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夫妇
小区里通往杜若云家所在那幢楼的拐角处，警察已经拉出了警戒线。向警察说明情况后，岳晓锋便被允许到了单元楼的楼下。杜若云的家在五楼，除了外围的警戒线，警察又严密地封锁了整幢楼房各个单元入口。
岳晓锋现在只能待在楼下的通道上，他远远就看见了杜若云伤心欲绝的父母，眼下两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正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坐在楼下绿地旁边的休息长凳上。
前两年在城西园区策划一场大型活动的时候，岳晓锋跟着杜若云去她父母家里吃过几次饭，和两个老人也算是熟识的。岳晓锋回想起最近一次见到他们可能已经是在去年杜若云的婚礼上了。那天女儿出嫁，两个老人满脸写满了幸福，相比那天的容光焕发，今天两个人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般。在这样的年纪，却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想想都让人心里感到不忍与难受。
杜若云那个比常人瘦弱的母亲正倚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肩上，微微张着的嘴唇随着时断时续的抽泣声在不停地颤抖着。谁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个头发有些凌乱的老太太就是城西一带出了名能干的陈玉莲喃？说起这个园区商贸公司退休女工的能干，在那一带绝对算是家喻户晓，干干练练，街面上的大事小情一手就能抓起来，是个很来事的人。
旁边那个面色阴沉，神情呆滞，看着老实巴交的像一个农家老头的就是杜若云的父亲杜宗三。老爷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单元门，脸上的肌肉不时微微地抽搐着，可以想象此刻他的内心同样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两个老人沉浸在了失去女儿的悲痛中，一时也都没有察觉到岳晓锋的到来。面对眼前这样的场景，岳晓锋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两个老人，好像杜若云的死自己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一样。可是自己刚刚经过了警察的允许才进到这里，就这样离开也是没有可能的，岳晓锋只好努力调整了状态，紧锁着眉头走了过去。
“叔叔阿姨，你们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晓锋，你总算来了。阿姨问你，若云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被人害死了喃？”陈玉莲一听见岳晓锋的声音便突然站了起来，跌跌拌拌地走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昨天突然打电话问我们有没有和若云联系过，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若云她出事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若云这次出门有些蹊跷，所以才......”岳晓锋赶紧否认，继而努力地解释道。
这时杜宗三也已经走上来扶住了自己虚弱的妻子，内心的悲痛并没有击垮他的理智，长年侍弄盆栽的他身体还很健壮，冷峻的脸上隐约有一条还没顾得上擦去的泪痕，他冷静地说道：“晓锋，你昨天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真的没有发现若云已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吗。按理你不会平白无故地想起来给我们打电话的，对不对？”
“杜伯，我…我真的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一时间，一时间又联系不上若云，这才想起你们了。”岳晓锋被他们激动的情绪感染地结巴起来。
面对杜宗三的质问，岳晓锋的思绪变得更加凌乱，他不敢正视那双充满悲痛而又冷峻的眼睛，短时间又根本无法理清该怎么从头到尾和他们解释昨天的电话。口拙的他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后悔过来和他们照面，索性在心底里彻底的放弃了，不再继续解释。
那天从城西园区回驿城的路上，岳晓锋其实前思后想了许久才决定打电话给杜若云的父母的，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面对这样反常的情况，他首先想到的是先要联系上杜若云，可是翻遍自己手机里的通讯录，他才发现除了单位的同事，能帮他联系到杜若云的只有她的父母了。虽然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婚事，杜若云和父母的关系这一年来已经慢慢疏远了许多。但是父母总归是父母，自己的女儿总归是联系得上的。
这些都是杜若云结婚前后的事，公司里的人知道她和李季元的婚结地很仓促，杜若云婚后的表现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幸福。也许正是这场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不错了的婚姻却让母女之间产生了微之又微的芥蒂。
杜若云父母的家就在城西园区靠近市区的一边，与市区间的交通很方便。原本杜若云周末都会回家去住，可是结婚之后这样的情况就突然变得很少了，这一年多来更是没有在父母家住过一个晚上。
