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们的星球
它的习惯、风俗和规矩
有这么一个古老而广泛为人相信的定义:“世界是一个小小的暗色物体,全部为空间所包围。”
它不是“球体”,也不是球形的,而是最接近于球体的“椭圆体”,是两极略平的一个球体。你可以自己找到所谓的“极点”,用一根纺织针穿过一个苹果或一个橘子的中心,将它竖直地放在你面前,针头在苹果或橘子上所露头的地方就是两极之所在。一个极点在深邃的大海的中间(北极),另一个极点则在一个高山平顶的峰尖上。
至于极地的“平”,我们可用不着费心。因为从一极到另一极的地轴的长度只比从赤道处测量的直径短三百分之一。换句话说,如果你拥有一个直径三英尺的地球仪(一般商店里你可难得见到这么大的地球仪,博物馆里才有),它的轴只会比赤道处的直径短八分之一英寸,除非技艺出众的工匠才看得出来。
纵然这个事实会使那些企图穿越极地的探险家和进行专门的地理学研究的人们产生很大的兴趣。但是对于本书意旨而言,随便提及一下就足够了。你的物理教师也许在实验室里有一个仪器可以展示,当尘灰围绕着它的轴而旋转时,两极如何必然变得平坦。让他给你演示一下。省得我们费时漫游子午线的各处地方。
我们都知道地球是一个行星。这个词是从希腊人那里流传下来的。他们观察到(或者说认为他们自己观察到)有些星星永远地在天际运行,别的一些星星却一动不动。因此他们把前者叫做“行星”或“游星”,把后者叫做“恒星”,由于没有望远镜,他们无法跟踪到这些星体的移动,至于“星星”一词,我们不知道它的来源,但是很可能与梵语的一个词根有关,那个词根又与动词“点缀”有关。如果这样的话,星星就是“点缀”着整个天际的小光点,这样一种描述非常美丽而又吻合实际。
地球绕着太阳转,从太阳那儿得到光和热。太阳比所有行星加在一起还要大上700倍,它表面的温度大约接近于6000℃。因此地球从一个很轻易地就能省下这么一点仁慈的光照的邻居那儿借用了可怜的一点安适,大可不必心怀歉意。
在古老的年代里,人们相信地球位于宇宙的中心,是一块小而平的碟状的陆地,四周被海水包围着。一小群更加开通的希腊天文学家和数学家看来十分怀疑这种学说是错误的。经过几个世纪艰苦而执著的思考,他们得出结论,地球不是平的而是球形的,它并不是安然地悬在空中,也不是宇宙的中心,而是在以很高的速度围绕一个叫做太阳的巨大得多的物体在太空中飞驶。
与此同时,他们提出其他那些被称做“恒星”的似乎围绕着我们旋转发光的小星体,其实只不过是我们的行星伙伴,是同一个太阳母亲的孩子,要遵循那些管制着我们自己的日常行为的同样的法则——诸如要在某个固定钟点起床睡觉,要遵从在我们出生之日起就制订好了的轨道,一旦偏离了这个轨道,就有马上遭到覆亡的危险。
在罗马帝国的最后两百年里,有思想的人们都把这个假说当做不辩自明的真理。但是在教会日益强大的五世纪,再宣扬这种观点(至少是认为地球是球形的观点)可就性命难保了。我们不应该过于严苛地评价他们。首先,基督教会最早的一批皈依者,大都来自于社会中最少有机会接触到当时流行的学说的那些阶层。并且,他们坚定地相信,世界末日行将到来,基督将重返他受难的地方,将善人和恶人区分开来。每个人都将看到基督带着他全部的荣耀重返尘世。可是,他们这样推想,而且从他们自己的观点来看是正确无误的,如果事情是这样(他们对此深信不疑),那么这个世界必然就是平的。否则基督就得有两次重新现身——一次是为了西半球上的人们,一次是为了东半球上的人们。这样一种推论当然是荒谬绝伦,不值一提的。
教会因此就在近1000年当中不断地教导人们,地球是平的碟状物,是宇宙的中心。在学术界,在一小批修道院的科学家和一些迅速发展的城市中的天文学家中,那种认为地球是球形的,它和其他许多行星一起围绕太阳运行的古希腊的思想并没有完全绝迹。大多数相信这种观点的人不敢公开谈论这个话题,只有把它严格地局限于自己人当中。因为他们明白,公开探讨这个问题只会扰乱数百万更少知识的同胞们的安宁和平,而不能推进对于问题的解决。
自那时起,教会中人除了极个别的例外,都被迫接受了我们所生活的这个行星是球体的观念。到15世纪末,支持这一古希腊学说的证据已经强大得不容反驳。它是基于如下观察的:
首先,有这么一个事实,当我们靠近一座山或海面上的一艘船时,首先看到的是山巅或者帆樯的顶端,只有在我们更加逼近后,才能看到观察物的其余部分。
其次,当发生部分月食的时候,地球在月亮上留下的影子是圆形的,而只有球体才会有圆形的影子。
再次,别的行星和恒星都是球体,为什么我们这几十亿颗星球中的一员却是例外呢?
