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埃及的大城市底比斯一直是阿蒙神的属地，这位天神的武器是几百年前一批埃及解放者的手臂，他们驱逐了入侵此地的西克索人和残暴的亚洲人。埃及恢复独立地位后，阿蒙神成为法老们世代祭拜的神。他的神庙自然也兴建起来，这其中就包括辽阔且永不停工的卡纳克工地上的那一座。按计划，这座神庙将是埃及境内最壮观、最华丽的，将成为国家核心的核心。阿蒙神庙大祭司的权力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像整天只会祈祷的信徒，更像发号施令的统治者。

谢纳刚到达底比斯就要求与大祭司会面。两人交谈的地方是一座忍冬木建造的凉亭，整个亭子被紫藤覆盖着。

大祭司非常惊讶地问谢纳：“您身边为何没有随从？”

“只有几个人知道我到这里来了。”

“您的意思是……我知道了，我会守口如瓶。”

“你是不是至今仍然反对拉美西斯？”

谢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是的，而且这种态度跟以前比起来更强烈。把国家交给一个年轻爱冲动的人来统治，意味着不幸。塞提生前的决定是错的。”

“你信任我吗？”

“阿蒙神庙在由您统治的埃及里会有怎样的地位？”大祭司想得到某些承诺。

“当然是第一神庙的地位。”

“我只希望卡纳克的首要地位不会被剥夺，要知道，塞提生前更喜欢艾力欧、孟斐斯等其他地方的神职人员。”

“我，相反，拉美西斯和父亲的想法一样。”

“谢纳王子，您希望我怎么做？”

“尽快采取行动。”

“趁着塞提还没有下葬，是吗？”

“事实上，那是最后的动手时机。”

其实大祭司已经病入膏肓，大夫告知他可能最多再活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对这位显贵来说，天神仁慈的救赎是唯一延缓生命的办法。这些事谢纳并不知道。大祭司只是希望死前能够看到拉美西斯让出王位，从而让卡纳克躲过一劫。

大祭司正色而厉声说道：“我不允许出现任何暴力。和平是阿蒙神对我们的恩赐，无论是谁都不能搞破坏。”

“您放心，走下王位的拉美西斯仍然是我的弟弟，我本来就很爱他，所以，会时刻惦记着避免伤害他。”

大祭司问：“那么，您成功之后，会怎样处置他呢？”

“国家这个担子对他而言确实太重了，既然他迟早要卸下，到时我会安排他进行一次长途海外旅行。这既能消耗这个年轻人的旺盛精力，又符合他喜欢冒险的兴趣，而且，等他回来之后，他的旅行和游览经验也能帮到我们。”

“关于图雅皇后，我坚持认为她那特别行政顾问的地位不能废弃。”

“这是自然。”

最后，大祭司总结顺带提醒地说道：“谢纳，只要您忠于阿蒙神，命运定会向您露出笑容。”塞提的长子虔诚地鞠躬，回敬大祭司。对他来说，这位老祭司的配合是一把无可替代的利器。

拉美西斯的姐姐杜兰特的皮肤是油性的，可她还是会涂上有香味的脂膏。她这个人整天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作为一个贵族，她痛恨底比斯和埃及南部，只想住在孟斐斯，并为打听显贵们奢华而琐碎的日常小事消耗自己的全部精力和趣味。所以，到了底比斯，她的百无聊赖达到了顶点。

事实上，即便到了底比斯，美好的社交生活也未曾冷落了伟大塞提的女儿，一个又一个宴会向她发出邀请。然而，这里的时装比孟斐斯差很多。她那身为拉美西斯年幼时家庭教师的丈夫，也就是大腹便便、生性乐观的萨力，倒确实是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他原先在贵族学校里任主管，为国家的将来培育英才，可现在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在她看来，自己的丈夫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全是拉美西斯造成的。在一场以消灭拉美西斯为目的的阴谋中，萨力曾起到主导作用，杜兰特也曾经帮着哥哥谢纳对付自己的弟弟。这些都是事实，他们必须承认的确做过错事。杜兰特心想：但是看在已故父亲的面子上，拉美西斯不管多怨恨我们，也该放下了吧。

可拉美西斯执意严厉而残酷地对待他们，于是乎他们觉得自己只有伺机报复这一条路好走了。所以，杜兰特和萨力一定会抓住时机，终结拉美西斯的好运。他们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的，现在嘛，杜兰特全心全意地呵护着自己的肌肤，而萨力整天在阅读或睡梦中度日。

