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娶妻当得阴丽华
第一部
天儿刚亮,母亲樊氏就开始嘟囔,叫“三儿”起床。
刘秀叹了气,翻身儿,用床单掩住面,闭着眼,百无聊赖。
妹妹刘伯姬不管不顾的跑进屋,拉开刘秀身上的床单儿,嚷道:“聋啦,娘叫你起床哩!”她见刘秀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啊”的一声惊叫,“娘哎,真不要脸,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还光着屁股睡觉。”撒丫子跑出去。
樊氏步履蹒跚地走进屋,见屋内破鞋、脏衣物、喝空的酒罐子,干活的家什狼藉一地,房顶上还破了一个大洞。可怜道:“我的三儿呀,像你这样邋遢哪家的闺女敢跟你呀。”便动手收拾起来。刘秀见母亲帮他收拾屋子,马上穿上青色短衣,下床,“娘,我来我来。”
“三儿呀,你哥仨当中,你大哥刘縯懒,二哥刘仲谗,就你懂事儿,能帮娘干活。你爹死后,咱们一大家子人光靠你叔家接济不行。麦收过后,我们家上下十来口人,靠收下的三、五担麦子混不到秋季。我跟你二姐刘元说了,你去她那儿借两担稷谷来,吃点粗粮,接济一下,等秋粮下来就好过了。”
刘秀听说去二姐那里借粮,很不高兴,“又去二姐那里,我都没脸面去。”
樊氏叹气道:“人穷志短,不去刘元家去哪儿?你大姐刘黄家比我们还穷,她那个丈夫半死不活,整年整年的吃药,我们可不敢招惹你大姐家。”
樊氏名娴都,湖阳县富裕人家樊重之女,刘秀父亲刘钦在南顿县做县令时嫁与刘钦,生有三子三女。刘钦病故后家境衰落,樊氏带着六个孩子回蔡阳县种地谋生。刘秀看着母亲苍老憔悴的模样儿,心生感恩,轻语说道:“别说了。娘,我马上就走。”
妹妹刘伯姬跑回来,“三哥,我跟你去!”
“去哪儿你知道?”
“当然知道了,去新野县二姐家。”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二十岁了正愁没人要我。”刘伯姬拿了两个麻袋准备装稷谷。一旁的樊氏看着兄妹斗嘴儿,笑开一脸皱纹儿。说道:“去后别急着回来,在你们二姐家住下,麦收刚过,秋地里也无甚大活儿。你们俩趁闲玩几日。”
刘伯姬扮着鬼脸儿,“吃我二姐家的,给咱家省口粮不是?”
樊氏也不忌讳,“你哥大肚汉,能蹭他们一顿算一顿。”
刘秀说:“我不想住人家家。”
刘伯姬说:“怕啥,二姐夫邓晨那个人很好的。”
“再好也不是自己家。”
“那你回来干啥?”刘伯姬杏眼滚圆。
“睡觉。”
“没出息,打一辈子光棍儿好了。”刘伯姬比刘秀小四岁,她对刘秀说话从不过心。
刘秀生于前汉建平二年正月,上有两兄两姐,下有一妹。他们刘氏虽然有刘邦皇族的血脉,但已经是远支之族,其势微弱。家境不好,两姐姐已经出嫁,长兄有家室并未另居,二哥和他仍无婚娶,就连妹妹刘伯姬早就过了婚娶的年龄仍在家中老着,樊氏为此日夜焦虑。
兄妹俩顾不上吃早饭,每人啃了两个馍,喝了一碗水,骑毛驴去了新野县。
邓晨见到刘秀十分高兴,悄悄告诉刘秀他要去宛城拜访蔡少公。刘秀不解其意,邓晨说:“你呀少见多怪,这蔡少公学过图谶,相面占卜预知未来无所不能,是个有名的仙人,每日找他的达官贵人都挤破脑袋。”刘秀被说的心动,决定一同前往。岂料此话被刘伯姬听到,刘伯姬嚷着要去,刘秀不准。
