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佛话
《灵鬼志》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大盛,因而“释氏辅教之书”(鲁迅语)亦应运而出,《灵鬼志》便是出现较早的一种。此书首先著录于《隋书》之杂传类,共3卷,荀氏撰。撰者系东晋人,生平不详。原书佚于宋,鲁迅《古小说钩沉》辑录佚文24条,据说有误收者。从现存佚文看,此书专写精灵与鬼魅故事,故书名为《灵鬼志》。但作为精灵与鬼魅对立面者,乃是佛教僧侣,例如《胡道人》、《周子长》、《昙游》、《张应》等条,描述僧徒们对鬼、魅、蛊、魔的威慑力,其弘扬佛法的倾向十分鲜明。《胡道人》条云:
石虎时,有胡道人驱作估于外国,深山中行,有一绝涧,窃然无底。行者恃山为道,鱼贯相连。忽有恶鬼牵入涧中。胡人性急,便大嗔恶;寻迹涧中恶鬼,祝誓呼诸鬼神下逮。忽然出一平地城,门外有一鬼,大锁项,脚着木桎梏,见道人,便乞食,曰:“得食,当与汝。”既问,乃是鬼王所治。前见王,道人便自说;“驱载物,为鬼所夺,寻迹至此。”须臾即得其,载物如故。
在这个灵鬼故事里,恶鬼听命于鬼神或鬼王,而鬼王则听命于外国和尚(胡道人)。类似的故事还有不少。如《南郡议曹掾》条,写议曹掾欧某得病,巫医无效。后来,其子请沙门至家念经。病人自觉病情转轻,画得小眠,见数十小儿着五彩衣,执幡仗、刀矛走入家门。有两个走到帘前,忽然转身回走,并对后面的小儿说:“小住!小住!屋中总是道人!”从此以后,众小儿不复再来,病人亦痊愈。这个灵鬼故事说明:鬼能作祟于常人,但畏惧僧侣。这种观念,在佛教大盛的六朝,必然普遍流行于民间,因为陶潜《搜神后记》里的《胡茂回》条,写的也是鬼见僧侣即逃的故事。
《灵鬼志》不但记载了许多释氏辅教的灵鬼故事,而且有的故事的内容直接来源于佛经。例如《外国道人》条,叙某外国道人求寄身子某挑担者之笼中,行数十里,挑者休息于树下进食。道人在笼中说:“我欲与妇共食”。即口吐一女,二人共食。食毕,道人便睡,女又对挑者说:“我有外夫,欲来共食;夫觉,君勿道之”。妇亦口吐一少年,二人共食。有顷,道人动,其妇便将外夫吞入口。道人起,又将其妇吞入口中。这个甲吐乙、乙吐丙,丙被吞于乙、乙被吞于甲的幻术故事,出自《旧杂譬喻经》里的梵志吐壶故事。所不同者,在佛经里,施此幻术的是外道梵志,即佛门以外的婆罗门。由于《灵鬼志》撰者误以梵志为佛徒,所以便把施术者改作“外国道人”即外国和尚了。这一改,可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因为僧侣必须抛妻别子而出家,如果随时口吐妇人与之共食,岂非有犯清规?这个佛经故事后来再次被梁吴均改写,而将梵志改为中国的阳羡书生,收入《续齐谐记》中。
《宣验记》
《隋书》杂传类著录《宣验记》13卷,刘义庆撰。原书自来以后失传,《古小说钩沉》辑得佚文35条。刘义庆(403—444),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南朝刘宋宗室,袭封临川王,累官都督,加开府仪同三司,死后加封司空,谥康王。刘著述颇丰,有小说《幽明录》、《宣验记》、《世说》、《小说》等。他与干宝同为六朝时期志怪小说之巨擘,晚年好佛,因此写了这部辅释之书。
