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细姑在自己房里用麻搓着细小的线索儿。细姑搓好的线索儿都会送到大姑手边。大姑要用它纳一双又一双的鞋底。然后大姑和细姑就一起将鞋底捆成捆,背到西河镇上卖。偶尔也有人找上门来买。买的人都少不了要夸夸那鞋底。大姑纳的鞋底都是给男人穿的。那些勤劳的男人特别喜欢大姑纳的鞋底,他们说这是一比三的质量,穿在脚上干活特别来劲。事实上,大姑纳的鞋底都在四十码以上,就是给女人,女人也穿不了。大姑从不给女人纳鞋底。但不包括家里的女人:我、细姑和她自己。
细姑要干的活还有用糨糊和破布,在门板上糊布壳儿。我在细姑身边整理一大堆从各处收来的破布,不时看着细姑那与众不同的手。经过几十年劳作以后,细姑的手能保留几许青春时的娇嫩,实在是大姑创造的一个奇迹。大姑曾经说过,她必须为还有些许生还希望的细姑爷,留下过去妻子的模样,而且是尽可能地多,越多越好。
我从大姑的前后言行中,多次发现大姑内心的冲突与矛盾。这些东西的两个方面,我推断一面是爱,另一面是恨,只有爱恨交加,才能如此刻骨铭心地将大姑与细姑维系在一起,既相依为命,又每时每刻发泄着相互的憎恶。我只是一直难以搞明白,这一对苦命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彼此折磨。
大姑在外屋叫,天来,你出来一下。
从细姑房里出来,大姑将手里的两把锄头给我一把,又将两顶草帽给我一顶。大姑要我跟她一道上山一趟。我问大姑去哪个山上。大姑告诉我,要去钩尖。在我面前,大姑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就没假话。
我们果真是去钩尖。
没有细姑在身边,大姑一副慈眉善眼模样,特别让人心动。大姑的本相是和善的,特别是她对三姑的同情与照顾,使我一点一滴地看完了大姑对我的慈爱的另一个版本。
出了村子,往后山一拐,再沿着半山腰斜挂着的山路,绕到村前的倒挂金钩山崖上。冬日苍茫,太阳成了一个让人心爱心疼的好伙伴。六十岁的大姑一点不比我的腿力差,山路陡峭,我欲扶她时,总是被甩开。大姑还不时用手拈我头发上的飞草,要不就是用几个指头拭去我额头上的汗珠。
大姑的手很糙,上面还有一层层茧花。如此饱受风霜的手,村里没有几双。就是一个人拉扯大四个孩子的三姑,也会羞于同大姑比手。
大姑连同她的手,一起成了村里的传奇。对大姑的手我们一直有着某种敬畏。都说大姑二十年前可以一次用两枚针同时纳一双鞋底,一齐进,一齐出,比后来西河镇鞋厂的那台纳鞋底机还厉害。还说那十个指头是两把五刃刀。我来到这个家庭恰巧就是二十年前。关于我的那个二十年前,没有任何时间上的弹性,铁定了是指那个冬天第一场雪降临的日子。大姑一天能纳一双鞋底在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都将是人所皆知的事实。大姑手上的针穿过厚厚的鞋底时,那身影也有几分轻盈。
我盯着那只从额头上轻轻地抚过的手,在畏惧中,仍能感受到一股穿透肌肤的温情。这温情更使我真切地体会到,大姑的情怀,要比细姑温和细腻的感情蕴藏,丰富许多,强烈许多。细姑的情绪,每一样都写在脸上,大姑是将它们铭刻在心底。大姑和细姑在一起时,我总是偏向细姑。然而,一旦回忆起她俩分开后,自己分别同她们在一起的情景,心里就会变得更倾向大姑。
大姑的手风一样、浪一样从我的脸颊上漂过,留下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颤抖。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貌似坚强的大姑,也许比柔弱的细姑更加脆弱,也许一场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打击,就会使她迅速崩溃。
我走得累了,站住不动。
钩尖仍遥遥地矗立在天边。
我问,那地方鸟都不去,我们去干吗?
大姑说,上去了我才会告诉你。
村里有这么一句咒骂人的话:你死后逃不掉要葬在钩尖上。譬如两个死对头又闹起来,先是一顿唾沫横飞的对骂,接下来拳打脚踢地练上一通,等到有人上前将他们分开,他们必定在挣扎中骂上这一句,然后才喘着粗气听旁人的开导。钩尖上并未埋葬谁,当年将大姑爷出卖给日本人的叛徒小炮子,也仅仅是被扔在野地里,让野狗吃了,拉出粪便肥了大家的田地。有人提出过,要将小炮子葬在钩尖上,大姑却表示反对,这对小炮子来说,实在太残忍了,可以让他来世做牛马谢罪嘛。
不言而喻,钩尖是风水极恶之所在。
一代代的老少都在传说,葬到那儿的肉身,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将永远不能转世托生。钩尖上因此从不停鸟兽,连一寸草都找不到,只有几株狗耳朵刺,长在石头缝里。
其实,钩尖是倒挂金钩山上的一块平地,地上尽是些麻骨石。
山风中飘来一个男人的喊声。男人沿山路奔走的身姿让我觉得从前一定见过他。
我们驻足等候时,大姑似乎在笑,并说,“小拐子”又来了。
被大姑称作“小拐子”的这个人,气喘吁吁地走近时,大姑语气温柔地骂他,你这个跟屁虫!
