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论——作为青海文化符号的石刻图像叙事
青海省是中国历史悠久、民族众多、文物遗存极为丰富的地区之一。在延绵不绝的历史长河中,青海各民族勤劳智慧的祖先不但创造了博大精深、丰富多彩的传统文化,而且也创造出了辉煌灿烂、蔚为壮观的民族艺术。为青海民族增添了光彩,也为华夏文明做出巨大贡献。
历史揭示,人类在自身的发展进化过程中,都几乎一致地首先选择石头作为自己加工利用的对象。距今三万年左右,旧石器时代晚期的“青海人”所拥有的千余件经过加工雕琢的装饰品,即青海高原最早的圆雕和透雕作品的萌芽。在青海原始石刻发生的时期问题上,存在着不同看法。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原始雕塑的发生,属于新石器时代的产物”[1]。也有学者认为,“人类创造的最古老的艺术是原始艺术。原始艺术也称史前艺术,它一般指人类在远古的原始社会中所创造的艺术;近年来中国学术界也有人借用黑格尔的话,把它称之为‘艺术前的艺术’”[2]。
据考古发掘,早在距今3万—2万年前,青海高原就已有人类活动并创造了原始的远古文化。在沱沱河沿、海西小柴旦湖等处,发现距今至少2万年前的旧石器物品。远古时代是青海原始艺术萌芽的时代,年代最早的喇家人,就是青海民族最早的祖先。他们用砾石打制粗糙的石器,过着狩猎采集、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在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的情况下,顽强地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正是在这种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斗争中,他们逐渐掌握了加工石器的技术,能够打制出有一定形状而又适用的生产工具。也正是在长期打制石器的实践中,原始造型艺术萌芽了。原始造型艺术萌芽之日,也就是具有朦胧美的原始艺术产生之时。旧石器时代晚期,产生了最初的原始审美意识。早期青海人,已经懂得用粗糙的打制石器来制作石、骨的人体装饰品。并且,随着打制石器技术的发展,出现了利用硬度较高、颜色光泽的石料制作体积更小的细石器。细石器是一种形式更加规整固定、具有一定审美价值的原始艺术品。细石器的出现标志着原始打制石器技术的成熟。新石器时代早期,由于磨制石器的发展,使石器具有美观实用的原始石雕艺术品的性质。在距今6800年的贵南拉乙亥、宗日文化遗址,距今4000年的马厂文化遗址,距今3600—2500年的齐家文化遗址、辛店文化遗址,以及分布广泛的卡约文化、诺木洪文化遗址中,发现了许多精美的彩陶如舞蹈纹彩陶盆、双人抬物彩陶盆、彩陶鼓以及大量的骨刀、叉、骨勺等生活器具和玉器、青铜器等礼器。而乐都柳湾原始社会公共墓地、民和喇家部落遗址的发现,更加确定了青海作为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的事实。
青海地区的石刻艺术源远流长。其一,远在上古时代,这里就是各游牧民族活动的舞台。在历史的长河中,这里出现过羌人,春秋战国以后,又相继出现过鲜卑、吐谷浑、吐蕃、蒙古、撒拉等民族。其二,自汉代以来,青海日益成为青藏高原地区汉族与西北各民族融合、交流的重要中心,其社会历史及艺术文化形态也越来越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体现在石刻上,则是一种兼收并蓄,气象万千的恢宏与博大。因此,青海民族民间石刻不啻为一部研究青海历史文化的百科全书。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青海民族文化艺术的研究已逐渐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国内外学者的宏观研究领域成果颇丰,但在青海石刻艺术的研究上却着力甚少,仍付厥如。
本书所要探究的对象,即是历史形成的青海各民族石刻造型艺术。题目指称的“青海民族”,限定于汉、藏、蒙古、土、回、撒拉这六个世代居住在青海的主要民族,他们在中国西北历史上都产生过重大的影响,也为本书研讨的重点。同理推之,本研究论述的时空界定,也是上述六个民族相对活跃的历史时段和他们主要的活动区域——青海高原。另外,本题目中“石刻艺术”的概念限定在广义的范畴,即岩画、摩崖、石窟、碑刻、玉雕、砖雕等雕刻造型艺术的主要方面。它们既是宗教造型艺术也是民间造型艺术,对青海各族民众影响极为深远。
青海民族民间石刻艺术的要义究竟在哪里?作为一种学术追问的起始,本研究进行了以下两个方面的考量:一是民间石刻艺术的传播信息,二是民间石刻艺术的文本信息。前者是把石刻当媒体看,媒体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媒体所传播的内容。在这种观念指导下的青海民族民间石刻研究基本是特殊媒体背景上的雕刻研究,它为常态背景下的民族艺术研究开拓了新的领地。后者把石刻作品当作一种文化文本来看,用全息思维的方式对具体石刻作品作全方位的系统考察。包括对传播载体——“石头”的研究,对传播技术和艺术——“雕刻”的研究,对传播内容——“文字符号”与“艺术图像”的研究,对传播主体——题刻者的研究等。这种研究定位有望找到青海民族民间石刻研究的独特方法。它既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雕刻研究或书法研究,又不至于陷入材料主义和技术主义的泥淖。
石刻艺术是青海各民族历史与现实生活的一面镜子。可能古人在创造石刻艺术瑰宝时并不知道这些在他们的价值观中或眼中很平常、很一般的东西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青海人。但在艺术探究的视野之中,它们是如此的不同又如此熟悉,这些古老的石刻文化传统其实早就存在并渗入我们这些后人的血脉心念中,笔者认为,这些引人遐想的民族石刻艺术作品应该就是引发我们去接近古人所思所想的心灵的沟通媒介。
关注民族民间美术传统与现实发展是当代青海美术发展所必须重视的。青海民族民间石刻艺术具有一种原发性的,带有强烈民族色彩的艺术形态,不仅是青海民间艺术的一个缩影,也是青海地域文化表现的一个重要分支。青海民间石刻创作(制作)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从早期原始“石”崇拜的文化观念向对审美需求的主动性方向转变发展,从内容到形式逐步反映出游牧文化与农耕文明的交汇融合,石刻造型因此转变为从内容到形式的“艺术跨越”。它作为青海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共同文化载体,不仅带动了青海各民族文化艺术交流不断走向深入,同时也见证了青海作为多民族聚居地区的融合。
青海民族民间石刻艺术的传统与演变,是“本”喻“根”的具体表现,随着历史的变迁,石刻艺术的“本”喻“根”便形成了链条式的连接。青海历史文化源远流长、艺术博大精深,是青海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主体构成之一,也是青海文化旅游资源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还是青海民间石刻艺术的特色和优势所在。
在如此形态之下的青海民族民间石刻艺术创作,主要是“本”喻“根”的这两个因素的相互依存、相互碰撞所产生智慧光芒的集结。笔者从青海民族民间石刻的现实中体会到,把握民族文化和作出艺术价值判断并不容易,传统文化的个性与共性是互相含摄、互相成就的。
值得庆幸的是,在广袤的青海大地上散布着为数众多的摩崖、岩画、石经、碑刻、玉雕、砖雕等石刻文物。它们之中既有汉代《三老赵宽之碑》《西海郡虎符石匮》;唐代《大日如来佛造像》、《文成公主礼佛图》、《岗龙石窟》;宋代《弥勒造像》;明代《瞿昙寺御制石碑》,也有明清寺院砖雕,等等。为能够较为顺利地研究青海民族民间石刻提供了十分丰富而坚实的实物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