这种麻木被谢纳的出现打破了。杜兰特抱着哥哥大声问：“我亲爱的哥哥！您这次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或许有一个。”

萨力说：“请别让我们再继续等下去了！”

谢纳宣布道：“我即将登上王位。”

“真的吗？我们终于可以为自己报仇了吗？”

“你们和我一起回去。在拉美西斯消失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什么？！让他消失……”杜兰特的脸惨白惨白的，应该是被吓到了。

“我亲爱的妹妹，不用担心，只是让他出国而已。”

萨力问道：“我呢？你会让我坐在一个显要官位上吗？”

谢纳答道：“你办事总不能令人满意，但对我很忠诚，这个优点正是我所欣赏的，所以，你会有大好的光明前途。”

“谢谢，我保证会一如既往地忠诚于你。”

在底比斯豪华的王宫里，伊瑟已经等得太久了。凯是他和拉美西斯的儿子，有一双碧绿的眼睛，鼻子虽不大却高高翘起。他的小嘴嘟着，嘴唇比较薄。总的来说，这是个优雅、淘气、生机勃勃的孩子。伊瑟用炽热地爱心哺育着他。

她有时候想：“只是个妃子吗？……”对于这个头衔，她自然难以接受，这个身份加给她的种种限制也让她难以忍受。可是，一想到妮菲塔莉的美丽、温柔和内涵，她却无法不心生嫉妒。要争当未来的皇后？伊瑟自知没有妮菲塔莉的雍容气度。其实妮菲塔莉也没有那个野心。

的确，她希望自己能够勇敢地反对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哪怕理由只是憎恨。可是，她深深爱着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也给了她太多幸福与快乐，更别说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权力和荣誉并非伊瑟所渴望的，她喜欢的只是拉美西斯这个人以及他的勇敢和威武。她之所以觉得生活变得难以忍受，是因为离拉美西斯太远了。她常常思忖：为什么他不了解我的忧愁呢？

拉美西斯过些时日就会成为法老，她未来的命运是：拉美西斯只能偶尔来看看她。她只能接受这种命运。也许她可以选择与其他男人相爱……可是，追求她的那些人全都无趣又没有个性，只不过有的直接表现出来，有的装成她喜欢的样子。

谢纳也来拜访伊瑟了。管家的报告把她吓了一跳，塞提还没有移进灵宫，拉美西斯的哥哥来底比斯做什么？

她与谢纳见面的客厅通风良好，但能够照进来的阳光很少，因为窗户都在墙壁高处，又呈狭长的条状。

谢纳先开口：“你看起来非常不错，伊瑟。”

“你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我也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能给你带来好处的事，你是不会轻易放过的。直说吧，我觉得你应该成为未来的大皇后。”

“可这不是拉美西斯心里的决定。”

“如果他再也不能做出这个决定，又会怎样？”

“什么意思？”

“我弟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统治埃及。”

“你是想说……”

“我想说的是，既然他敬谢不敏，为了国家着想，只好由我来肩负起这个重任。而你，将成为整个埃及的皇后。”

“你胡说！拉美西斯没有放弃王位。”

“是的，他没有明说。我温柔漂亮的朋友，他会和墨涅拉俄斯进行一次长途旅行，而我则会继承父亲塞提的遗志登上王位。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他回来之后仍然会拥有尊贵的身份，也会得到相应的一切特权。”

伊瑟怯怯地问：“他……提到我了吗？”

“恐怕他早就忘了你们母子了。能够让他激情勃发的，只有外面的世界。”

“那么妮菲塔莉呢？拉美西斯会带她去吗？”

“不会。你难道不知道我弟弟有无穷的情欲吗？所以，他会找其他女人的。”

这些话让伊瑟一时茫然。谢纳想拉她的手，但立即想到这个举动可能会破坏即将成功的计划。对于这个年轻的女人，他打算先博得其信任，事成之后再用温柔好听的话俘获芳心。

谢纳承诺说：“凯将得到最好的教育，相信这足以解决你的一切后顾之忧了吧。塞提下葬完毕，我就会把你们接到孟斐斯。”

“拉美西斯他……已经出发了吗？”

“是的。”

“连葬礼也不参加了？”

“这是事实，我也为此感到悲哀。都怪墨涅拉俄斯，他就是不愿把出发时间往后推一推。伊瑟，忘了拉美西斯，准备成为未来的大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