“叔叔阿姨，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现在我也和你们一样不敢相信若云已经没有了的事实。这些天我就一直觉得若云这次出门旅游有点不正常，事先一点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说出门就出门了。而且这些天电话也联系不上她，因为担心出事我才会打电话向你们是不是知道她去哪里了？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面对两位老人无助的眼神，岳晓锋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冷静下来之后的他虽然不再结语，但是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出门旅游？”杜宗三更加疑惑地重复道，“她这段时间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要出门旅游啊，我们以为她一直都在公司上班。倒是季元，上个周六晚上吃饭的时候说要出趟差去广州半个月。”
“是吗？”岳晓锋也感到十分好奇，接着继续说道，“她也是临出门的前一天晚上才发信息和我说要出门旅行的。还嘱咐我把她的车停到城西园区去，说是怕台风天下雨泡了水。对了，车就停在李季元的公司里。”
“她干嘛不让你把车停到家里来，季元不在厂里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她怎么自己不回一趟家喃？晓锋你还知道什么，你快说说，快说说啊？”原本就悲伤过度的陈玉莲这一激动起来就开始喘不上气来，杜宗三赶紧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打起来。
“没...没有了。”岳晓锋也被陈玉莲的状况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李季元人喃，他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吧？”
岳晓锋不住得往后退，眼睛不停的朝四周搜寻，希望能够找到李季元的踪影，他全然忘记了此刻的李季元还在广州出差。陈玉莲紧紧地跟着岳晓锋，一直不肯松开抓着岳晓锋胳膊的手，杜宗三只好在一旁紧紧的搀扶着她，三个人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
这样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周围正在警戒的警察的注意。居住小区里发生了命案本来就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担心事态扩散难以控制影响到其他的住户，两个警察赶紧上来安抚他们，由于一时难以劝开三个人瞬间又变成了五个人扭拧在了一起。
楼上正在查看现场的刑警周毅听到了楼下的动静，通过对讲机和楼下的警察确认了几个人的身份之后便快速下了楼。
“请问你就是岳晓锋吗？”穿着便服的周毅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岳晓锋问道。
“是的，我就是。”岳晓锋顾不得对方是谁，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便立刻答应道，他脑子里只是想尽快地摆脱这样窘迫的境地。
“我是驿城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我姓周。关于这起命案，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一下，请你配合我们回局里去一趟吧。”周毅的语速很快却很清晰，一点都不容质疑。
“好的。”岳晓锋听到可以离开这里了马上应道，他希望陈玉莲可以就此松开手便转头安慰两位老人道，“杜伯、陈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们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节哀顺便。那我就先跟他们去一趟。”
“等一等，警察同志，你刚才说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要向他核实？”陈玉莲仍旧紧紧抓着岳晓锋的手不肯松开，见警察没有回答她，又扭头继续追问岳晓锋，用几乎已经嘶哑的声音喊道，“晓锋，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啊？”
“案件结果调查清楚之前，侦破的过程都是保密的，我们还无法告诉你们其中的细节，请你们理解。”其中一个警员解释道。
“可那是我们的女儿啊？”陈玉莲痛苦地喊道。
“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快还原事情真相的。”
两个警员又一次在旁劝说并试图分开他们，但是由于抓得太紧岳晓锋竟仍然难以挣脱老太太的手。过来准备带走岳晓锋的周毅只好亲自上前试图分开两人，因为陈玉莲抓得太紧，又顾及到老人的身体竟也分不开。
“阿姨，请你马上松手，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正在执行公务，请不要妨碍我们办案，这是违法的！等会我们其他的工作人员也会安排你们去公安局了解相关情况的。现在请你马上放手。”周毅用略带严厉的口吻说道。
杜宗三见状只好上前扶住妻子的身体将她的手使劲往回拽。在几个人的再三努力下，岳晓锋终于挣脱了陈玉莲，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在跟着周毅上车去公安局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略带伤感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可怜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