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救与不救是个问题
青年军官走到汽车的驾驶座,轻轻敲了敲窗户。
约翰神父将车窗帘拉开,从座位下面抽出了一面**旗,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军官见约翰是德国人,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先是给约翰神父敬了一个简单的军礼,又示意装甲车上的机枪将枪口暂且抬高。
“是你?”军官一眼扫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雷童,惊呼。
雷童也觉得这军官挺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谁呢?穿越回来以后见过了太多的鬼子,实在是对不上号!除了朝香宫鸠彦、服部正男、熊本健次,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认得自己。
雷童紧张地握着雨伞,一旦稍有不测就一把戳瞎军官的眼睛。
“咱们也算是冤家路窄!”军官边说着,一只手伸进衣服里,好像在掏什么东西。
冤家路窄?那估计就是结过仇的,可是自从夜袭以来,见过雷童的现在都在阎王殿受审呢。
难道说是在赵公馆交手的鬼子?可是黑天昏地的,谁能这么巧就记住了这么一张脸?
雷童猜测这家伙一定是要掏枪,不如先下手为强,猛然戳他个大窟窿……但他斜眼用余光看着正前方的装甲车,两挺机枪随时可以将枪口调转过来,瞬间就能把这辆老爷车打成蜂窝。
可要是等这鬼子掏出手枪,再想反抗就更难了……
一不做二不休,先弄死他再说,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杀气太重,鬼子军官开始注意到雷童凶狠的眼神,在衣服里掏东西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雷童与鬼子就这么对视着。
接下来,就看谁的手快了。
鬼子的手慢慢从衣服里抽出来,又一点点摸到了挎在身体一侧的手枪皮套上。
雷童也慢慢抽出雨伞,只是雨伞太长,车里空间又窄,必须要抽到足够高度才能攻击,不过到那时差不多就失了先手。
约翰神父夹在两人中间,神情十分僵硬,他开始哗哗流汗,汗珠子凝聚在鼻头上,越积越大,可就是不往下掉,惹的鼻头一阵阵发痒,也不敢动手擦拭,生怕自己但凡有一点动作,引其要命的枪声。
鬼子发现约翰鼻头上的大汗珠,问雷童:“这位神父很热吗?是不是不舒服?”
雷童并没有答话,只是死死盯着鬼子军官。
“喂,只不过是踢了你一脚而已,犯不着结这么大的仇吧!”军官从枪套一侧的上衣兜里摸出了一盒香烟,自己叼一根,又把烟递到雷童面前,“可那是因为你要扭断我的胳膊。”
踢一脚?扭胳膊?
对啦,穿越到这儿来的第一天,刚从废墟爬出来就遇见了三个鬼子,他们还枪杀了一个平民……这人就是那天的军官,把雷童当成侨民,还给了一张通行证,结果因为告诉雷童此地是南京而激起了雷童的血性……
雷童不知道这家伙是否知道自己就是鬼兵,仍然不敢松开雨伞。
军官见雷童没有拿烟,就放回了衣兜里,点燃自己嘴上的那根,有滋有味地抽了起来。
“这几天你们最好不要到这附近来,很危险。”军官说道。
雷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知道支那鬼兵吗?”军官问道。
雷童考虑了半分钟,说不知道。
“支那鬼兵总在夜里出没,近些日子已经有十几名皇军勇士遇害。就在三天前,他们竟然袭击了一处慰安所,数名佐官玉碎。”军官叼着香烟,整了整衣服,“同时,我们也抓到了一名支那鬼兵,但是他死活不交代同党在哪里,司令命令我们将那个支那人绑在广场上引他的同党来救。”
军官使劲儿嘬了一口,突出翻滚的烟云,说:“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两个中队的兵力,还调来了装甲车。”
“你们怎么确定他还有同党?如果就是一个人干的呢?”雷童稍稍放松了握雨伞的手,想试探试探这个鬼子对他们这伙儿中国鬼兵了解多少。
军官笑了,那种笑可以说是一种不屑,“支那兵……几十万人被我们打的溃不成军!即便是偷袭,一个强壮的支那军人也敌不过我们最差的士兵!”
是啊,虽然雷童几人连续夜袭成功,可是战果相比真正的两军对垒简直不值一提,鬼子依然可以在正面战场击溃数倍于他们的我军。何况雷童每次出击也都是五打一或者六打二,只有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才敢出手。
“你不怕他的同党不来吗?”雷童又问。
军官这次回答的比较正式,少了些流气,扭头望着广场上的王全有,“像他们那样的人,都很重情义,必定不会舍弃战友,虽说是敌人,但我也很敬佩他们的勇气!”