最后,当我们往北朝着北极走的时候,那些熟悉的星座(古人当作黄道的标记的)就会越来越低直至消失到地平线以下,但是当我们回到赤道附近,这些星星又重新升起而且越来越高。
我希望已经提出了足够多的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我们所居住的这个行星必定是球形的。如果这些证据还不能使你满足的话,去找找某个深孚众望的物理学教授。他会拿起一块永远会从高塔上往下坠落的石头来演示重力定律,而这就毫无疑义地证明了地球必定是一个球体。如果他能讲得浅显而不过快,你是能听懂的,但是你得比我有更多的数学和物理学知识。
这里我得举出许多学术性的数字来,它们对你会有点用处。一般人的头脑(包括作者本人的头脑在内)在跟着进行这种运算时总有些不大适应,不大舒服。我们举一个光的例子。光的速度是186000英里/秒。打一个响指的功夫它就已经绕地球七周了。离我们最近的恒星(如果你想知道它的准确位置的话,那就是人马座)发出的光线要以186000英里/秒的速度旅行4年零4个月后,才能让我们看到。太阳光线照到我们需要8分钟,木星要3分钟。而在航海科学中极其重要的北极星上的一缕光线要抵达我们,得花466年。
唉,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被要求“想象”这样一段距离时都会有些惘然。光年,或者说一束光在一年中所通过的距离,或者365 ×24 ×60 × 186000英里,对我们来说是如此巨大,我们照例地只会对它说“噢,是的”,然后就走到一边去玩猫或者打开收音机。
可我们对火车都很熟悉。我们再试着这样看看:
一列普通的旅客列车,昼夜不停地走还得花一年的5/7才能到达月球。要300年才能到达太阳。要到海王星的边上得花8300年。所有这些比起要到最近的恒星来说都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那得花上75000000年。至于要到北极星,列车得走上700000000年,而700000000年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我们如果以70岁为人类的平均寿命(这是个善意的估计)的话,列车要到达这颗水手们的星星,得有10000000代人出生和死去。
目前我们谈的还只是宇宙中看得见的部分。比起伽利略的同代人用来窥测天空,有时还得到一些重要发现的那些滑稽可笑的仪器来说,我们的望远镜可高级多了。即使这样,它们仍然很不完善,只有使透镜再大上1000倍,才算真正有所进展。因此,当我们谈论宇宙时,我们真正指的只是“肉眼可见因而能被人观察到,或者能被在今天已取代了人眼的光学仪器观察到的宇宙的那一小部分。”至于宇宙中其余的部分,那些还看不见的部分,我们对它一无所知。更糟糕的是,我们不敢对它作出任何猜测。
在毗邻我们的几百万个天体中,只有两个对我们的生存有着最为直接和显著的影响,那就是太阳和月亮。太阳,由于它给我们的星球提供了光和热,而且帮助引起了我们称之为“潮汐”的奇异的水文现象;月亮,由于它在影响海洋的活动方面起了更大的作用,它与地球要亲近得多。
月亮确实离我们很近。因此尽管它比太阳要小得多(如果把太阳看作是我们已经熟悉了的直径为三英尺的球体,那么地球就只是一粒豌豆,而月亮则只不过是针尖一般),对地球表面的“拉力”却比太阳大得多。
如果地球完全是由固体物质组成的,月亮的拉力就很难被察觉。可是地表的四分之三是水面,而水体在地面的运动是追随着月亮的,就好像将一块吸铁石从桌面上晃过,纸片上的铁屑会跟着移动一样。
几百英里宽广的一片水面日日夜夜都在尾随着月亮。当它进入海湾、港口和河口时,就被大大地紧缩了,从而引起20、30或40英尺高的潮汐,使得要在这些水面上航行非常困难。当太阳和月亮恰巧在地球的同一边时,拉力自然比只有月亮时大得多,就会出现我们所谓的“满潮”,而“满潮”对于世界上许多地方而言有如一场小型的洪水泛滥。
地球四周由一层我们称之为大气层或“空气”的氮气和氧气所环绕,估计厚达300英里。它包围着地球就如橘子皮包围着它里面的橘肉一样。
