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贸易类型和收入分配

贸易类型

HO模型中两个国家的贸易类型有什么规律可循吗？图3.8告诉我们，劳动力丰裕的中国在ECHN点生产，在F点消费，所以中国服装的生产量多于消费量，多余部分出口到美国。资本丰裕的美国在EUSA点生产，在F点消费，所以美国饮料的生产量多于消费量，多余部分出口到中国。劳动力丰裕的中国出口的是劳动密集型的服装，进口的是资本密集型的饮料；资本丰裕的美国出口的是资本密集型的饮料，进口的是劳动密集型的服装。这个结论被称为HO定理。

【HO定理】 在2×2×2结构的HO模型的自由贸易均衡中，一个国家出口在生产中密集使用其丰裕资源的商品，进口在生产中密集使用其稀缺资源的商品。

收入分配

HO模型中有劳动力和资本两种生产要素。劳动力所有者获得工资（用w表示），资本所有者获得资本报酬（用r表示单位资本所获报酬）。贸易开放如何影响劳动力和资本所有者之间的收入分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美国经济学家斯图尔珀（Wolfgang Stolper）和萨缪尔森在1941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们的结论被称为斯图尔珀—萨缪尔森定理，简称SS定理。

【SS定理】 在2×2×2结构的HO模型中，贸易开放必定提高一个国家丰裕资源所有者的实际收入，同时必定降低一个国家稀缺资源所有者的实际收入。

SS定理是一个具有震撼力的结论。在国际贸易带给一个国家贸易收益的同时，SS定理告诉我们这个贸易收益不仅不会摊到这个国家每个人的头上，而且它的分配会非常不平均，以至于这个国家必定有一部分人在贸易开放后生活水平下降。SS定理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谁会从贸易开放中得益，谁会因贸易开放而受损。中国的丰裕资源是劳动力，稀缺资源是资本。根据SS定理，在贸易开放后中国工人的实际工资会上升（也就是说中国工人的工资在贸易开放后能够买到更多的服装或饮料），而中国资本所有者的实际收入会下降。美国的情况刚好相反。美国的丰裕资源是资本，稀缺资源是劳动力。根据SS定理，贸易开放后美国工人的实际工资会下降，而美国资本所有者的实际收入会上升。

回想一下特定要素模型关于贸易开放对收入分配影响的结论。根据特定要素模型，贸易开放会使特定于中国出口行业的生产要素即服装工人的工资上升，使特定于中国进口行业的生产要素即饮料工人的工资下降，而对流动要素资本的收益有不确定的影响。在HO模型中，不存在特定的服装工人和饮料工人，因为在长期条件下工人可以在服装业和饮料业之间流动。SS定理清楚地表明，贸易开放对收入分配的影响和工人所在行业无关。无论是在服装业工作还是在饮料业工作，贸易开放都使中国的工人受益，而使美国的工人受损。同样，无论资本是投在服装业还是投在饮料业，贸易开放都使中国的资本所有者受损，而使美国的资本所有者受益。这个看似偏颇的结论在HO模型的假定之下是完全合乎逻辑的。至于这个结论是不是符合现实，那是实证问题，而不是理论逻辑问题。

现在让我们来阐述SS定理的理论逻辑。SS定理是关于实际收入的。什么是实际收入？就是名义收入可以购买到的实物量。如果名义工资是w，服装价格是PX，饮料价格是PY，那么用服装衡量的实际工资等于（w/PX），用饮料衡量的实际工资等于（w/PY）。同理，如果名义资本收益率是r，那么用服装衡量的实际资本收益率等于（r/PX），用饮料衡量的实际资本收益率等于（r/PY）。

市场均衡时工人在服装业获得的边际收入必然等于在饮料业获得的边际收入，否则就会有工人在这两个行业之间流动。用MPLX代表服装业劳动的边际产出，MPLY代表饮料业劳动的边际产出。劳动的边际收入就是劳动的边际产出的市场价值，而工人的工资就等于劳动的边际收入。上述关系可表示为w =PX ·MPKX =PY·MPKY。由此可见，用服装衡量的实际工资（w/PX）等于服装业劳动的边际产出MPLX，而用饮料衡量的实际工资（w/PY）等于饮料业劳动的边际产出MPLY。只要搞清楚贸易开放如何影响MPLX和MPLY，就可以推导出SS定理的结论了。

劳动的边际产出受什么因素影响？在技术既定的情况下，每个工人配备的资本（可理解为机器）越多，劳动的边际产出越高。用kX代表服装业的资本劳动比率，也就是资本密集度。kX越高，MPLX越高。同理，kY越高，MPLY越高。所以，只要搞清楚贸易开放对kX和kY的影响，就知道了贸易开放对MPLX和MPLY的影响，从而可以推断出贸易开放对实际工资的影响（SS定理）。

在我们的例子中，中国是劳动力丰裕的国家，美国是资本丰裕的国家。根据HO定理，自由贸易条件下中国出口劳动密集型的服装，美国出口资本密集型的饮料。贸易开放带来了美国消费者对中国服装的需求，因而服装在中国的价格PX上升了，由此导致劳动力和资本从饮料业向服装业的流动。由于饮料业是资本密集型的，而服装业是劳动密集型的，要使服装业完全吸收饮料业流出的劳动力和资本，服装业的资本劳动比率kX需要上升。这个结果是由劳动力市场上的工资的变化来实现的。因为服装业的扩张需要大量劳动力，而饮料业的缩小不能提供这么多的劳动力，所以劳动力价格（工资）必然上升。当劳动力价格相对于资本价格上升时，企业会选择资本替代劳动的生产工艺，这在服装业和饮料业都会发生，即kX和kY都会上升。随着工人配备的资本上升，劳动的边际产出上升，即MPLX和MPLY上升。在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工人的实际工资就是劳动的边际产出，所以贸易开放后中国工人的实际工资会上升。

上述讨论揭示了SS定理背后的逻辑。贸易开放会使资源转移到一个国家的比较优势生产部门。如果这个国家的比较优势来源于丰裕的劳动力（如中国），那么贸易开放导致的资源重新配置会提高劳动力的边际产出率，从而使工人的实际工资得到提高。如果这个国家的比较优势来源于丰裕的资本（如美国），那么贸易开放导致的资源重新配置会提高资本的边际产出率，从而使资本的实际收益得到提高。资源的重新配置会使一个国家采用更密集使用稀缺资源的生产工艺，例如，中国会更密集地使用资本。这结论看似违背常理，其实是竞争市场的必然。因为贸易开放后中国扩张了劳动密集型部门，缩小了资本密集型部门，要使现有的资本（尽管是稀缺的）得到完全的利用，生产工艺必须更资本密集。由于边际产出递减律的作用，资本密集度的提高使资本的边际产出下降，从而中国资本的实际收益下降。在美国，贸易开放导致的资源重新配置使美国采用提高劳动密集度的生产工艺来吸收从服装业转移出来的劳动力，因此劳动的边际产出下降，从而美国工人的实际收入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