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报恩心理

这场三角恋，最终以金岳霖的主动退出而宣告结束。

林徽因选择留下，这是金岳霖意料之中的，他爱林徽因，爱的就是她的博学、善辩以及睿智，与梁思成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多数时候，家里家外都是林徽因一个人在忙，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很多，这让金岳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果，林徽因随随便便就接受了他的爱情，那这样的轻浮的女子也不值得他去珍惜。

林徽因选择回归家庭，这是金岳霖愿意看到的，但是，这样完美的结果让金岳霖付出的代价不小：没能与心爱的人走在一起，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非常大的痛苦。每次面对林徽因时，他内心的那种爱恋仍然会非常强烈地冒出头来，就像济南趵突泉的泉水一样，倘若不加节制，那就要漫洒一地，低头一看，那亮晶晶的碎片，可不都是他无言的感慨吗？

多少个夜晚，金岳霖会梦到林徽因的一颦一笑，他会为之而笑醒；有的时候，他也会从睡梦中惊醒，因为，他看到他心目中的女神受伤了，而他却只能傻傻地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每次醒来，他都会莫名地感伤，曾经他也告诉过自己，他们俩是不可能的，与其让自己一直生活在痛楚里，倒不如狠下心来，从此远离他们的生活，时间——这个伟大的理疗师，会让他忘记一切。

他是这么想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奇怪的是，每次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刚收拾到一半，平日里幽默达观的他，总会禁不住发一顿脾气。他不想把这种情绪带给别人，于是，只好折磨自己。

他把毛巾摔到地板上，狠劲跺几脚；或者是将自己珍贵的鼻烟壶扔到垃圾桶里，任由它默默无闻好几天；要不然，就是赌气不吃饭，就算饿得肚子发瘪，也不会动筷子……

三番五次过后，金岳霖总算明白过来：自己爱林徽因已经爱到病入膏肓了，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问题是：他想过改正这个“错误”吗？

金岳霖认真思量了好几天，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改正。爱情在他这里，根本没有对错，只有早晚。如果说他后悔了，那肯定不是在后悔该不该爱上林徽因，而是与林徽因相识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

只晚了这么一点点，林徽因就与他擦肩而过了。要知道，每一次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前世都要经过至少五百次的回眸啊！

在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这是一种悲哀，严重的话，会成为一种悲剧；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这是一种无奈，双方只能挥手作别，祈祷下辈子有缘再见；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这是一种幸运，这辈子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眼前人。

林徽因的出现，足以让大多数女子羡慕、嫉妒、恨，纵观她的一生，几乎每个男人在遇见她之后，都会不可遏制地爱上她。

金岳霖就是如此，他也差一点将这次美丽的相遇变成现实。

对于林徽因来说，促使她重新回到梁思成身边的原因，除了梁思成的大度、宽容感动了她，更为重要的是，她得报恩，报答梁家的大恩。

1924年，林徽因跟随梁思成赴美留学，夫妻二人一致决定，建筑学是他们今后为之努力的方向。与此同时，老帅张作霖麾下的东北军发生了内讧——张作霖野心勃勃地要进攻北平，想与以曹锟、吴佩孚为首的直系军阀拼个你死我活，这次事件，史称“第二次直奉战争”。

让张作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心腹郭松龄却在此时起兵反奉，狠狠地在背后捅了张作霖一刀。

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为了报答郭松龄的知遇之恩，也跟随郭松龄一起离开北京。路上，遭遇到了奉军将领王永清部的袭击，下车躲避的林长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安排——他被一颗流弹击中，当场殒命。

得到消息的林徽因，几乎要晕死过去。

从小到大，给了她无数悉心教导的父亲，就这么走了吗？她不敢相信，或者说，她一直就不愿意相信。到今天为止，她浓浓的爱国之情以及对建筑学强烈的热爱之情，无一不是在父亲耐心的教导下培养出来的，这么一位可敬的父亲，就这样去了吗？

父亲的离世，除了给林徽因巨大的心理打击之外，也让她的经济状况顿时陷入了危机。

也许有人要说了，她不是跟梁思成在一块儿吗？张个口，一切问题不都解决了？

这样的提议，在林徽因那里，会被当成废纸一样，丢进垃圾桶。

原因很简单：自小便跟母亲相依为命的林徽因，在目睹了母亲艰难、屈辱的生存状况之后，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自立自强的女人。

事实证明，林徽因这样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一个女人，只有经济独立了，才谈得上自尊。

如果老是依靠男人生活，要是男人脾气暴躁一点，即便能花得上男人的钱，这钱花得也不舒心；男人脾气好，但是挣钱少，同样也让人焦虑。

所以，只有两口子一起挣钱，这个小家的光景，才会越来越红火。

虽说林、梁两家人原本关系就不错，俗话说，人走茶凉，林长民一死，林家的精神支柱“轰”地一声倒塌了，作为还没过门的儿媳妇，会不会被扫地出门，这就难说了。

人都保不齐要不要，钱就更别想了。

所以，无论是从自身的性格，还是从现实层面的角度来考虑，对于林徽因来说，张口要钱，并不是最佳选择。

不张口，面子是保住了，可怎么生活呢？

令她欣喜的是，梁思成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梁启超，不仅在文学上成就斐然，在思想上也是相当地开明。这个他早就认准的儿媳妇，在即将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局之时，他一声令下，从此之后，林徽因的生活再无后顾之忧。公公的好，足以让林徽因刻骨铭心。

这样美好的家庭，可遇而不可求。况且，林长民虽然竭尽全力给了女儿他自认为能给予的一切，可是，有一点他却忽略了，他唯一没有给到林徽因的，是安全感。林长民对林徽因母亲的冷漠，造成了母亲安全感的严重缺失，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林徽因，是多么渴望别人能给予自己莫大的疼爱和抚慰！

就像梁启超这样能急别人之所急，想别人之所想，完完全全把儿媳妇当成自家亲闺女来看待的，至少在此之前，林徽因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这样的恩情，假如要以背叛来作为回报，那么，林徽因的良心会被扎得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