最近一位瑞士教授乘坐一个特制的气球升入空中10英里的地方,人类还从未拜访过那儿。这诚然是个了不起的功绩,但还有290英里等着我们去探索。
大气层和地球与海洋的表面,是制造各种天气,诸如风、雨、大雪和干旱的实验室。由于这些天气状况每时每刻都影响着我们的生活状况,我们要在这里进行详细的讨论。
使得气候成为它所是(可惜难得是它应该是)的这个样子的三个因素是地表的温度、盛行风和空气中水分的多少。本来“气候”一词的意思就是“地上的斜坡”。希腊人注意到当地面上的“斜坡”越来越接近顶点时,他们所到达的地点的温度和湿度都发生了变化。因此“气候”就用来指某特定地区的大气状况,而不再指其确切的地理位置。
今天,当我们说一个国家的“气候”时,指的是那儿一年四季中占主导地位的一般天气状况。我就是在此意义上使用“气候”一词的。
我先谈谈在人类文明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那些神秘的风。因为如果没有赤道海域有规律的“贸易风”,美洲的发现大概就得推迟到蒸汽轮船的时代。如果没有带来露水的柔风,加利福尼亚和地中海诸国就不可能达到使它们及其东面和北面的邻居们截然相异的富庶程度。更不用提被风吹着向前横扫的石屑和砂粒,那就像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砂纸,在几百万年后会将地球上最雄伟的山脉磨蚀净尽。
风是由一个地方吹向另一个地方的一股气流。但为什么一股气流会从一处吹到另一处呢?因为某些空气比之别的空气通常要更温暖一些,因而也要轻一些,它就有一种要尽可能地升向高空的趋势。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较寒冷的空气就会在底层向内流动来代替它。
我们当然知道如何在一个房间里制造热气——生个火炉再简单不过了。对于所有行星来说太阳就是火炉,而各行星就是需要加热的房间。而火炉会引起一定程度的骚动——一种循环往复的骚动。热空气要上升到天花板,一到那儿它就远离了热源,结果就要开始冷却。这个冷却的过程使它丧失了原先的轻巧灵便,又掉回到地面。可是当它降低一阵后又碰上了火炉。它又再一次变得更加暖和和轻巧,又再一次开始上升。如此往复循环,直到把火炉搬走。而这时在火炉燃烧时已经吸收了大量热量的墙壁就会使房间保持温暖,时间是长是短就得看它是什么质地的了。
我们所居住的地表就可以比作墙壁。沙子和岩石吸起热来比雨水浸泡的潮湿地皮要快得多,但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它们丧失热量也要快得多。其结果就是,沙漠地带在日落后没多久就会寒冷得令人难受,而森林地带则在黑暗降临几个小时后依旧温暖而舒适。
水面是储存热量的最可靠的仓库。因此,所有位于海上或毗邻大海的国家比起那些位于大陆深处的国家来说,气温更为稳定。
如果你在某个特别寒冷的日子里,在浴室里装上一个小电热器来驱除寒意,你会发现取暖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放置电热器的角度。太阳也是如此。太阳光线在照射赤道一带的地表时比起照射极地地区来角度要直得多。因此,近乎垂直地照射着100英里地的非洲丛林或者南美原野的100英里宽广的太阳光束,它全部的热能都彻底地倾注在这100英里的地域上。但是在极地附近,100英里宽的太阳光束就得照射到两倍大的地域或冰原上(插图比大量的词句更能说明问题),阳光在极地附近所产生的热效就减少了一半,这就像能使一套有6个房间的房子保持宜人的温度的一个油炉子,一旦被放到一套12个房间的房子中去,其取暖效果就得大打折扣了。
阳光在抵达我们这个星球的路途中得穿过大气层,但是它穿过得如此轻松快捷,几乎没有影响到这层地球的忠实保护毯的温度。阳光照射地球,地球储存着热量,又慢慢地将一部分热量释放到大气层中。这个事实或许可以说明,为什么山顶上如此寒冷。我们爬得越高,就越难感觉到地表的热量。如果是太阳直接晒暖了大气层,而大气层又反过来使地表升温,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也不会是山顶上积满白雪了。
