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六十四卦的配对

帛书易传《要》篇载孔子说“《周易》未失也”，扬雄（前53—18）也说“《易》损其一，虽蠢可知矣”（《法言·问神》）。在上古文献中，《周易》可以说是结构形式最为严密、规律性最强的典籍。而卦画结构则是其最突出的代表。

《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画结构古往今来人们做了许多的研究。现在看来，其最根本的结构特点当是孔颖达揭示的“二二相耦，非覆即变”。

所谓“二二相耦”，就是说今本《周易》六十四卦的结构是两个卦两个卦为一对偶，依此当分为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习坎离、咸恒、遯大壮、晋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三十二对。所以，“二二相耦”就是“对”，“对”是《周易》最根本的精神。

所谓“覆”就是“表里视之，遂成两卦”，一个卦体上下颠覆而成两卦，如屯，倒过来就是蒙，说是两卦，其实只有一个卦体。

所谓“变”就是两卦卦画阴阳相反，如乾与坤，习坎与离。它们“反覆唯成一卦”，只好“变以对之”，以相应卦位上相反的阴、阳爻来分别。

《周易》三十二对卦中，属于卦画上下颠倒而成的覆卦有二十八对。它们是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咸恒、遯大壮、晋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既济未济。

属于卦画阴阳相反的变卦有四对。它们是乾坤、颐大过、习坎离、中孚小过。

《周易》三十二对卦，“非覆即变”，既不属于卦画阴阳相反的变卦，也不属于上下颠倒而成的覆卦者，是不存在的。当然，泰否、随蛊、渐归妹、既济未济这四对卦，既是“覆”，也是“变”，两者兼而有之，但我们还是将其归于覆卦中。因为如孔颖达所说，只有“反覆唯成一卦”，才“变以对之”。只要“反覆”遂“成两卦”，就不“变以对之”，视为变卦。

变卦韩康伯称之为“错”，覆卦韩康伯称之为“综”。但不论变卦，还是覆卦，它们的卦体都是相反的。只不过一是两卦卦体阴阳相反，一是两卦卦体方向相反。

懂得“二二相耦”、“非覆即变”的结构规律，我们就可以解开《周易》上经三十卦、下经却有三十四卦之谜。

六十四卦本来可以一分为二，上、下经各为三十二卦。但《周易》却是上经三十、下经三十四。为此，孔颖达的解释是：“《乾凿度》云：‘孔子曰：阳三阴四，位之正也。’故易卦六十四，分为上下而象阴阳也。夫阳道纯而奇，故上篇三十，所以象阳也。阴道不纯而偶，故下篇三十四，所以法阴也。乾、坤者，阴阳之本始，万物之祖宗，故为上篇之始而尊之也。离为日，坎为月，日月之道，阴阳之经，所以始终万物，故以坎离为上篇之终也。咸、恒者，男女之始，夫妇之道也。人道之兴，必由夫妇，所以奉承祖宗，为天地之主，故为下篇之始而贵之也。既济、未济为最终者，所以明戒慎而全王道也。以此言之，则上下二篇，文王所定，夫子作《纬》以释其义也。”孔颖达将“上篇三十”跟“阳三”扯在一起，将“下篇三十四”跟“阴四”扯在一起，是不合逻辑的。

俞琰（1258—1314）《读易举要》对此也有分析：“李秀岩（疑为李焘， 1115—1184，焘号巽岩）曰：‘上、下篇卦数虽不齐，反复观之，皆为十有八。晦庵以为简帙重大，信斯言也，则诸卦自可平分为二，曷为多寡之不齐乎？’晁以道曰：‘古者竹简重大，分经为二篇。今又何必以二篇成帙哉？’晁氏此说盖不知六十四约为两十八也。上经三十卦约为十八者，乾、坤、坎、离不可倒转，余皆两卦倒转，并为一卦也。下经三十四卦亦约为十八者，中孚、小过不可倒转，余皆两卦倒转，并为一卦也。”朱熹和晁说之（1059—1129）的说法不足取，因为如果是篇幅的问题，六十四卦本来就可以“平分为二”，用不着上经三十、下经三十四。因此，李秀岩提出了“上、下篇卦数虽不齐”，“皆为十有八”说。而俞琰作了进一步的阐发。这一解释是很有道理的，只是需要补正。“上经三十卦约为十八者，乾、坤、坎、离不可倒转，余皆两卦倒转，并为一卦也”当脱落“颐、大过”三字。因为上经三十卦中，除“乾、坤、坎、离不可倒转”外，还有颐、大过两卦。颐卦倒转过来还是颐，大过卦倒转过来还是大过，与乾坤、习坎离是一样的。同时，如果上经三十卦只有乾、坤、坎、离是变卦的话，其他二十六卦为覆，只有十三个卦体，加上乾、坤、坎、离四卦，则只有十七个卦体，就不是“上、下篇”“皆为十有八”了。

这就是说，《周易》上经三十卦中，覆卦有二十四个十二对，这二十四个覆卦，其实只有十二个卦体，是两个覆卦合一个卦体。变卦有乾坤、颐大过、习坎离六个，这六个变卦则有六个不同的卦体。覆卦的十二个卦体加上变卦的六个卦体，上经三十卦共是十八个卦体。下经三十四卦中，覆卦有三十二个，这三十二个覆卦，其实只有十六个卦体。变卦有中孚小过两个，卦体也是两个。覆卦的十六个卦体加上变卦的两个卦体，下经三十四卦也是十八个卦体。以表格表示，即：

所以，上、下经尽管卦数有多有少，但卦体却是一样多。也就是说，表面上卦数不平衡，但实质卦体却是平衡的。

不管覆也好，变也好，《周易》六十四卦的上述配对是不能打破的，因为这不但出于卦画非反即对之必然，也受到卦名正反为对的制约。比如上经的乾坤、泰否、剥复、坎离，下经的晋明夷、蹇解、损益、鼎革、涣节、既济未济，它们都是相互依存的，一旦拆开，跟别的卦组合配对，就会变得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