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爱上逻辑
随着两人的交往日益密切,金岳霖的成长轨迹在林徽因眼前也逐渐清晰起来。
林徽因清楚地记得,金岳霖第一次登上自己的家门,是和徐志摩结伴而来。徐志摩非常热情地将他介绍给自己,他微笑着冲自己点点头,一翘腿,整个身子便陷入了沙发中间,这个举动,令她大吃一惊。这个人是个“自来熟”,她当即下了结论。
在随后举行的家庭沙龙上,她了解到了他的研究方向:哲学,这又让她有些不解。在她的朋友中间,在各个领域表现突出的人才是一抓一大把,像胡适精于文学,沈从文擅长小说创作,费正卿专长历史等,文学也好,历史也罢,都可以说是比较常见的题材,而哲学就偏于冷门了,这样的冷门学科,偏偏成为了金岳霖的最爱,这是个怪人!她不禁想。
当然了,民国时期颇有建树的列位大家,在孩童时期都或多或少地接受过中国的传统文化教育,金岳霖也不例外,说起四书五经,他也不是不懂,不过,他更喜欢钻研哲学,在他看来,哲学就是他的整个精神世界,对待学问尚且如此专一,那么,对待感情,他又是怎样的一种态度呢?
林徽因不知道,况且,这是个私人话题,不方便在公众场合询问,于是,这个疑问只好先搁置在一边,等待时间——这个最公平的使者来解答。
在更加深入地交往之中,林徽因知道金岳霖为何会走上哲学研究这条道路了。
答案只有两个字:兴趣!
众所周知,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浸润着许多流传至今的俗语,其中有一句,相信大家都听过,这就是著名的“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
这句俗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无非是重义轻利,这也符合千百年来儒家社会的核心道义。假如一个人为了金钱,而把朋友出卖了,这就是不符合道义的表现,不但与社会提倡的道德相违背,而且,这样的人也会受到周围人的唾弃,成为不义的典型范例。
时过境迁,如果这句话放到现在,可能会引起不小的争议。毕竟,在沉重的现实面前,金钱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一个人即便无法拥有成千上万的资产,月薪几千块钱也是看得上的,少归少,总比没有强。
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古人创造这样的言论,最初也不是出于对金钱的不重视,相反,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对金钱很看重,只不过,作为文人雅士,张口闭口就是钱,实在是俗到了极致,因此,无论是在公开场合,亦或是在自己家中,都不能提“钱”这个字。如果非要提,就得用其他的称呼来代替,所以,一枚小小的铜钱,别称多种多样,最为人熟悉的,就是“孔方兄”这样的“雅称”了。
一句话,古人不提钱,只是在故作风雅。
封建王朝结束以后,民国时期的社会风气相对而言较为开放,发展到后来,谈钱已经成为新的社会时尚,在现代社会,能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最显眼的标志之一,就是看一个人有没有钱。
概括起来就是,一个人再有才华,只要没钱,那么就别指望别人把你当回事!
但是,就金岳霖而言,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他希望从逻辑推理的角度去解释这句话,最后,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句广为人知的俗语,竟然毫无道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在金岳霖看来,将这句话放在哲学的领域来理解,就等同于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连续等式,说得具体点,就是金钱=粪土,朋友=金钱,那么,根据同等数值互相代替的原则,就可以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来:朋友=粪土,换句话说,朋友也是不应该值得珍惜的了!
且不论金岳霖这样的解读是否正确,但是,他解读的角度确确实实是别具一格,让人在会心一笑之余,不得不感叹他逻辑思维的清晰,语言论述的幽默。
稍长一些,他得到了一个宝贵的官费留学的机会,从此以后,他有了在美国镀金的机会。
那个年代,前往国外留学的才人非常多,有些人是学习成绩出色,被政府公派到欧美地区留学;有些人则是由于家庭条件非常优越,而自费出国留学,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留洋,几乎每个留学生都会在各自钻研的领域有所成就,像胡适,前前后后竟然获得了几十个博士学位,这是现在的留学生也望尘莫及的。
金岳霖在异国他乡,学习同样非常用功,等到学业结束之时,他已经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学位获得者了。
归国之后,清华大学马上聘请金岳霖为教授,主讲哲学。
没错,这样一块儿闪闪发光的金子,谁不想握在手里呢?
按理说,金岳霖应该知足了,清华教授是一块金字招牌,与其他工作相比,实在是体面得很,况且,当时的大学教授,工资并不算低,就拿徐志摩来说,一年下来,便可入手几百块大洋,生活简直是舒服得不要不要的了。
金岳霖的梦想就是,让哲学从他开始,在中国这块儿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像文学、代数一样,成为一门独具一格的学科。
因此,他与冯友兰一起,共同在清华大学创建了哲学系。
然而,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哲学这门学科,在当时的中国社会知名度还不算太高,单是创建一门专业,似乎影响力并不足。
金岳霖想了又想,决定写书!
没错,就是写书!泱泱大中国,民众四万万,喜欢读书的人很多,倘若将自己接触到的哲学理论写成书籍,那么,许多人就有机会看到这本书,从而爱上哲学。
1936年,《逻辑》一书,正式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这是金岳霖多年来的呕心沥血之作,同时也是中国哲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