现在我们碰到了最困难的问题。空气不只是我们平常意义上的“空气”。它既包含着物质,又具有重量。底层的空气因此就比高层的空气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如果你想使一片树叶或者一枝花平整的话,你会将它放到一本书的书页中间,再在上面压上20本别的书,因为你知道这一堆书中底下那本所承受的压力最大。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会料到,我们所承受的压力会那么大——每平方英寸15磅。那就意味着,要不是我们幸运地全身也装满了和环绕我们四周一样的空气的话,早就被压扁了。即使这样,3000磅(这是一个普通身材的人所承受的压力)也不是个小数字。如果你还心存疑虑,去想办法举起一辆小货车来看看。
在大气层内压力也是在不断地变化的。这是17世纪中叶伽利略的弟子伊万格利斯塔·托里塞利给我们揭示的,他发明了气压计,这种著名的仪器可以使我们在白天或黑夜的任何时间都能测量气压。
托里塞利气压计一出现在市场上,人们就开始用它来做实验。他们发现,海拔每上升900英尺,气压就降低1英寸。接下来的另一个发现为气象学——研究大气现象,预测天气状况的一门可靠的科学——的创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些物理学家和地理学家开始猜测,在气压和流行风的方向之间,或者反过来说,在流行风的方向与气压之间,有着确定的关系。但是,为着要确立一些制约着气流活动的真实无误的规律,就得先花上几个世纪的功夫收集数据材料,从中提炼出一些明确的结论。这项工作表明,世界上某些地区的气压远远高于平均海拔的气压,而有的地区的气压则远远低于平均海拔的气压。前一类地区被称为高压区,后一类地区被称为低压区。接着人们就确认,风总是由高压区吹向低压区,而风力和风速的大小则取决于高压区气压有多高和低压区气压有多低。当高压非常之高而低压非常之低的时候,我们就会碰上强风——风暴、旋风或者是一场飓风。
风不仅使我们生活的地方,使地表换气良好,而且对雨的分布也起了很大影响。没有了雨,植物和动物的正常生长就绝无可能。
雨只不过是从大洋、内陆湖和内陆的雪地上蒸发的水分,以水蒸气的形式被空气携带。由于热空气比冷空气能携带更多的水蒸气,它就能不大费力地携带着水蒸气,直至空气变冷。那时,水蒸气中的一部分就凝结而降落地表,形成雨、冰雹或雪。
因而任何一个地方的降雨几乎完全取决于它顶上的风。如果一个海港被群山与大陆相隔绝(这是很常见的情形),风从海上吹来,那么海港地区必定十分潮湿。由于风在进入较高的地区(那儿气压要低些)时被迫上升,它在离海平面越来越远时也就不断地冷却,它所携带的水蒸气就化作了雨和雪,而当它抵达山脉的另一侧时,已经变成了干燥风。
赤道地区雨量充沛而有规律。因为这一地区的巨大热量使得空气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然后就逐渐冷却而被迫释放出它所携带的大部分水蒸气,这些水蒸气返回地面时就成了倾盆大雨。由于太阳并不总是在赤道的正空,而是南北来回移动的,因而大部分赤道地区都有两个季节,两季中间有很大的暴雨,而这两季则相对比较干燥。
可是那些在由较冷的地区吹向较热的地区的稳定气流控制之下的地区是再糟糕不过的了。由于风在从寒冷地带吹到较热地带的过程中,吸收水蒸气的能力越来越强,因而不会释放出它所携带着的水蒸气,这就使地球上很多地方成为沙漠,在那儿十年都难得下上一两场雨。
关于风和雨,我们就先讲个大概。以后谈到每个国家时再作详细探讨。
现在我们再来讲一下地球本身,以及我们所居住的那一层薄薄的硬岩石壳。
有关地球内部的性质有着许多种理论,但是有关这个问题的确切知识依旧十分含混。
让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一下,我们在空中能升到多高,在地壳底下能下到多深的地方。