任何宗教要获得大众的信仰,关键在于其至上神能否获得大众的崇拜;而为了激发大众对某宗教至上神的崇拜意识,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至上神的显灵神话。基督教制造了上帝创世神话和耶稣显圣神话,道教制造了神仙长生久视神话,佛教制造了佛陀具有六神通以及天神、龙王听佛陀说法等神话。但是,作为外来宗教的佛教在中国民间缺乏传统文化的坚实基础,要让中国大众信仰佛教,就必须补充一批与中华本土血肉相连的佛教神话。《宣验记》从这个方面入手,写了一些中国化的,即与中国历史和现实生活密切联系的三宝(佛法僧)显灵故事。例如书中关于吴主孙皓的两则故事就是如此。
其一:孙皓某次看治园,从土下得佛陀金像一尊,孙令置于厕旁。至四月八日浴佛节,孙撒尿于金像头上,戏称:“为尔灌顶”。未几,孙阴囊忽肿,疼热不堪,求神不灵,医治无效。宫女中有奉佛者,建议孙求佛。孙问:“佛大神耶?”宫女答曰:“天上天下,尊莫过佛。”孙痛急,立备香汤,亲洗金像,置之殿上,叩头谢罪,“当夜即止,肿即随消”。
其二:有人向孙皓上书:“佛法宜灭,中国不利胡神。”孙拟从之。他对僧会法师说:佛若有神,就崇拜;若无灵验,立即消灭。僧会便斋戒七日,“以铜钵盛水,置庭中,中食毕,而曦光辉耀,忽闻庭钵然有声。忽见舍利(即佛骨,佛教以为灵物),明照庭宇,浮于钵上。”这时,僧会对孙皓说:“陛下使孟贲之力,攀以百钩之槌;金刚之质,终不毁破。”僧会这时又散花烧香、经呗礼拜了一番;接着,“壮士运槌生风,观者颤栗,而气竭槌碎,舍利不损,光明挺出,辉彩充盈”。孙皓于是“敬伏投诚,动营斋讲”了。
上述两则关于孙皓从反佛到敬佛的故事,首先告诉人们:佛教初传中国时,存在一个大众是否相信的问题。“佛大神耶”这一诘问,就是当时部分中国人的怀疑情绪的反映。其次,孙皓是三国时代的江南政治名人,刘义庆时代——南朝初期,去三国不远,人人知道孙皓其人。因此,把佛陀金像显灵和舍利显灵神话附会在孙皓名下,就能产生全面覆盖南朝朝野的广泛宣传效果。足见名人效应并非今人的发现,而是古已有之。再次,在写作技巧上,运用对比,毁佛时与皈佛时的孙皓,前后判若两人;又运用反衬,以壮士运槌如风,观者颤栗,衬托舍利之金刚辉彩,分毫无损。这些笔墨,都给读者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显示了作者的文学才华。
《宣验记》中还有一部分故事写善恶报应之灵验不爽。例如《鹦鹉》条云:
有鹦鹉飞集他山,山中禽兽辄相爱重。鹦鹉自念:虽乐,不可久也,便去。后数月,山中大火。鹦鹉遥见,便入水沾羽,飞而洒之。天神言:“汝虽有志意,何足云也!”对曰:“虽知不能救,然尝侨居是山,禽兽行善,皆为兄弟,不忍见耳”。天神嘉感,即为雨灭火。
这个故事取材于《僧伽罗刹经》上卷,《经律异相》辑入,题作《为鹦鹉身现救山火以申报恩》。它与我国传统的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等神话,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故事说明:佛教认为一切有情(有生命者)都有一个业(一切身心活动)报(报应)问题。因为在佛教的三世轮回观念中,人与禽兽是可以互相转化的。今生为禽,若能行善,来生就可能变人;今生是人,若作恶业,来生就可能化禽。鹦鹉救火故事就是写的行善。