刘伯姬说不让我去好啊,咱们谁也别出去,我告诉二姐说你俩想修仙入道。邓晨怕了,邓晨说你姐最不喜欢图谶这玩意儿,她知道了又会骂我一顿。
刘秀乐了,“一物降一物。你邓晨人五人六的,也会怕老婆。”
邓晨指着自己矮小的身子,“你看我这身板儿,哪儿是你姐的对手,说不怕那是假。”
三人找了个理由,说是去县城看猴戏。新野县猴戏出名,二姐刘元准了。三人走了半日,天气炎热,又渴又饿,刘伯姬从毛驴上下来,坐在树荫下,说道:“姐夫、三哥你俩先走吧,大日头晒得我头疼,我一点儿也不走了。”
邓晨说:“三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坐在这儿算哪一出啊。”刘伯姬不讲理,说道:“算哪儿一出,算不想走这一出。”刘秀知道刘伯姬的脾气,他也没有办法。正在发愁之际,后面来了一辆马车,刘秀眼睛一亮,“妹妹,有办法了。”他迎着马车走去。邓晨跑过来拦住刘秀,“你想干吗?打劫呀!”刘秀不理睬邓晨,站在路中间,喝停了马车。
车把式是个年轻人,见有人无故拦车恼羞成怒,抄起马鞭向刘秀抽来。刘伯姬高喊了一声,“三哥看鞭!”刘秀脚下用力腾空而起,一个燕子翻身稳稳妥妥地坐在路旁的树杈上,车把式的马鞭重重地打在马屁股上,立马泛起上一道血红。马儿受到惊吓腾空跃起,把车把式颠落在地,一路狂奔,眼见着要撞上前面的木桥,车子有落水的危险。刘秀大叫一声“不好”,从树上飞身而下,足尖点地,身轻如燕,如蜻蜓点水一步丈余,三步两步追上马车,飞跃车顶,稳落马前,两只胳膊死死卡住马的脖子,迫使马车停了下来。
车把式跑上前来,脸色灰白,惶恐地向车内问道:“小姐……小姐没事吧?”使女撩起车帘,放下凳子,从车上下来一个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的姑娘。姑娘走到刘秀面前,鞠躬致礼,“感谢义士搭救,请受阴丽华一拜。”车把式说道:“小姐,是他拦我们的车……”
阴丽华说:“你不要说话,这事儿我看得真切,若不是这位义士,我们就连人带车落入水中。”刘秀回首看到姑娘,十分吃惊,人儿长得跟卖画人画的西施、卓文君一样美貌,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刘秀呆若木鸡,忘记回礼问候。
邓晨听说是阴丽华,马上跑过来,“哎呀这么巧,真的是表妹你呀。你这是去哪儿?”
“表哥好,我去宛城。你呢?”姑娘笑得甜蜜,让刘秀更是眼馋。
邓晨脑瓜转得快,心想阴丽华单独去宛城,必定是寻图问谶,找那个蔡少公,于是说:“和你一样去访蔡少公。”
阴丽华掩饰着自己的神情,问道:“这位公子是……”
“你表嫂的弟弟刘秀。”
阴丽华得知名姓,再次大大方方施礼致谢,“谢谢刘公子了。”因与邓晨是亲戚,又有搭救之恩,阴丽华力邀刘伯姬上车,一起同行。坐车去宛城,正是刘伯姬求之不得的事情。刘伯姬眼中无生人,上车不久就与阴丽华攀谈起来,海阔天空,乡里异事,无所不谈,一会儿工夫俩人混熟。刘伯姬得知这阴小姐年方十五,是新野县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户阴家的千金,家有土地七百余顷,车马、奴仆可同王侯相比。刘伯姬看着细皮嫩肉花朵儿一般的阴小姐生出几分的羡慕。心想我自认为我长得肌肤白腻,可与这阴小姐一比倒没颜色了。