在一个直径为三英尺的地球仪上,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埃弗尔斯峰(即珠穆朗玛峰)只有一张薄薄的卫生纸那样的厚度,而菲律宾群岛以东的海洋中最深的海沟,形状和大小都像是一张邮票的锯齿。我们既没有下到过海底的最深处,也没有爬上过埃弗尔斯峰。我们坐在气球或者飞机中时,比起那个喜马拉雅山的巨人的峰顶要略高一点,但是即使这样,甚至就在瑞士的皮卡德教授最近的飞行成功之后,大气层中的29/30还有待于我们的探索。至于说到海洋,我们还没有潜到太平洋底四分之一的深处呢。顺便说一下,最深的海洋的深度要大于最高的山峰的高度。如果我们把埃弗尔斯峰放到海洋的最深处,它的峰顶还要低于海面好几千英尺。
就我们今天所掌握的知识而言,我们对于地壳的起源和它后来的变迁还是一无所知。我们也不能(像我们祖父那一辈人一样所满心希望的)去火山寻找有关地球内部的真实性质的材料,因为我们已经知道,火山并不是被人们所认为充塞着地球内部的热物质的出口。
目前世界上大概还有320座活火山。过去一度有过400座,但那以后有的活火山退隐了,进入了普通寻常的山峰的行列。
火山中的大多数都位于海岸附近。事实上,世界上地壳最扰人多事的地方日本(地震仪显示平均每天有4次轻微的火山震动,一年就是1447次),就是一系列的岛屿。最近以来火山爆发的最大受害者喀拉喀托山和马提尼克岛,也都是岛屿。
地壳就像海绵一样满是洞孔
由于看到大海与火山总是紧紧毗邻,很自然地人们就试图这样来解释火山爆发的起因:由于海水渗入了地球的内部,因而就引起了巨大的火山爆发,接着就是岩浆和蒸汽喷涌而出的人所熟知的灾难性后果。但是后来人们发现有好几座活动频繁的火山远离大海数百英里,这一理论因而也就化为泡影。这个问题你得两百年后再来问我,此时此刻我只能摇摇头说声“不知道”。
那么,地表本身又是怎么回事呢?我们过去总是伶牙俐嘴地说,那些年代久远的岩石就永远地排斥了时间的变迁。现代科学可没有这么信心十足,而是认为这些岩石和所有别的岩石都是活动的,因此也是在不断变迁着的。风吹雨打再加上冰冻严寒和冰河的作用,使得山峰以每1000年三英寸的速度萎缩下去。如果没有相反的力量来抵消这些侵蚀作用,那些比较古老的山峰也许早就消失无踪了,即使是喜马拉雅山在过了116000000年以后也会变成一片广袤的大平原——但是在这儿有足够的反作用力。
为了对在我们四周所真实发生的一切有一点最起码的概念,拿上半打干净手绢,将它们平摊在桌上,一张叠着一张。然后用手轻缓地来回拉动所有六张手绢。然后在这一堆皱得稀奇古怪的亚麻布上,你会看到遍布着山峰、峡谷、褶皱和对折,这堆皱皱巴巴、古里古怪的亚麻布就极像地球的外壳。地壳是在空间中运动着的一个巨大物体的一部分,而且它的热量在不断地丧失。如同所有逐步冷却的东西一样,它也在慢慢地凝缩。就像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当一个物体凝缩时,它的外壳就会发生奇形怪状的褶皱,就像一堆手绢被挤压在一起那样。
目前最为可取的猜想(请记住这又不过是一个猜想)认为,地球自开始作为一个星球而独立存在时起,其直径已缩小了约30英里。如果你把这个数字只当作直线看,实在不大。但是请记住我们正在讨论的这个曲面的庞大面积。地球表面积是196550000平方英里。它的直径上只要是突然出现了几码长的变故,就足以引发使我们没有一个人能侥幸生存的灾难。
大自然慢慢地将它的种种奇迹付诸实施。它要在它所做的一切事情中保持一种恰当的平衡。当它要使某一片水面干涸(美国犹他州的大盐湖就正在逐渐干涸,瑞典的康斯坦丝湖在未来10万年内也将消失)时,它又在世界上其他某个地方开始制造出一片水面。当它让某些山脉消失(欧洲中部的阿尔卑斯山再过上6000万年就会像美洲的大草原一样平坦)时,地球上另外某个角落的地壳正在缓缓地发生变形和褶皱,成为一座新的山脉。至少我们相信是这样的情形,尽管这个过程总是过于缓慢迂回,让我们不能够具体地观察到正在发生的变迁。