“小拐子”是罗圈腿,身子瘦瘦大大的,那样子像只大螃蟹。
“小拐子”说,我一得到信就跑来了。
大姑说,都说一只翅膀的野鸡、三条腿的野兔比什么都跑得快,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它们还有一个伴。
“小拐子”说,我这腿让你笑一辈子了。
大姑说,没有。才四十几年哩。
“小拐子”说,团长真的要回来?
大姑说,哪来什么团长?
“小拐子”和大姑都望了望我。
我说,你们还过敏什么,不就是国民政府军的残兵败将吗?不就是西河镇的那位光杆团长吗?未必还要替细姑爷保密不成?
“小拐子”停了停又问,回来的时间说定了?
大姑说,说是立春。
大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她环顾四周后,有些莫名其妙地说,立春立春,只见立不见春,到了立春反而冷得人骨头疼。
“小拐子”样子有些急,抢着打断大姑的话说,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时候,千万别同自己过不去。
他又说,过去是别人同你们过不去。
大姑突然要我先走一步,到前面去等她。我在挪开第一步时就在想,大姑同“小拐子”之间是什么关系。五分钟后,我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俯瞰着脚下的那两个人。也许就在我背对他们往山上爬的这五分钟里,他们已将要说的都说完了。我看见他们毫无表情地相对而立,嘴唇也不见动,只有眼皮偶尔眨一下。这样情形并不太长,大姑就朝“小拐子”挥了一下手,“小拐子”也没做什么表示,转身往回走了。
他那转身的动作让我有了记忆。有好多年了,那时,常有一个卖麦芽糖的跛子来村里。跛子来时,大老远就能听见两块铁板击打出来的叮当声。小猫小狗一样的孩子,纷纷拿上自己积攒的破烂,欢呼着迎上去。跛子总是换给我最大的麦芽糖块。冬天里,他用一只铁块压在箩筐中自己熬出来的巨大糖块的边缘,再用另一只铁块往压住糖块的铁板上轻轻一敲。一声又脆又亮的响声中,大块米糖的边缘崩裂了。跛子总是挑出最大一块递给我,但又后悔地说,给多了给多了,下回再来时一定要扣回来。跛子下次来时,依然给我一大块,接下来仍然后悔。
跛子最后一次来村里卖麦芽糖,收完孩子们交上的破烂后,坐在我家门前不走。两只铁块响得无精打采。他将麦芽糖白送给我们吃,还要我将一大块麦芽糖送给大姑。那块糖是那个时候我能见到的最奢侈的礼品,我捧着足有巴掌那么大一块糖,一路欢天喜地叫着大姑。后来,大姑走到跛子面前,说了几句话,便默默地站着。
然后,跛子就给我的记忆留下了,与眼下这种转身一模一样的动作。
大姑已经走过来。
远处的“小拐子”,像一只腿上有伤的老狼,山路对于他是那般的别扭,没有一秒钟稳定的感觉,仿佛总在摔倒的前一刻。他却总也摔不倒,而且还行走得飞快。
我弯下腰,将大姑的手捉住,一用力她便也站到岩石上。
大姑有所防备,提前说,天来,你别瞎问。
我愣了一下才说,我不瞎问。他就是那个卖麦芽糖的跛子吧?我指着正在向黑点变去的“小拐子”。
大姑说,是的。
我说,他后来为什么不卖麦芽糖了?
大姑说,因为他在伪方当过兵,一九六二年又坐了牢,回家挨整去了。
我说,我不再问了。他当年一定是细姑爷的手下。
大姑什么也没说。
在我们站立的岩石上,可以清晰地望见一座坟墓和一尊塑像。坟墓是细姑爷的,塑像是大姑爷的。昨天在我家门口围着的那堆男人就说过,人死不能做成塑像。菩萨在天上隔得远,有时也会真假不辨,以为那就是真人,就将本来可以还阳的机会错过了。坟墓是一堆土,谁也不会将它认作人,一发觉有误就可以马上纠正。他们说,这些年凡报纸上公布的死而复生的烈士,都是只有墓,没有塑像。细姑爷就沾的这个光。两座山头上,细姑爷的坟墓和大姑爷的塑像相对而立。我说过很多次,大姑爷的塑像有股子豪气,难怪当年日本鬼子怕他。大姑听见我又这么说时,忽然小声喃喃自语道,再豪气的男人为了女人也会变得小气。
隔了一阵,大姑又旁若无人地说,大男人常说小女人,女人既然小,又何苦死也计较哩!