“如果他的同党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还不出现,我们就会把他做成人体标本,运回日本……”军官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冰冷,似乎认为王全有该有此待遇。
雷童认定这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鬼兵同党,语气和眼神都缓和下来,但心情却更加紧张。
“辛苦了!”雷童赶紧给鬼子说点儿好听的,赶紧回去和龙成虎商量对策,只有一天的时间,晚了王全有就……
军官很客气地笑了笑,朝着装甲车摆了摆手。
装甲车让出了道路。
约翰神父想没想,挂挡踩油门,一脚就蹿了出去,他可受够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回到教堂后,雷童不顾约翰神父的劝阻,一手托着腰,一瘸一拐地下了地下室,去找龙成虎。
地下室阴冷潮湿,刚一进门,雷童就觉得胳膊和腰上的伤口又疼又痒。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完了那百十级台阶。
昏黄的灯光下,龙成虎双手缠着绷带,正坐在角落里擦拭着王全有的毛瑟98K;陈大牛抬着受伤的腿,靠在弹药箱子上,跟二牛一颗颗数着子弹;刘铁柱与李克跟宋忠坐在一块儿。
氛围异常沉闷。
通过他们现在的神情,雷童能看得出来当初他们被鬼子打败时的情形。
“我回来了!”雷童扶着墙,提着所剩不多的气力说。
原本死气沉沉的地下室,因为雷童的这句话,顺便欢悦起来。
最先跑到雷童跟前的是刘铁柱,铁柱打量着雷童,激动地说:“雷爷……雷爷你醒了……我还以为要见不到你了!”
说着说着,刘铁柱抹起了眼泪。
陈大牛让弟弟二牛扶着自己,一条腿蹦着过来,“娘唉,俺就说这有宝贝的人就是福大命大!”
李克上前与刘铁柱搀扶雷童,“雷兄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龙成虎放下手里的枪,从李克与刘铁柱的手中接过雷童的胳膊,关切地问:“什么时候醒来的?伤口还疼吗?”、
“没事了,现在就是气短少力,再养两天就好了。”雷童真觉得自己与这帮热血兄弟成了手足,进地下室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王全有的事而对自己有意见,毕竟全有被俘,自己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
宋忠也凑过来,面带愧疚地说:“这个……那天……多谢啊!”
这句感谢,雷童等了好几天,要不说呢,都是同胞,互相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即便立场不同,大家说到底都是中国人,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的。
要是王全有此时也在,该多好啊!他与宋忠之间的那声枪响已经不存在了。
“有件事……关于全有的……”雷童不太想打破现在的美好氛围,但关乎王全有的生命,不得不提。
“全有,他怎么样了?雷兄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龙成虎比谁都着急,当初他过于武断地认为王全有能够顺利脱身。
“是不是被鬼子害了?”陈大牛想起了他那位连长,也很急切地想知道王全有现在是否还活着。
雷童沉了沉,一来给自己理理思路,以防这些兄弟热血上头,不等制定计划就贸然行动,二来刚刚下楼梯耗费气力太多,需要先恢复一下。
“全有还活着,不过鬼子已经定下计策,将他绑在中心广场上,埋伏下两个中队的兵力,引咱们去救人时一网打尽。而且,咱们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一天?,如果超了呢?会怎么样?”龙成虎问道。
雷童不想说,可又忍不住,“超了时……全有就会被制成人体标本,送到日本……”
陈大牛一听就怒了,猛地站起来,拖着伤腿走到弹药箱子上,扛起捷克式机枪就要往外走。
“大牛,你干什么去!”李克厉声说道。
“还能干什么?再不去,王全有还有命啊!”
宋忠站起来,打算夺下陈大牛的机枪,“你没听雷兄弟说吗,鬼子有重兵埋伏,咱们打不过的!”
陈大牛用那条伤腿将宋忠踹倒在地,怒气乎乎地说:“打不过也要打!就算俺拼上命,也得把他救回来!”
“大牛站住!”龙成虎发了话,像一头压制着食肉冲动的老虎,“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好主意,咱们就一起去。”
“有什么主意能在两个中队的手里救人啊!要我说,舍了全有一个,咱们留命给他报仇……”宋忠站起来,扶了扶歪到下巴的眼镜。
“你娘地说什么?王全有可没有放弃救你!”陈大牛抓起宋忠的脖领,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雷童没好意思跟陈大牛说,其实在救宋忠那天,王全有差点就把宋忠给崩了,而且也说过类似“舍一个保全体”的话。
“我刚才想了个主意,就是有点儿冒险,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同意。”雷童看似已经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