这条根本规则也有一个例外。当它悠然自在的时候,大自然是不慌不忙的。但是一旦被人类诱导和蛊惑,它有时也会急躁难耐。自从人类真正开化起来,发明了他那小小的蒸汽引擎和炸药包以来,地球的表面已经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如果我们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们能在某个小节日重返我们中间,他们肯定认不出自己的牧场和田园了。我们对于木材的贪婪,以及我们在砍伐覆盖着整座山脉的森林和灌木时的冷酷无情,已经使广大的地区变成原始的荒野。因为森林一旦消失,多年来紧紧地附着于山脊岩层的肥沃的土壤就会被冲刷尽净,贫瘠的山坡构成了对于四周乡野的威胁。雨水不再有草皮和树根来吸纳,而是流涌进了湍急的洪流,吞噬着它在流往平地和峡谷时所遇到的一切东西。
不幸的是,我们所描述的这一切,并没有作任何语言上的夸张。我们不必回到冰川时代,由于我们还没有说明的原因,整个北欧和北美在那个时代都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冰雪之下,冰雪在所有的山脉上都开凿出了险峻的沟沟坎坎。我们只需回到罗马人的时代,他们是第一流的剥削者(他们不就是古代的“讲求实际的人”吗),他们只花了不到五代人的工夫,就将那些使得意大利成为一个发展均衡、气候稳定的国度的所有东西都无情地毁灭了,从而完全改变了他们那个半岛的天气状况。而当西班牙人使那些经过无数代勤勉的印第安人的劳作才建成的肥沃的台地遭到破坏时,他们对南美的群山又干了些什么呢?这件事情发生得离我们如此之近,已毋庸再作说明。
如果我们将世界上最高的几个山峰沉入位于菲律宾和日本之间的海洋最深处(35410英尺),埃弗尔斯峰将位于水下6000英尺,其他各峰依次更低。这些山峰依次是:①埃弗尔斯峰(29141); ②干城章嘉峰,也在亚洲,尼泊尔附近(28146); ③阿根廷的阿空加瓜山(22863); ④厄瓜多尔的钦博拉索山(20498); ⑤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山(20300),美国的最高峰;⑥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19321); ⑦加拿大的洛根山(19850); ⑧高加索的厄尔布鲁士山(18600); ⑨墨西哥的波波卡特佩特山(17881);⑩亚美尼亚的亚拉拉特山(16925),诺亚的方舟就搁浅在这儿;⑪法国境内阿尔卑斯山的勃朗峰(15781),欧洲的最高峰;⑫日本的富士山(12991)(顺便说一句,在喜马拉雅山脉中还有十二座山峰比阿空加瓜山更高,我在这儿不作列举,因为没有人听说过它们)。
如果最高的山峰沉入了最深的海洋
人类长年生活的最高的地方是中国西藏的噶大克[现名噶尔雅莎]村(14518)。最高的湖泊是秘鲁的提提卡卡湖(12466)。最高的城市是南美的拉巴斯(11800)和基多(9343)。瑞典圣伯纳关口的修道院是欧洲长年有人生活的最高的地方(8111),而墨西哥城是北美最高的城市(7415)。最后是巴勒斯坦的死海,低于海平面1290英尺。
当然这是剥夺那些地区的土著,用饥饿来使他们顺从听话的最简便的方法——正如美国政府之灭绝布法罗人,是将剽悍勇武的战士变为肮脏邋遢的居留地教区居民的最有效的办法。但是,就像每一个熟悉北美平原和安第斯山脉的人都会告诉你的一样,这些冷酷无情的举措会招致对他们自己的惩罚。幸运的是,在地理学上具有极端重要性的这几个问题,已经引起了那些权位显赫的要人们的注意。今天,没有一个政府会容忍这类对于决定着我们的福祉的土地的声名狼藉的攘夺。我们无力控制地壳上所发生的那些巨大的变迁。但是,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许许多多的细枝末节,它们会在某个地区带来或多或少的降雨,也能防止一些地区变成满目凄凉的沙漠。或许我们对于地球的内部一无所知,但至少我们对地球的外部所知甚多。每天我们这种大有用处的知识都在增加着,我们要聪明地利用它来服务于我们所有人的利益。
但是我很遗憾地要说,我们没有能够如此这般地控制地表上较大的部分——我们称之为海洋的那部分。地球上大约四分之三的地方不能住人,因为它们之上覆盖着一层水体,其深度从几英尺(海滨地带)到菲律宾正东部著名“深沟”的35000英尺不等。