走在路上,刘秀沉默不语,脑子里满是阴丽华的模样儿。
邓晨心中有数,笑而不说,俩人单骑先到宛城,见了蔡少公。蔡少公一见刘秀,惊呼“不得了”,他对邓晨说:“天下帝王之相不外乎七,这刘公子占去了五,一为日月角起,二为颊丰鼻柱有力,三为印堂宽广神足气旺,四为面丰耳正神韵内收,五为河目海口气吞山河。”蔡少公让刘秀在屋内走了两步,赞叹龙行虎步气宇轩昂,乃雄姿杰貌也,“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呀。”蔡少公庆幸遇到大贵相之人,心生欢喜,马上关门谢客,设宴款待邓晨、刘秀俩人。阴丽华到了宛城蔡府,听说蔡少公谢绝见客,不免失望。刘伯姬性子急,找到邓晨,见三人正在宴饮,说道:“你们可好,有吃有喝自得清闲,我和阴小姐酷暑难当,汗流浃背,岂不请蔡大师给阴小姐先观察观察,也免得大老远的空跑一趟。”于是众人退下,蔡少公给阴丽华观察,刘伯姬陪同在侧。蔡少公问阴丽华:“阴小姐可否认得刚才的那位刘公子?”阴丽华摇头,后又点头。刘伯姬心直口快,说道:“那是我哥,他们刚刚相识。”蔡少公让刘伯姬暂时到屋外坐坐,剩下阴丽华一人,蔡少公告诉阴丽华,刚才那位刘公子是大福大贵贵不可言之人,你呢是水上之舟,天上之月,随水而行,逐日而莹。阴丽华说:“请蔡大师开示,小女子不解。”蔡少公笑了:“得贵即贵,你只知道刘公子贵不可言就行。”
从宛城回来,刘秀像丢了魂儿一样,想着阴丽华,他对天发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执金吾是护卫朝廷的重臣,握有兵权,经常跟随皇上出行,刘秀喜欢执金吾的威武豪壮,雄姿英发,让天下人注目的那种豪傲之气。阴丽华心细如丝,听了蔡少公的话一直如鲠在喉,躲在闺房之中,慢慢斟酌。她想,什么叫得贵即贵,什么叫贵不可言,为何说我是水上之舟,天上之月呢?舟之本是水,月之本是日,所以要随水而行,逐日而莹,才可得贵即贵。她开始把自己与刘秀联系起来,织着未来的梦,一颗不可名状的种子落在心田里,她任由它慢慢地萌发、滋生。
过了一段时间,刘秀仍是饭茶不香,心神不定,整日闷闷不乐。
刘伯姬看出了三哥刘秀的心思,心疼三哥,断不得劝说他。说道:“你呢比人家阴丽华大十一岁,做人家的叔父倒是使的。你和阴丽华不是一路的人,人家家里吃的用的是什么,每日扔的东西都比我们的家业大。你与阴丽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哥呀,我不是刺你的心,若有与我们家门当户对的,你就答应了,别耽搁了自己。”刘秀不中听,要么不吭声,要么说道:“伯姬你烦人不烦人啊,女嫁十三,不过十六,你都二十二岁,还好意思说我。”
刘伯姬就怕别人说她的年龄,恼怒道:“我就是不嫁就是不嫁……我没有白吃白喝你们刘家的,我干活少吗,出力少吗,我要陪娘一辈子……一辈子……咱爹死得早,咱娘老实,你们不疼我,还欺负我……呜呜呜……”
刘秀马上心软,揽住刘伯姬,“好了好了,三哥错了,三哥道歉,三哥学狗叫……”
“不行,学驴叫!”
