恩,若云出生的时候正是这花开的时候。杜若花开如蝶,花色如云,所以就给她取了若云这个名字。”杜宗三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看来杜伯对花草挺有研究的。”高岩用微微轻松的口吻说道。
“年轻的时候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不然这店也开不起来。”杜宗三淡淡地回道。
“恩。”出门口的时候,高岩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刻着“玉宗”的牌匾,经不住心中地好奇问道:“杜伯,这玉宗花店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
杜宗三稍稍迟疑了一会回道:“不是,这块东西是若云拿回来的。原来我们就叫玉莲花店,想着简单好记,因为说起陈玉莲大家都知道。”
“哦,那这匾又是怎么回事?”高岩问道。
杜宗三说着也顺着高岩的目光看了一眼刻着“玉宗”的牌子,稍稍回想了一会说道:“大概是前年开春的时候吧,若云拿了这么一块匾回来,说玉莲花店的名字太俗气了,以后店名字改叫玉宗了,说是玉莲的玉,宗三的宗,带着我俩的名字。”
“这名字挺好,看来若云起这个名字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不但把您和陈姨的名字都带上了,听着也挺雅致,像是个花店的名字。”高岩顺势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取的我也没问。”杜宗三说道,“什么雅不雅的,我们这种小店要什么讲究的名字,叫着让人知道就行了。挂这样一块牌子良不良莠不莠的说出去还让人笑话。反正熟悉的都叫玉莲花店,她坚持要挂也就随她去了。”
“怎么会喃,这名字取得真是好,难道没人在你面前说起过吗?”既然说到了这儿了,高岩又顺口问道,“店里的生意怎么样,还可以吧?”
“你还真别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讲究,自从挂了‘玉宗’的牌子之后生意还真比以前好一些。”虽然刚才杜宗三的话里带着些不情愿,但是高岩看得出来他对若云做的这些事心里还是感到高兴的,“园区这几年办厂的生意人也多起来了,礼尚往来地就时兴送些什么花啊、树啊的,都喜欢照顾我们店里的生意,生意总的来说不错,虽说是小本买卖,也够我们一家日常开销了。”
“哦,那挺好。”高岩说着便到了车子跟前,“杜伯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多保重。”
回驿城的路上,高岩的脑子里一直把玩着“玉莲”和“玉宗”两个店名字。一家小店叫什么名字虽然是件小事,但却看得出杜宗三对母女俩的迁就。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若云之前提到过的关于他父亲的事。
杜宗三年轻的时候下海发达过一段时间,有了钱之后人也跟着飘了起来,后来染上了好赌的毛病,败了不少家产。杜若云家里最艰难的日子都是陈玉莲一个人想办法解决的,这也是她能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原因。
那时陈玉莲也只是一个商贸公司的普通职工,刚遇着市场放开,公司的业绩也不好,那点死工资根本养不活她和杜若云。虽然那时候杜若云年纪还小,但是她隐约察觉到自己的母亲做了对不起丈夫的事。这也没有办法,一个女人想要再多弄些钱来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时间久了,免不了就会有些风言风语,这让自尊心极强的杜若云很受伤害,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很反感那些背叛感情和婚姻的人。
这件事情不仅影响着杜若云,流言蜚语自然也会传到杜宗三的耳朵里,好在他就此悔悟戒了赌。打算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杜宗三知道亏欠她们母女的太多了,对那些事从来也不发作,反而自那以后对她们母女更是千依百顺。特别是陈玉莲,自此之后在家里也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这份霸道自然也波及到了杜若云的婚事。
高岩回想到这里,对杜若云母女之间隔阂的症结所在又多了一些明了,这个曾经受过伤的女人自然不会允许家里的人再在外面有任何的风言风语,那些年她已经受够了。恰巧杜若云迟迟不愿结婚,引来了周围人的猜忌正好触痛了陈玉莲内心深处还未愈合的伤口,这自然是她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里高岩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在为杜若云选择妥协接受了不完美的婚姻感到伤感还是为案件依然没有线索而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