这层水体可以大致分为三个主要部分。其中最重要的是太平洋,面积为6400万平方英里。大西洋面积为3150万平方英里,印度洋面积为2900万平方英里。内陆水面共计为200万平方英里,其中湖泊和河流占了100万平方英里。所有这些被水浸没了的地域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可居之地,除非我们又重新长出我们的祖先在几百万年以前曾经拥有的,而我们在自己的出生之日还能显示出其踪迹的鳃来。
水面数量的巨大乍一看起来似乎使许多大好土地废置了,也许我们会为地球上水面这么辽阔而感到惋惜。每当我们想到,我们能够控制的陆地中有500万平方英里是沙漠,有1900万平方英里是像西伯利亚那种近乎无用的干旷的草原和平原,还有为数不小的几百万平方英里的土地或者是因为过高(如喜马拉雅山脉和阿尔卑斯山脉)、或者是因为太冷(如北极和南极附近的地区)、或者是因为太潮湿(如南美的雨林地带)、或者是因为森林过于茂密(如中非的森林地带),而无法让人居住,因此必须从我们所谓的“陆地”中减去5551万平方英里,我们会感到,要多有一点土地,该有多大的用处啊!
但是,要是没有我们称作海洋的这个巨大的热容库的话,人类能否生存下去可就大成问题了。史前时代的地理遗迹不容置疑地告诉我们,有一些时期地球上的陆地比现在多,水面比现在少,但这些时期无一例外地都极其寒冷。如果要使我们目前这一种气候状况无限期地持续下去,那么目前陆地和水面之间一比三的这种平衡状态是很理想的,只要这个状态不被破坏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情况良好。
几百万年前的各大洲与今天迥然不同
环绕着整个地球的辽阔的海洋(在这方面古人的猜测是正确的)就像地球坚硬的外壳一样,总是在变动着。月亮和太阳的引力吸引着大海,使它升到相当高的高度。白天的热量将它的一部分化为水蒸气带走。极地地区的严寒给它覆盖上坚冰。气流,或者说风,直接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从实际的眼光来看,它们对于海面所产生的影响可谓优异卓著。当你较长时间地吹着你的汤盘时,你会发觉,菜汤则往与你的嘴相反的方向开始移动起来。当有的气流年复一年地吹动海洋表面时,就会引起运动方向与气流相反的“偏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很多气流从不同方向吹送,这些不同的“偏流”就会互相抵消。但是如果风是稳定的,就像赤道两侧那样,偏流就会成为稳定的水流。这些水流在人类历史上起了重大作用,也使得世界上某些地区能够让人居住,否则那些地区就会像格陵兰岛坚冰覆盖的海滨一样寒冷。
找上一张海流图(许多水流实际上就是海里的河流)来看看,我们就能知道它们位置的所在。太平洋中有许多这样的水流。其中和大西洋的湾流一样重要的,就是日本暖流,或者叫蓝盐暖流,它是由东北向的贸易风所引起的。日本暖流在日本完成了它的任务以后,又跨过北太平洋将它的福祉赐予阿拉斯加,使之不致冷得让人无法居住,然后又急转向南,给加利福尼亚带来了宜人的气候。
但是当我们谈到海流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湾流,这条宽约50英里,深度约为1500英尺的神秘的河流,不知从多少世纪以前起,就一直在给欧洲的北部带来了墨西哥湾那赤道地区的热量,并且使得英国、爱尔兰和所有濒靠北海的国家肥沃富饶。
湾流有一段曲折有致的旅程。它起初是著名的北大西洋涡流,这时它还只是一股偏流而不是海流,就像是大西洋中部一个不断旋转着的巨大的漩涡。它里面包藏着一个几乎静止不动的水潭,那是亿万只小鱼和浮游植物的家园,被称作藻海或“海草海”,在早期的航海史上非常重要。一旦你的船只被贸易风(在赤道正北方吹的东风)吹进了藻海,你就完了。至少中世纪时的水手们对此是坚信不疑的。你的帆船会被数英里长顽固的海草所捕获,船上的每个人都逐渐饥渴而死,只剩下阴森恐怖的船骸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一如既往地上下漂浮,就像是对于别的想要去亵渎上帝的人的无言的警告。