刘秀开始学驴叫。母亲樊氏坐在炕沿上笑得合不拢嘴儿。刘伯姬哭过闹过,很快雨过天晴,她突然叫了声“三哥你过来,过来。”她趴在刘秀耳朵上咕噜一阵了,刘秀眼睛里冒出狼一样的光亮,拉住刘伯姬不容分说往外走。
樊氏叫住他们,“你俩干什么去?”刘秀眨巴着眼睛,随意编排说:“三妹去二姐刘元家,姐夫给她说了个婆家,想去打探一下。”樊氏听说给三闺女伯姬说婆家,想都不想说道:“快去快去,你亲自送她去。”刘秀把刘伯姬送到新野二姐家,刘伯姬找机会见到了阴丽华,跟阴丽华学说了三哥刘秀的心思。阴丽华没有刘伯姬想象的那样拿捏造作,而是和气有度,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道:“你哥为什么不上学?”刘伯姬不解,说“我哥上过学呀”。阴丽华笑而不语,拿出一副帛书,上有她书写的司马相如《子虚赋》的句子,让刘伯姬给了刘秀。刘秀拿帛书看了许久,来问邓晨这是什么意思?邓晨转动着自己的大眼睛,说鸿雁捎书吧也没有情话,说对你无情无义吧,又专门捎来帛书。邓晨琢磨有三层意思,一是阴丽华对你刘秀有意,这帛书不是随意给人的,她既然给你帛书就是有心了;二是阴丽华想让你刘秀亲口说喜欢她,让人传信儿毕竟没有滋味,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平民家的不一样,你得来点花样才能赢得人家的喜欢;三是阴丽华想让你刘秀博取功名,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就是才子的功名之作。
邓晨比刘秀大五岁,家境富裕,是官宦之家。他曾祖父邓隆官至扬州刺史,祖父邓勋官至交址刺吏,父亲邓宏官至豫章都尉。到他这一辈儿,他不是长子承袭不上什么,不善读书也博取不了功名,但他骨子里想当官想出人头地。自己天命不足,缺斤少两,只有借势,攀附别人的梧桐高枝儿,才能入宦显贵。邓晨一直看好看中刘秀,刘秀是自己的小舅子,舅子与姐夫亲了远不了,刘秀发迹了还能忘记自己这个姐夫么,在刘秀身上下赌注最为保险,为此他专门私访过蔡少公,之后又借故带刘秀面见蔡少公,蔡少公一锤定音让他邓晨更加信心百倍。他对刘秀说:“你若要赢得阴丽华的芳心,登上天子大位,必须有点儿学问。”
刘秀说:“谁说我要做皇帝了。”邓晨自知说漏了嘴,马上改口道:“是我不是你,是我要做皇帝,做天下的大皇帝……”刘伯姬笑道:“别自美了,看看你家的祖坟,能不能冒出一股儿青烟儿来。你若是能做皇帝,我就是皇后。”邓晨奸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我是皇帝,你是皇后……哈哈哈……”刘伯姬羞得脸红。刘秀一把抓住邓晨的衣领,“别占我妹妹的便宜。你说我该怎么办?”邓晨晃动着被刘秀疼的脖子,翻动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办啊,上学呀。”
刘秀说:“上什么学?”
“京都长安城的太学,皇室贵族子弟上的学校,出来的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吏。”
刘秀恼怒,“你净说屁话,拿我开涮是不。我连肚子都装不饱,那儿有闲钱去上太学。我把你卖了,还是把你家的宅子卖了?”
邓晨很不高兴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点儿钱,姐夫给。”
“你?”刘伯姬指着邓晨说,“没喝醉吧你,你能做我二姐的主儿?”
邓晨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小看人。这钱不是给别人用的,是给她的弟弟奔功名用的,只要我不反对,她巴不得哩。你们等着,我去说!”
