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十六个自我
“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各种自我?
让我们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本书所说的自我,指的并不是日常语言中“自私自利”的本性。依据自我的类型而定,有些确实具有上述的特质,但也存在胆小怯懦、唯唯诺诺,总是贬低自己的自我。
在本书中,自我具有以下含义:它看似是“我”的一部分,也能被理解成是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总想把它视为绝对真理的东西强迫推销给“我”——就像是我们思维的“推销员”,时时刻刻想把它的信条偷偷塞给“我”。
这个“推销员”有个特别卑鄙的手段,就是用“我”的口吻来陈述它的信条,使“我”(真正的我)相信,这确实是自己的想法。因此,你也可以说这本书就是由形形色色的自我写成的,因为这本书是“我”写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假使不明白,目前暂且无妨。
我们的各种自我不时向我们推销某种自我认同,使“我”自以为知道“我”是谁、“我”喜欢什么、“我”不喜欢什么,知道“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但这些其实都是不断在(再)制造各种意念的自我。请你闭上眼睛,好好审视你的思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论你在做什么、体验什么,你总是不断在评价着“我觉得这个很好”“我觉得这个不好”“这烦死我了”“这让我很开心”等。然而,这里的“我”究竟是谁呢?
你脑中的想法,并不一定是真的!
为了理解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深奥的句子,我们有必要先了解几个极为重要的道理:
我们所想的或认为是真实的,并不全然就是我们所想的或真实的。
我们并非与世隔绝,而是成长于群体之中,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位。在家庭之外,还有各种群体,例如同学、邻居、同一个社团的成员、父老乡亲、民族同胞,乃至地球上的所有居民。这些大大小小的群体塑造了我们的思维,进而影响我们的行为模式。
比起体验过其他文化,比如经常旅行的人,只生活在自己文化圈里的人,更容易把许多思考模式与规范视为绝对。举例来说,在德国,如果有人在公共场所赤身裸体便会遭到拘捕,但在其他地方,有些民族却总是裸露着身体,你得非常有耐心,才能让他们理解什么叫作“引起众怒”。因此,“裸奔”并非一种客观的违法行为,只是在德国被认定为犯罪罢了;而这又意味着,在某个时候某人曾经规定,裸体在德国是被视为无礼的、不得体的,甚至该受惩罚的,即使天气适合裸体时也不行。就这个例子来看,我认为这种观念源于人们从小就被教导,应该为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
赤身裸体是一种禁忌,只有经过妥善包装且符合美的标准的,才有资格装点城市的广告牌。而这种广告看得越多,我们就越会为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因为我们的身体不如那些用修图软件修饰出来的肉体美丽,于是我们愿意花大笔金钱购买服饰遮掩身体,好弥补我们臆想出来的缺陷,而某些类型的产业则因为这种反应而大受其惠。有好多人盼望我们的“耻感自我”持续活跃,所谓“No pain, no gain”,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受苦(pain)者与受惠(gain)者并不是同一个人。
“耻感自我”不过是一种似真而实非的自我认知。这种自我认知试图使“我”相信,“我”必须为某些事情感到羞耻,而且这种耻感是极为恰当、自然又正常的。耻感可能起于人们对自己的身体、对自己所做(或没做)的事乃至所想而感到的羞愧!
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羞愧,是从家庭里就开始的,比如总有一天小孩子会被教导,从现在起,打嗝不再像从前那样会获得掌声,而是会被当成没礼貌而不受欢迎。从某个年龄起,孩子打嗝儿就会招来不悦的目光、嘲笑或责骂,而这种似是而非的规律又会被人们一成不变地继续传递,时间久了,约定俗成。
“我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裸露身体!”这是一般认为绝对错不了的信条,于是我们极力避免裸露身体,就算要露,至少也得“三点”不露(大家瞧瞧泳装就了解了)。至于少数不信这一套,行事异于常人的人,不是遭到隔离(限制在裸体俱乐部里),就是被人当成疯子(等于不“正常”),甚至被视为危险分子。而谁会想遭人排挤,被人当成疯子或危险分子呢?