大姑这样说话,分明是在连接自己与大姑爷的纽带上,割开一个缺口。
山路越来越陡,说过几句话之后,大姑仿佛来了劲,同时又像做了亏心事害怕被人发现一样,逃也似的走得飞快。山上差不多已没有可以攀缘的树木藤草,只有一蓬蓬青青黑黑的狗耳刺。我们最后见到的活物是一只乌鸦,它没有叫,只是呆滞地落在一座崖头上,漠然地看着山野,心里或许正绝望地骂着,这狗日的一无所有的倒挂金钩山。大姑此时此刻的行走,让我一次次错误地认为,她是一个年轻活跃精力过人的大姑娘。以女人生命的许多模式所做出的经典判断来预测大姑,谁也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将死的人。女人的生命消亡总比男人多些预兆。大姑这时没有丝毫预兆,将来也没有丝毫预兆。
所以我在她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姑,你一定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大姑话音里还是有些喘,活得好,二十岁就够了,那一百是多余的,是浪费菩萨的慈悲。
我说,那我趁现在跳崖还来得及。
大姑回过头来,你认为你现在活得好吗?
我想起了凌云在身边和不在身边时的情景后,假装哭泣地说,我还不配跳崖。
大姑说,我也认为你不够二十岁就可以了结自己的资格。大姑说话的神情严肃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是第一次登上倒挂金钩山顶。小时候乘凉,常听见大人用高处不胜寒来描述山上的景象。现在看来,果然很少有区别。当年听说,山上只有五棵狗耳刺,现在数一数已是七棵了。我之所以还能记住狗耳刺有五棵,是因为三姑生下小小后,月子里沾了冷水,落下血崩的重症。大姑请来一位老中医给她开了一些药,然后特意在大家面前郑重地告诫,这药方必须用倒挂金钩山顶的狗耳刺做药引子,而且要从南往北数第五棵、也就是最后一棵刺树上的,任何差错都不能出。三姑在村里名声一向不好,好多男人都上过她的床。她没有男人管,但男人有女人管。同她有私情的男人想帮忙又不敢帮。因为,光秃秃的倒挂金钩山上,只要出现一个人,方圆十里都会看见。细姑只好请陶一碗帮忙。因为与细姑的感情缘故,陶一碗二话没说就去了。他在城里待久了,不会走山路,上山还好,下山时摔了几跤,身上伤了几处。细姑就借机去看他,照顾他,直到大姑又将他们骂开。三姑的病当然是好了,不然就不会有后来出生的胖胖和瘦瘦。而陶一碗与细姑的感情终因缘分未到,所以细姑才能有现在对细姑爷归期的切盼。
大姑绕着山顶走了一圈,转身问,你信不信那些传说?
我说,有什么信不信,人死本来就无法再生,哪来的什么转世。
大姑说,你太年轻只想着生,没有完全想过死。再过一个二十年,再过两个二十年,你就会不这么想了。
我说,我不怕死。
大姑说,你以为我怕?不过我还是相信那些传说,不然当年国民政府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拼命地想挖湖南韶山的共产党祖坟呢?
山上的风暂时不再刮,冬日太阳有些温暖,薄雾罩在远远近近的山峰上,群山多了许多朦胧俊俏之美。置身其间,人忽然有了一种阳刚雄健气冲霄汉的豪情。远处的林涛还在作酝酿。四望之野,一派空寂。有鸟在飞,有水在流,有家畜野兽在奔跑逃遁,它们都有一副飘飘扬扬的样子,那一定是消失了的音响浮起来的。
如此时刻,大姑说话的声音似霹雳,而且是那种正午过后,万物懒洋洋,毫无戒心时节的晴空霹雳!
当时,我只注意观察山上山下值得俯瞰的景象。没有察觉大姑的目光,已在我的脸上驻扎很久,那种暖意的来临使我在初始时将它当做了太阳的抚摸。我注意到它,是它从我的脸上移开之后。因为这样的离去,让我突然感觉到别人的眼泪滴在脸上的那种冰凉。正是这种冰凉,进一步让我回忆起凌云第一次将体液和眼泪,同时交给了我的身子的那种滋味。我一扭头,正好看见,有种痕迹尚存在于自己与大姑视野重叠的那部分空间中,我不仅认识,而且太熟悉这痕迹了,它只能是大姑刚刚从我脸上移开的目光。
我下意识地问,大姑,你怎么啦?