终于,当哥伦布无惊无险地穿越了这一片沉闷乏味的水面的中部以后,那些关于数英里长的海草的神话故事才显得是过于夸张了。但即使是现在,“藻海”这一名称对许多人而言仍然有些神秘莫测的色彩。听起来就让人想起中世纪,很有些但丁所描写的地狱的意味。实际上,它一点儿不比你在公园里看到的养鸭的池塘更加新奇。
还是继续说说湾流吧。北大西洋涡流的一部分最后进入了加勒比海。在那里有一股从非洲海岸向西移动的水流加入了它。自己的海水之外,再加上这么两股水流,加勒比海可容纳不下了。就像一个装得太满的茶杯一样,水流流向了墨西哥湾。
墨西哥湾接纳不了所有这些多余的海水,因而佛罗里达和古巴之间的海峡就成了一个喷头,喷涌出一大股暖热的水流(华氏80度)。湾流涌出那个喷头以后,以每小时五英里的速度流动着。以前那些帆船在能够并且也愿意绕一段长路,而不去顶着那么一股严重阻碍了它们的航程的水流而航行时,都要远远地避开这股水流,这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湾流从墨西哥湾开始沿着美洲海岸向北流动,直到最终被东海岸挡住,又开始了它跨越北大西洋的旅程。刚一离开纽芬兰的大濑,它就碰上了刚从格陵兰的冰川地区流来的拉布拉多寒流,湾流温暖而好客,拉布拉多寒流却寒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两股大海流的汇合处就产生了使大西洋的那一地区背上恶名声的浓浓大雾,还导致了许多冰山的出现,这些冰山在近50年的航海史上扮演了令人生畏的角色。它们被夏天的太阳从它们在格陵兰的稳固的停泊处切割下来,缓缓地向南漂动,直到被由湾流和拉布拉多寒流的汇合所产生的旋涡所吞噬。
在那里它们一边四周漂动,一边慢慢融化。正是这一融化的过程,使它们变得十分危险,因为只有冰山顶部才能被人看见,而在水下的嶙峋的边角却深得足以切开船身,就像刀子切开黄油一样。今天那整个地区是禁止所有远洋轮船航行的,美国的巡逻船(一种特制的冰山巡逻船,由很多国家花钱养护)不断地巡行着,把较小的冰山炸掉,提醒航船哪儿有大的冰山出现。然而,渔船却十分喜爱这一地域,因为出生于北冰洋并且因此而习惯于拉布拉多寒流的低温的鱼群,在湾流的温水中感觉极为难受。正当它们还在慢慢地决定究竟是回到极地,还是游过暖和的湾流时,法国渔民的大网已经捕住了它们。这些法国渔民的祖先在几百年前最早光顾了具有传奇色彩的美洲的大濑。加拿大海边的两个小岛——圣皮埃尔岛和米克农岛,就是两个世纪前统辖着北美洲大部分地区的法兰西帝国的最后的遗迹。
湾流在离开所谓的“冷墙”(它是由湾流和拉布拉多寒流的温差所造成的)后向北流动,然后悠闲自如地流过大西洋,呈扇形流向西欧海岸。其中的一些水流转而向南沿着西班牙和葡萄牙海岸流动。法国、英国、爱尔兰、荷兰、比利时、丹麦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也因此气温要温和得多。在仁慈地完成了它的任务以后,这段性格奇特的海流就携带着比全世界所有河流加在一起还大的水量悄然退到北冰洋中。而北冰洋却由于水量过多,只得自己释放出一股海流以求缓解,这样格陵兰海流反过来又导致了我刚才所讲过的拉布拉多寒流。但是请记住,是那些由这些海流所温暖了的空气,而不是这些海流本身,造福于以上这些国家。
这真是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这个故事如此引人入胜,我几乎都忍不住要在这一章上花更大的篇幅,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这一章只能是个背景——一个气象学、海洋学和天文学的总体背景,我们这出戏剧的主人公马上就要在这个背景下演出他们的角色了。
让我们把幕拉上一会儿。
当幕布拉开时,舞台上上演的就是新的一场戏了。
这场戏将向你讲述,人类是如何学会找到他们穿越大山、海洋和沙漠的道路的。只有征服了它们,我们才真正可以说,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家园。
幕布再次拉开。
第二场:地图与航海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