正因如此,为了避免遭人排挤,我们只好乖乖听从“耻感自我”的训诫。
我们无意在此号召大家从现在起全裸上街,举这个例子主要是为了帮助我们认清:这些在脑子里絮絮低语的声音总是在传达所谓的真理,从“听音乐会时咳个不停会干扰他人”(等于难为情、惹人厌)、“强者生存”(等于暴露弱点的人是Loser)到“做事的人对社会才有贡献”(等于不做事的人就是“寄生虫”,只能依赖他人度日);我们只有遵循这些真理,才能受人喜爱、赞美、尊重。同时,这些声音也告诫我们:“如果你做得不一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喜欢你!大家都会把你当成笨蛋,这是你想要的吗?如果不是,就乖乖听我的话吧!”
我们的各种自我会借由各种形式对我们施压,而身受压力的人很少会觉得幸福,也无法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乐趣。
自从开始深入探究自我之后,我便经常在禅修课程中听到“这是你的自我说的”之类的说法,而我一直没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对我来说,其中有许多矛盾的地方。比如,当我认为某件事我可以做得比别人好,据说这便是我的自我。可是,如果我说,做某件事我绝对还不够好,据说这也是我的自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才是我的自我?是当我骄傲自大的时候,还是畏畏缩缩的时候?假使我连自己敌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克敌制胜呢?
直到我开始把“我的自我”分成“我的各种自我”,它们的样子才逐渐清晰,对我而言,各种自我才变成了具体的概念。这样一来,分辨对手或队友就变得简单多了。从此我终于能轻轻松松地找出它们的源头,将它们一一克服。例如,我的“戏剧女王”和“一无是处妹”,两者的基础便截然不同。
经由体察我自己的意念,我越来越了解自己,了解我那些亲爱的“同居人”,并且逐渐夺取它们的力量。也许你会问,这该怎么做?答案很简单:认识你的“敌人”,让它成为你的朋友!本书将会协助你达成这个目的。
自我总是向外求,不理会心的需求
自我有个清楚的识别标记,那就是它总是“向外求”。我们的自我关注的并不是心要什么,它追求的总是来自外在环境,比如他人的注意、认识的人对你的优秀表现表示赞许,或者主管因为你的卓越绩效而为你调薪……当然,自我与心偶尔也会有目标一致的时候,但如果心所要的与自我完全不同,自我才不管心的需求呢,它反而会不断贪婪地向外追求。
如果我想要什么,并且想知道那究竟是我,还是不过又是我的某个自我想要的,那么不妨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我想要的来自哪里?”答案如果是“自外而来”,那么这肯定是个再度想要某种东西的自我罢了。
为自我命名,是接纳的起点
如果想翻转这种权力关系,有个非常重要的步骤:为自我命名。比如我今天对某事感到恐惧(非理性的恐惧),我便为这种恐惧命名,给它一个名字,认清它的身份,并且和它对话。这里所说的恐惧,并不是指凭借真正的直觉关系存亡的那种恐惧,而是那种“我知道如果我在阿姨生日时为她唱首歌,她一定会很开心,可是我怕大家会取笑我,因为我歌唱得挺烂的”。这段话背后的缘由是你怕丢脸,但这有什么好怕的?偶尔丢一次脸又会怎么样呢?
为自我命名有什么效果?它如何能帮助你克服恐惧,勇敢地在阿姨的生日会上高歌一曲(开开心心地,一点儿也不怕)?这些我们在后面还会详细说明。
此外,我也不再痛恨我的各种自我了,甚至反过来,我会从每个自我获得一些“正能量”,而这又比较会让我不会拒绝它,并且更能够接纳它的本来面貌。
在这本书里,我找出二十六名这样的生命伙伴,剖析它们的特性,并且把它们用来对我们施压的各种操控做法列举出来。我们的自我跟我们一样不想死,因此它们总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甚至经常耍一些计谋。只有当我们不再把自己与它们画上等号,我们才能放开它们。到那时,它们或许不一定会永远消失,但已经无法支配我们;而我们也终于能够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并且感觉良好。
【重点小笔记】
自我代表脑海里的一种声音,这声音总是想把它的真理说成“我”的真理。这个声音使用的花招就是用“我”这个说法,使我们把自己等同于它。
这些声音会随着岁月逐渐积累:
◎透过教育(比如父母、师长)
◎透过我们认为值得模仿的对象(比如偶像)
◎透过操控(比如广告)
我们听从自我的话,希望能避免不快的事件与经历。
自我一如它的起源,具有多种面向、众多面目与身份。
如果我们不对自我提出质疑并揭露它的真面目,它就有力量操控我们,从而导致不满等后果。因为我们想要的是一套,但在自我与自我的真理影响下,做的却是另一套。
辨识关键:
自我把“外在环境”视为成就它愿望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