《吴唐》条则是一个作恶受报故事:
吴唐,庐陵人也,少好驱媒(诱饵)猎射,发无不中,家以致富。后春月,将儿出射,正值牝鹿将麑。鹿母觉有人气,呼麑渐出。麑不知所长,迳前就媒。唐射麑,即死。鹿母惊还,悲鸣不已,唐乃自藏于草中,出麑置净地。鹿母直来地,俯仰顿伏,绝而复起。唐又射鹿母,应弦而倒。至前场,复逢一鹿,上弩将放,忽发箭反激,还中其子。唐掷弩抱儿,抚膺而哭。闻空中呼曰:“吴唐,鹿之爱子,与汝何异?”唐惊听,不知所在。
刘义庆在《孙皓》里成功地运用了对比和反衬,在《吴唐》里则成功地运用了映衬。猎手率子出猎,鹿母率成为捕猎目标。鹿中箭而死,鹿母“悲鸣不已”,“俯仰顿伏,绝而复起”。猎手杀生遭报,其子亦中箭而亡,猎手“掷弩抱儿,抚膺而哭”。作者以如此充满亲子之爱的笔触,写出两个彼此绝似的哭儿情景,使之互相映衬,从而以撼人心魄的感染力,暗示佛教的杀生之戒绝不可犯,犯则必遭相同之报应。作品主旨是为宗教戒律作宣传,但其对人类的亲子之情和动物之舔犊情深的描绘,却十分动人。
作为佛教文学,《宣验记》还特别强调忏悔与自新。这与基督教、伊斯兰教的忏悔礼颇相似。《宣验记》中颇多因真诚忏悔而免遭报应的故事。《周氏》条叙周氏三子均喑哑而不能言。一天,有乞饮者对周氏说:“君有罪过,可还内思之”。经过乞者反复诱导,周氏终于想起儿时旧事:当床有燕窠,燕母育三子。周氏以三蒺藜纳三子口中,三子皆死。燕母还,悲鸣不已。周氏表示,为此罪业而“恒自悔贲”。于是,奇迹发生了:乞者忽变为高僧,对周氏说:“君即自知悔,罪今除矣!”立即便听见“其儿语言周正”,高僧则不翼而飞了。
《宣验记》善于抓住人情物性以展开其佛教神话情节,这正是此书文学价值之所在。
《冥祥记》
《隋书》杂传类著录《冥祥记》10卷,王琰撰。此书佚于宋,《法苑珠林》摘引此书甚多;《古小说钩沉》辑录原书序文一篇及正文131条,大部分录自《法苑珠林》。王琰(约454—?),太原人,齐时为太子舍人,入梁后,为吴兴令。他在《冥祥记》自序中说:“琰稚年在交趾,彼土有贤法师者,道德僧也。见授五戒,以观世音金像一躯见与供养。……其后久之,像于曛暮间放光,显照三尺许地,金辉秀起,焕然夺目。”故鲁迅称此书为“释氏辅教之书”,“大抵记经像之显效,明应验之实有,以震耸世俗,使生敬信之心”(《中国小说史略》)。这一评语,颇中肯綮。不过,从书中一些写得趣味盎然的神话故事看,颇不乏文学价值。其中,光辉灿烂的形象,生动曲折的情节,以及令人如置身其中的场面描绘,应有尽有;若以无神论眼光欣赏之,亦颇意味无穷。
从《冥祥记》现存遗文看,其内容约为三宝显灵、善恶报应、反道斥儒、现形说法四个方面。
三宝显灵。这是正面描述佛、法、僧三宝神变奇迹,以证明佛法之不虚的故事。兹举各具特色的《葛齐之》、《丁承》、《耆域》、《佛调》四条略加评述之。
《葛齐之》条叙葛妻纪氏“心乐佛法,常存诚不替”。果然,一日正在织布,“忽觉云日开朗,因投释筐梭,仰望四表,见西方有如来真形,及宝盖幡幢,蔽映天汉”。葛夫妻双双作礼。当时“云日鲜彩,五色烛耀”。这是佛教至上神向其信徒显现真形。这一神话,足以安慰那些虔诚的中国信徒,并坚定其对佛教之信仰。
