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离人
自此将军府里天天会有王爷送来时鲜的瓜果,各色小吃,女子喜爱的钗环首饰,绫罗绸缎更是不缺,且都是宫里的好东西,我都让小翠替我收了起来,虽然此事已定,我心里却像不落地似的整日飘着,嫁给皇家该是个怎么样的光景,本来嫁作人妇就会身不由己,再嫁到规矩森严的皇家那更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靖王提完亲后便被圣上安排去南方巡查水灾了,直到初秋才回,秋高气爽,府里后院的银杏林叶子都发黄了,铺了满满一地,恍若金色的地毯,与午后的阳光连成一片,将秋日渐浓的肃杀萧索之气都隔在九天之外,我偏爱这一片秋日的银杏林,每日都会在此消磨大部分时间,母亲拿王爷送来的衣料给我做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飘逸舞动,我穿了来银杏林,见满树叶子随风摇曳姿态婆娑,舞兴大起,边唱边舞。
飘逸宽大的广袖萦绕迂回于手腕之间,足尖轻点,翩跹流连,唱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唱了几句下来,徒觉这样的曲子太过惆怅,我心中并无伤怀之意,遂再要换曲,闻得脚步声,遂看去,靖王披一件石青色的大斗篷走过来,风尘仆仆看似刚回来。
‘入画!’他看似略有激动,不过转瞬情绪便平稳下来,‘我听到你方才唱的曲子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本王的心意与你是一样的。’
什么心意?方才唱的曲子吗?天大的误会,不过是为了应景随口唱来。况且那是送别之景。不过我迟早也要嫁给他,感情也应当先培养着,遂也没有再解释,撇开了此话,先是谢谢他送来的礼物,即便不在王府还想着嘱咐了下人往这不断送来,母亲这些日子都要高兴坏了,她嫁给父亲自觉择了良婿,如今见我还未过门王爷就对我这般上心,天天在父亲面前念叨靖王有多么好。他方才回来,还没有入宫便来瞧我一眼,还要赶着去宫里复命,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将他送走之后我又折回林中,忽然起了好大的风,狂风大作,树上的叶子扑簌簌的往下落,地上的叶子被风卷起,一时间眼前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风裹着叶子往身上打,被打的生疼我蹲下去等着这阵风吹过,忽然背后被人一提,便脚离地的飞了上去,一只身穿白色袖袍的手臂揽着我,我顺着手臂看上去,早该料到能这么做的只有他,‘赫煊!’
他还是几年前我见他的样子,不过似乎不太高兴,木着脸,一句话不说,只是一直飞,我又问了一句,‘你要将我带去哪里?’
他看向我问道,‘我若带你离开这樊笼,你愿不愿意!’
由于他问的认真,我便也认真的想了想,他不是个坏人,几年前没害过我,证明现在也不会害我,可是我若跟着他走了,我是有些想去的,山高水长自由自在的多好,可是父母亲会难过死,还有我既然已经是靖王的未婚妻了,也该要担起我的责任,我若走了会连累将军府的。遂摇了摇头道,‘不愿意。’
他眼里的光募得暗了下来,喃喃道,‘我早就知道,我本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婳儿,你是入画。凤入画。’似有无限苍凉像萧索的秋风再怎么吹过金黄温暖的太阳还是带着寒意一般,失魂落魄。
我不知道他所说何意,不过见他难过心里也不太舒服,便道,‘如果你要找我玩我可以陪你玩,不过我不能长久的离开京城!’
他似吃了一粒极苦的丸药皱了一下眉头,忽而眉头轻微舒展下带着苦意笑了一下,‘你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随意跟着男子去玩了。’
他这一句似要将我推于千里之外,初识他时我还算是个小孩子,那时候是真正有着孩子般的心性,信任他喜欢他将他当作朋友,现在再见虽然我长大了,但依然将那份对着他的孩童时的心性保留了下来,依然是信任他喜欢他将他当作朋友,他这样说来我却不得不重新来定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三四年后的我与他初见实不应该这么相熟,不过心里为何会这么难过,是因为要失去他这个朋友吗?
‘小小年纪不要皱眉,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时会出现,不要忘了我功夫很好。’他按了按我的眉头道。方说完我长大了现在又说我小小年纪,他这是在安慰我吧,纵然他功夫再如何了得,以后我若出嫁了皇宫大内怎可随意来去。
想到我与他的约定,便对他道,‘我现在是靖王未过门的妻子了,我当初答应了你不要许配人家我没有做到,不管当时是否是戏言,亦是我先背弃的当初的承诺,我对不起你!你会原谅我吗?’
我感到他揽着我的手臂又绷紧了一些,他将头别过一边,带着我在京郊一处山头落下,天边一缕残阳喷薄如火染红了半边天,似不愿离去一般眷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幕,一钩弯月已经挂在太阳之上,冷眼斜看着残阳。
他终于重新看向我,‘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早就知道了你和靖王的定亲。’他这样一说我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就说嘛!那时候的话怎可当真,他那时怕是也把我当小孩子一般哄着了。不过心里怎么会失落呢,我应该高兴啊,这样我就不用总是担心自己成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他静静看着远处,又说道,‘不过,我当初不是戏言,我说的是真的。’
我脑子一轰,脱口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答应你那样的请求。’
他眼睛里有个我在直愣愣的看着他,他勾起唇角,上扬的弧度正好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你当时年幼,现在你长大了,竟真的不知吗?’
‘我!’我脸热热的,想说不知道又有些牵强。
他将我额间一缕头发掖到耳后,那动作竟如此自然,‘不说了,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