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八首)
有一个长头发的青年
有一个长头发的青年,
他要离开草原。
他觉得草原太单调,
他越走越远。
他越走越远,
穿一件白色的衬衫。
有一个长头发的青年,
他要离开草原。
他觉得草原太寂寞,
他越走越远。
他越走越远,
穿一件蓝色的衬衫。
有一个长头发的青年,
他要离开草原。
他蓦然回头一望,
草原一望无边。
他站着一动不动,
穿一件火红的衬衫。
三月十七日梦中作,醒来写定。
* 赛里木湖在新疆,离伊犁不远。“赛里木”是突厥语,意为平安。旅人到了赛里木湖,都要俯首说一声:“赛里木!”
吐鲁番的联想
异国守城的士兵,
一箭射穿了玄奘的水袋。
于是有了坎儿井。
有人在戈壁滩上,
捡到岑参的一纸马料账*。
什么时候咱们逛一逛纽约的唐人街。
安西都护一天比一天老了,
他的酒量一天比一天小了。
飞机上载的是无核葡萄干。
广州的孩子没见过下雪,
吐鲁番的孩子没见过下雨。
广州、吐鲁番都有邮局。
* 岑参马料账现藏乌鲁木齐新疆博物馆。
* 呼伦贝尔草原有一条河,叫圈儿河。圈儿河很奇怪,它不是径直地流去,而是不停地转着圈。牧民说,这河舍不得离开草原。
玉渊潭正月
汽车开过湖边,
带起一群落叶。
落叶追着汽车,
一直追得很远。
终于没有劲了,
又纷纷地停下了。
“你神气什么,
还嘀嘀地叫!”
“甭理它,咱们讲故事:
秋天,
早晨的露水……”
泊万县
岸上疏灯如倦眼,
中天月色似怀人。
卧听舷边东逝水,
江涛先我下夔门。
坝 上
风梳着莜麦沙沙地响,
山药花翻滚着雪浪。
走半天看不到一个人,
这就是俺们的坝上。
歌 声
他很少回他的家乡,
他的家乡是四川绵阳。
他每年收到家乡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寄的是干辣椒,豆瓣酱。
他用四川话和我们交谈,
藏话说得很流畅。
他写的歌子很好听,
藏族的歌手都爱唱。
听说他已经死了,
我不禁想起他挺老实的模样。
收音机里有时还播他写的歌子,
歌声还是那样悠扬,那样明朗。
纪念一位入藏三十年的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