《丁承》条写丁承为县令时,某民妇在井上汲水,有一胡人向民妇乞饮,饮毕忽然不见,那民妇却腹痛啼呼起来。一会,民妇突然坐起,“胡语(外语)指麾”;并索纸笔,“便作胡书(外文)”。邑中没有识外文者,民妇忽指一小儿能读。那小儿得书,果用胡语读起来。此奇迹传至丁承,丁承派人将胡书送至一寺庙之胡僧处。胡僧惊奇地说:该寺佛经中佚失一段,拟派人去西竺重抄,路远未果。那民妇所写胡书,正是佛经中缺失的一段。这个故事,写佛陀派胡人(菩萨或高僧的化身)送经文给胡僧,若直奔目的,便索然寡味。作者在胡人与胡僧之间,穿插一个民妇写胡书、小儿说胡语的故事,就显得波澜诡谲,引人入胜了。
《耆域》条叙天竺高僧耆域浮海来华,欲渡河北上。舟子见他衣服褴褛,轻而拒载。但当船抵北岸,耆域却随众人一同上岸,举船惊异。耆域走在众人之前,忽有“两虎迎之,弥耳掉尾,域手摩其头,虎便入草”而去。长沙太守两腿患风湿而挛屈,域为念咒,腿立伸,数日后行走如常。满水寺有枯树,域向之念咒,十日后枯木还青。域从中国返天竺,在洛阳寺吃毕午餐登程,有人在长安、敦煌、流沙北诸地与耆域相遇,计其时,则十天之内,智域走了万里之遥。这则高僧显圣神话,与西方基督教《新约全书》里的耶稣显圣故事,十分相似。这说明一切宗教的本质,都在于制造超自然体并极力张扬其超自然力。
《佛调》条是一则颇富道教色彩的三宝显灵神话。此条包括佛调和尚的两则故事。(一)常山有兄弟二人奉佛,其兄偕妻赴百里之外拜佛调为师,弟独居家。兄妻有病,在寺庙附近就医。某日,佛调忽往其家,弟问兄嫂平安,佛调一一告之。佛调去后,弟亦策马赴寺见兄,谈及佛调来家之事。其兄惊曰:“和尚旦初不出寺,汝何容相见?”兄弟争问调,调笑而不答。这是借用道教方术之分身术来描绘高僧的神通广大。龙树《方便心论》列举的瑜珈外道“八自在”中有“分身”,可见分身术在印度也有,不过不属于佛教神通内涵,而属于外道(佛法以外的宗教和哲学派别)。(二)佛调死后,弟子们入山伐木,“忽见调在高岩上,衣服鲜明,姿仪畅悦”,并与弟子们问答如常。弟子们发冢开棺,不见其尸。按佛家之规,僧徒涅槃之后,当行火化,决无掩埋尸身之理。这里分明把和尚写成尸解仙了。作者王琰虽然具有强烈的排斥异教倾向,但为了自神其所奉之佛教,却不排斥对异教神话的借鉴。
善恶报应。王琰生活的时代,虽然佛教蓬勃发展,但也发生了北魏太武帝灭佛事件。因此,《冥祥记》中的善恶报应神话,全都是围绕着崇佛与灭佛的矛盾展开。例如《王懿》条叙王氏一家世代奉佛,王懿丧父之后,与兄弟奉母南归,“登陟峭险,饥疲绝粮”。这时,“忽见一童子,牵青牛,见懿等饥,各乞一饭,因忽不见”。又逢“积雨大水,懿前望浩然,不知何处为浅,可得揭蹑”。于是“有一白狼,旋绕其前,过水而反,似若引导,如此河三”。懿等尾随狼后,得以渡水登陆。这个故事,以牵牛童子送饭和白狼导渡两个神话情节,暗示奉佛者必然绝处逢生,这是善有善报。又如《尼智通》条叙智通信佛不笃,还俗嫁人,又将绢写的佛经改制为衣,未几得病,昼夜不宁。她在病中常闻空中语云:“坏经为衣,得此报也。”旬余而亡。这是恶有恶报。
但恶有恶报不仅是现世报,根据佛教因果轮回教义,作恶业者死后还要堕入三恶道受惩。一是地狱道,作上品十恶业者堕入之;二是饿鬼道,作中品十恶业者堕入之;三是畜生道,作下品十恶业者堕入之。《冥祥记》中的《萨荷》、《李清》、《支法衡》、《杨师操》、《石长和》诸条,都是描述毁佛犯戒的作恶业者死后堕入三恶道的可怕遭遇。其残酷情景丝毫不亚于西方但丁《神曲》之《地狱篇》。《地狱篇》宣扬的是天主教地狱观,《冥祥记》宣扬的是佛教地狱舰,二者的表现形式各异而宗教本质相同。不过但丁以毒攻毒,把天主教会的教皇也打入地狱,因此具有历史进步意义。
