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儿童史(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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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婴儿(infans)与幼年(infantia)

“小孩子呀,你要开始以微笑辨认你的生母(Incipe, parue puer, risu cognoscere matrem)”,维吉尔对这个由母亲微笑着向他打开人类和神界大门的儿童如是说。但在同时期的通用语言中,除了paruus puer(小孩)外,还有infans(婴儿),在政治或司法语言中,这类儿童被定义为puer(儿童)。这两个单词的存在及其之间的关系需要我们进行第一个思考。以蒙田(Montaigne)的一句话为例:“我们对孩子的喧闹、游戏和稚拙更感兴趣”(《随笔》(Essais),Ⅱ,8);我们可以从中发现拉丁语单词在法语中的转变。Puer(儿童)除了自身构成的词外没有其他衍生词,例如19—20世纪出现的常常具有负面色彩的puéril(幼稚的,孩子气的),puérilité(稚气,孩子气,幼稚),puérilement(孩子似地,幼稚地);或者19世纪和20世纪学者创造出来的puériculture(育儿法),puériculteur(育婴员),puérilisme(幼稚状态),puériliser(使……天真)。其他罗曼语族的语言再无来自于puer的描述儿童的单词。这个拉丁语中最古老最常用的单词却仅得到如此可怜的继承,与法语中infans这个单词的境况形成明显对比。Puer这个单词在拉丁语中的延伸是最能清楚揭示儿童概念和童年情感发展的现象之一。

经常创造一些不可靠词源的古罗马人很难辨认否定前缀in-和动词fari(说话)的现在分词。作为修饰形容词使用的infantes(不会说话的)用来形容动物、没有口才的演讲者或pueri(儿童)。词组pueri infantes(小孩子)名词化后简写为infantes,它的频繁出现引申出“infantia”这一含义,指的是“哑,不能说话”,以及儿童所处的infantes的生命阶段。这个复数还衍生出一个单数形式infans(哑的,不能说话的;缺乏演讲才能的;婴儿的,孩子的,幼稚的)。因此生命的第一阶段就是infantia(婴儿期,幼年):持续时间为7年。2这个语义分析过程术语还不够稳定,瓦罗的著作中出现了这个年龄,但他对人生阶段的划分并未将其包括在内。3

由于根据说话能力的缺失来定义一个如此漫长的阶段太过奇怪,瓦罗明确指出只要个体话语没有意义,就不能称其会说话。4 7岁的儿童拥有足够的智力能力,他所陈述的话语也具备了动词fari的特点。但动词fari(说话能力的最初状态)和loqui(演讲,有组织有条理的说话能力)需要区分开来。Infantes(小孩子)就像是乌鸦或鹦鹉,他们知道一些单词,但并不会使用。扩展来说,他们就像是infantes当作属性定语所修饰的动物一样。他们并非哑巴,但只能发出一些声音。5塞尔维亚的圣伊西多尔(Isidore de Séville)也表示他们就像傻子(fatui)一样,既不能理解他们自己说的内容,也听不懂别人的话。6 7岁时,infans(婴儿)具有了言之有意的说话能力,就成为了puer(儿童)。但他还需学习一系列思维活动让自己从fari过渡到loqui,即按照斯多葛学派术语,从lexis(词汇)过渡到logos(言论)。这一学习过程大部分时间在学校中进行,因此infantes(小孩子)和pueri(儿童)的区别也包括了学龄前和适龄读书儿童的区别。

逻辑推理似乎表明了在现代心理学家之前被古代人称为理性年龄的人生阶段,其他一些因素也可以证明infantia持续7年,尤其是生理学。因此老普林尼(Pline l’Ancien)指出乳牙脱落发生在这一时期,塞尔维亚的圣伊西多尔也提出要说话必须有牙齿,从而将两种解释进行了折中。7另外,根据整个古罗马时代被禁止但又为众人熟知的从毕达哥拉斯(Pythagore)、马克罗比乌斯(Macrobe)到塞尔维亚的圣伊西多尔的一些理论,数字7的功能让这个年龄成为人类生活中的重要年份之一。

从出生到7岁这个年龄,幼儿不断成长。某些古老的法律条文对这一时期的两个时刻进行了区分。罗慕路斯(Romulus)禁止家庭中的父亲杀死不满3岁的儿童,8努马(Numa)禁止为不满3岁的儿童服丧。9一篇根据儿童生命不同长短来规定服丧期限计算方法的文献可以证明这一叙述。对夭折儿童的服丧期要根据他们生活的年限来确定相应的月数,不应超过为成人服丧的十个月期限,但服丧期只针对3岁以上的儿童。对于年龄更小的儿童,服丧被简化,文献称之为“半服丧”,10失去了2岁女儿的普鲁塔克解释说人们不为这个年龄的儿童奠酒,不在他们的尸体旁滞留,也不会雇请哭丧妇。11至于不满1岁的婴儿,服丧根本不存在。另外他们也不会被火化,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牙齿,身体不会留下任何东西。12 3岁这个年龄也出现在奥古斯都的法律条文中,它考虑到了3岁以上的夭折儿童,给予有3个孩子的母亲一些特权。这就是生命第一阶段的结束,它没有特定的名称。继柏拉图之后,13昆体良也建议从这一阶段结束开始培养儿童的智力。

从安敦王朝(Antonins)开始,我们可以察觉到一种似乎没有任何古老文献记载的变化,但它在《查士丁尼法典》(le code de Justinien)中得到了充分证实。这种变化让“infantia”这个词超出7岁这个界限,帝国时期的许多法学家也同意这种方式。他们认为infantia(幼儿)和pueritia(童年)之间有两个过渡性年龄段。0—7岁的儿童被视作admodum impubes(完全幼年期),然后7—11岁为infantiae proximus(近童年期),此时他们应当知道分辨善与恶。11—14岁为pubertati proximus(近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