刘元听说让弟弟刘秀去京城博取功名,高兴得不得了,说邓晨这一辈子办的事就这一件碰她刘元的心,拿了银子让邓晨陪同刘秀马上动身去京都长安,她说:“该请人家吃饭的就请吃,该送礼的就送,该打点的就打点,别舍不得花几个小钱儿。你一定让我弟弟上最好的那个太学。”
邓晨说:“你别丢人现眼了,太学不是私塾,整个国家就那一个。”这一折腾,刘秀也真的到京城长安的太学读书。刘伯姬将此事说给阴丽华,阴丽华摇头说道:“朝廷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去京城太学读书能学到什么?”但有一点阴丽华清楚,刘秀去京城太学读书是因为她而去的,这让她心生感动。
这一年是王莽新朝的天凤五年,戊寅年。
古人们不看好这个戊寅年。戊属阳之土,寅属阳之木,木土相克,灾难为重。一是青、徐一带发生灾荒,琅邪人樊崇率百余人在莒县起义,为与官军相区别,他们以赤色涂眉用“赤眉军”号令天下,响应者席卷大河南北;二是东海人刁子都发动起义号称“檀乡军”,转战徐兖达六万余众,波及大半个河北;三是匈奴单于来犯,肆意掠夺北疆。赤眉、绿林、铜马等起义队伍揭竿而起,风起云涌,豪强地主乘势倒戈,王莽新朝内忧外患,摇摇欲坠。
四年后,蛰伏已久的刘秀与长兄刘縯起兵南阳,与赤眉军联合反莽,昆阳之战灭王莽军四十二万,赤眉军借势建立更始王朝,推举刘玄为更始帝。由于刘秀与长兄刘縯威名中原,功高盖主,深得刘玄嫉恨。更始元年的六月到八月间,刘玄与刘縯的隔阂已为路人皆知。
自从与刘秀结识之后,阴丽华就关注着刘秀这个人,不是怕他跑了,怕他娶妻了,而是怕他学坏变坏了,天下乱了,人心不古,好人容易学坏。阴丽华通过家奴、闺中好友不断地打探刘秀的行踪。得知刘秀与其兄在舂陵起兵,她高兴得一夜未眠;得知刘秀他们在与王莽军队的激战中刘秀的二哥刘仲、二姐刘元、婶母等数十口被杀后,痛心疾首,她亲自去刘秀二姐家中凭吊她们。昆阳之战刘秀和他大哥刘縯声名鹊起,威震中原,得万民敬仰,阴丽华为他们高兴也为他们担忧,坊间已经传出他们兄弟与新立的更始帝刘玄不和,她怕刘秀遭受刘玄的暗算。她打发家奴去找刘伯姬,找不到刘伯姬,又让他们去找邓晨,邓晨不见踪影,她亲自去找刘秀的舅父樊宏。
樊宏说:“一山不容二虎,刘玄为保皇位杀我外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外甥刘縯生性鲁莽不听善言,且刚愎自用,其命危在旦夕,你我爱莫能助。你若爱惜刘秀,就要盯住他,一旦刘縯遇难,让他千万不要冲动鲁莽行事。告诉他卧薪尝胆者最能成大器。”
阴丽华回家后给刘秀写了一封情意切切的信,信中说:“人若想死最易,但死不足惜;你若娶我也易,当你在最痛苦的时候;若你不能珍惜自己,失去的还会有我,说不定我会是谁的妻……”她剪下自己的一缕青丝,让刘伯姬将信交给刘秀,并叮嘱刘伯姬要跟在刘秀的身边儿,时时地提醒他。
阴丽华见到刘秀之前,说亲者已经说客盈门,她期盼着找一个有才干、敢担当的如意郎君,见到刘秀之后,她更坚定了这样的信念。在左推右辞中她的年龄一天天长大,这期间父亲去世,她眼看就要十九岁,这个年纪的姑娘嫁不出去是要给国朝交纳税赋的,母亲焦急,催她找一户人家算了。阴丽华告诉母亲,说是她有心嫁与刘秀。当时刘秀已经是更始帝的偏将军,阴母高兴,督促早办婚事。
更始元年六月,刘縯以叛逆罪被刘玄斩杀,刘秀强忍悲痛,亲自到宛城向更始帝刘玄谢罪,防止刘玄再加害于他。刘玄见刘秀表现得如此谦恭,在解除刘秀兵权的同时,诏封他为武信侯。刘秀离开宫城,站在淯水河畔,望着滚滚南逝的淯水,心潮如涌。人生是多么艰难啊,就为这“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他们家失去了数十口性命,刘氏家族失去了数百口人,整个南阳郡地失去了数万之众。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是个序幕,为了他刘秀所追求的功业,腥风血雨的日子还在后头。
刘秀从怀中拿出阴丽华的秀发,贴在脸上,秀发浸满泪水,他想起了阴丽华的告诫,“人若想死最易,但死不足惜;你若娶我也易,当你在最痛苦的时候;若你不珍惜自己,失去的还有我,说不定我会是谁的妻……”刘秀擦去眼泪,跺掉鞋子上的泥土,跳上马,头也不回地去了新野县,去找阴丽华,向阴丽华求婚。
五日后,刘秀在宛城以隆重的仪式迎娶了阴丽华。
时间是,更始元年七月。刘秀二十九岁,阴丽华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