反道斥儒。佛教作为外来宗教,在其初传时期,遇到了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家、道教与儒家、儒教的夹击。为了在中国这片文化沃土上扎根并发展壮大,它就必须一方面尽可能地吸收这两种传统文化的养料,使佛教中国化;另一方面又必须竭力捍卫其基本教义,从而与儒、道两种传统思想文化展开斗争。《冥祥记》对上述两方面内容都有十分鲜明的反映。例如书中借中国帝王仪仗“宝盖幡幢”以表现佛陀之威严气派,吸收道教方术以表现高僧之法力无边,就是对中国传统的儒、道文化的汲取。反之,书中也写了若干反道斥儒之作,以保卫其作为一种宗教的独立性,《程道惠》、《王淮之》就是这类作品。
《程道惠》条里的程“世奉五斗米道,不信有佛”。他常说:“古来正道,莫逾李老,何乃信惑胡言,以为胜教?”可是程某次病亡复苏之后,把对待佛道二教的上述态度,彻底颠倒过来了。据他自述,在其死亡期间,曾赴冥府。一路之上,满生荆棘,诸有罪鬼魂,“驰走其中,肉随着刺,号呻聒耳”;但程道惠却如行坦途。一比丘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奉佛之故。程因此回忆自己“先身奉佛,已经五生五死,忘失本志。今生今世,幼遇恶人,未达邪正,乃惑邪道”。后来冥官通知程:“君不应来。……小鬼谬滥,枉相录来;亦由君忘失宿命,不知奉大正法教也。”在这个故事里,斥道士为恶人,斥道教为邪教;而惑于邪教者,就随时有可能被冥府小鬼捉到三恶道受酷刑。
《王淮之》则是一则斥儒之作。王琰与出身儒门而极力反佛的范缜同为齐梁时人。范缜著《神灭论》,对佛教唯心主义哲学神不灭论——三世轮回说,大加挞伐,力主神随形灭。《王淮之》以王影射范缜,说此人“世以儒专,不信佛法,常谓:身神俱灭,宁有三世?”但后来有一次王病死又复苏,从此相信神不灭论而成为佛教信徒,声称“人死神存”,“神宝不尽,佛教不得不信”。王琰还在《陈秀远》条中虚构了陈梦见自己的前身以及前身之前身的故事,来图解三世轮回的神不灭教义,其用意也是针对范缜的《神灭论》的。
现形说法。《冥详记》还写了不少白日见鬼、借鬼说法的故事,以宣扬佛教的六道轮回、善恶报应等宗教观念。例如《庾绍之》条叙庾病故之后,忽一日向阎王告假,现形于生前好友宗协之前。他“两脚着械”,显然为地狱所拘。宗协向他问鬼神之事,庾嘱其“宜勤精进,不可杀生。”这种借鬼说法的鬼话,与《列异传》、《搜神记》、《幽明录》等书中描述人鬼相恋和人鬼交谊的鬼话,其宗教性质是不相同的。
这一时期出现的佛教神话集还有很多,如谢敷与傅亮《观世音应验记》、张演《续观世音应验记》、陆杲《系观世音应验记》、王延秀《感应传》、释净辩《感应传》、王劭《舍利感应记》、朱君台《征应传》、萧子良《冥验记》、王曼《补续冥祥记》、佚名《祥异记》、侯白《旌异记》等。以上诸书,国内早已失传。据孙昌武称:三部《观世音应验记》近年在日本发现了镰仓时代的古写本。
这一时期的佛典翻译盛况空前,随着印度佛典之大量译成汉文,印度佛教神话亦随之传入中国。同时,中国僧徒根据汉译佛典摘编而成的佛话集《经律异相》也问世了。但是,这些佛教文学并非中国佛徒之创作,而是外国文学。因此,有关这方面的情况,留待下一章介绍翻译宗教文学时再作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