大姑不看我,她看着山说,天来,大姑从不求人帮忙,今生今世我只求你一件事。
我从未见大姑用这种乞求的语调讲话,不知下面将会出现什么,心里很慌。我说,大姑,我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有什么你就直说吧,别这么弯弯绕绕,让人听了心里发慌。
大姑慈祥地看了我一眼,捡到你的时候,你那样子真可怜,尺把长的小人儿,用一块破棉絮包着,冰天雪地里冻得像一只红虾子。我将你放在怀里焐了整整一上午,你的小身子才变暖和。你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大姑似乎不愿意说那些想说的话,找个机会自己将话题绕到旁边去了。
我说,大姑,你那时是不是往我身上发了功?
大姑说,莫瞎说,你那时连奶都没吃上一口,哪能经得起外人外力的折腾。
我说,那也是你的慈心慈意之功救了我。
我心里感觉到大姑想请求我的那话可能很严重,也学着大姑故意将话题扯远。
我说,那时扔孩子的很多吧!大姑点点头。我也是运气好,被人一扔,正好扔到你家门口,要是扔错地方,真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这个人站在面前同你说话。
大姑出乎意料地笑了笑。
大姑说,也是你嗓门大,五更时拼命哭闹,竟然隔着几重门将我吵醒。打开门一看,你那声音大得吓人,那些饿狗都在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来。说来奇怪,我伸手一摸,你就不哭了,而且以后也从未见到你大着嗓门闹过。
我说,你昨天还说我声音大语气冲哩!
大姑说,其实你狠一点,我还习惯些。
我说,我哪敢在大姑面前狠,我怕你将我重新扔到雪地里去,让饿狼继续馋我。
大姑说,我是要扔你的,要将你扔到婆家去,让哪个男人去馋你。
我说,你狠心舍得下我,我却舍不下你。真要嫁,就让哪个男人嫁给我,给你赚一个上门女婿。
大姑说,女人总要出嫁,出了嫁,有个男人疼爱女人才活得完整。这倒挂金钩山就像——
大姑伸在空中的手突然不再挥动,她有些僵滞地将指着倒挂金钩山的手慢慢缩回来。她神情麻木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锄头,旧草帽这时不戴在她的头上,而是被帽带缠在锄把上,帽檐的内侧,有大姑自己用毛笔书写的毛泽东的一句诗:无限风光在险峰。大姑是第二次来这倒挂金钩山顶。头一回来时,大姑的年纪与我现在相仿。大姑多次同我说起,这山上别有一番景象。她在草帽上写字时,就说这诗用在倒挂金钩山上挺合适。大姑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了生气。她眨了几下眼后,脸上竟冒出一片红潮,隔着厚厚的棉袄也能见到她的胸脯有大的起伏。这样的情形不用推测也能明白,大姑一定是有了一种或几种美丽的联想,也许不只是联想,还有某种回忆。大姑经历的那最具风采的日子,确实有值得老来时反复回想的东西。
大姑在兴奋之中又续起先前让我担心的话题。她还是要我帮一个忙。
大姑说,你得起誓,说话要算话。
我说,好吧,苍天在上,大姑的吩咐我若答应了不去做,教我日后碰上十个流氓!
大姑心疼地说,天来,你不该这样,哪有这么个起誓法,弄得我不敢求你了。
我说,那我该怎么说,说自己一生碰不上个好丈夫?
这话一出口,我就明白自己舌头上的开关失灵了。在大姑和细姑面前,不应该,永远不应该,永远永远都不应该,提起这样的话题!
大姑貌似平静地说,你这个“碰”字用得好。
我赶忙说,都一样,违背誓言无非是受罚。大姑,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大姑看着我说,也没有别的,待我死后,别让人将我火化了,我怕烧得痛。
在我作出不算庄重的承诺后,大姑终于炸响了那个大大意外的霹雳。
大姑说,还有一点,一定要让人抬着我,到这里来下葬!
她用锄头在地上画着圈。以自己为中心,锄头划出的弧线,弄得山岩嚓嚓作响。大姑让呆呆站着的我走开些,别挡着她画线。圆圈合拢后,大姑独自站立其中。她闭上眼仿佛真的在享受那永无嘈杂的安宁。我看见,两颗泪珠从大姑的眼缝里悄悄钻出来,又悄然消失在许多的皱纹里。
当我扑上去扶住大姑时,赫然发现,大姑站着的位置,看不见大姑爷的塑像,只能看见细姑爷的坟墓。
如果葬在这山顶上,真的永远不能转世,大姑她岂不是死后还要虐待自己?大姑这一生苦够了,来生难道还会不幸福吗!明白大姑今天带我上山的目的,只是为了这嘱咐后,在扶着她往山下走时,我在心里打定主意,要让大姑的心机白费,哪怕因此日后真的会被十个流氓强暴,真的一生嫁不了一个好丈夫,也在所不惜。
在大姑没死,村里人不知其遗嘱之前,我实在无法想象别人将会如何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