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会动的尸体
对于鬼神之说,云蛰向来是将信将疑。今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情景,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由得心中发毛。
冻僵的老人趴在地上,云蛰能清楚的看到他背脊,正在上下颤动,非常的邪门。
“你是何方妖魔?”云蛰的声音在发抖。
门外的风,更大了,刮进屋内,响起一种呜呜的怪声,如鬼哭,如狼嚎。
云蛰弯弓搭箭,慢慢退到墙角,手心已冒出冷汗。
白狼和小灰站在云蛰身前,龇牙咧嘴,虽然在它们心目中,并不存在妖灵的概念,但眼前的情景,似乎也足以让它们胆颤心惊。
老人脸上的冰,在房中焰火的炙烤下,开始慢慢消融。
云蛰的眉头皱起,更深。他清楚的看见,随着冰化为水,老人脸颊的轮廓逐渐清晰,乌青的嘴唇淌出丝丝鲜血。
扬起的脸垂下去,一刹那,脖子上一团黑影瞬间飞了起来,电光石火。
“咻”的一声,破空声起。
云蛰手中的翎箭如闪电一般朝着黑影疾射而去!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良将手下无弱兵”,云蛰跟随父亲,从小学习弓马骑射,箭术之精,虽未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但也颇有火候。
黑影在空中被一箭贯穿,掉下来,落在地上挣扎。
小灰和白狼一个箭步冲过去。
尸体中,又有黑影钻出来,一一被两狼咬住,叼在嘴里。
云蛰慢慢走近,定睛一看,竟然全是巨大的山鼠!
老人身上的冰已融化成水,奇怪的事情发生,原本饱满的身体渐渐干瘪,到最后,只剩下包着骨架的皮囊。
“原来这些山鼠一直躲在老人的身体里,以内脏血肉为食。”云蛰心想,“老人的身体也许被风雪吹进来,让我以为是鬼魂作祟。”
在云蛰的印象里,山鼠只吃五谷,从未听说过吃肉,但此几只也算是鼠中异类。
地上的山鼠竟然有八只之多,个个肥壮无比。“看来有了充饥之物。”云蛰转念一想,这些山鼠以人肉为食,如何吃得下去?但若不吃,又会饿死在山野之中。无奈之计,求存最为重要。
火很旺,草房里已飘起肉香。
两只下肚,云蛰感觉饱了许多,山鼠的味道很纯,感觉比野猪好吃很多。
白狼与小灰已闭上眼睛,在温暖的柴火旁相依而眠。
……
第二天早晨,云蛰起得很迟,点点阳光从草房的缝隙中照进来。透着一种久违的惬意和舒适,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云蛰拿起雕弓,将剩下的两只山鼠捡起来,走出门外。
银装素裹的世界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白狼带着云蛰继续前行。虽然雪很厚,但他们走得比前几日快了许多。
黄昏。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云蛰措手不及!幽深无尽的山林消失,眼前赫然开朗。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朦胧的城市,似与天边相连。
“我们终于走出深山了!”云蛰大声喊道,朝前方飞奔而去。
白狼和小灰却停下来,静静的看着。
云蛰转过身,发现立在原地的白狼。
“大白!为何不走了?”
白狼纯色的皮毛在风中飘动,柔和而美丽。
云蛰走回来。搂着白狼,脸靠上去,“我明白,你们终究不属于人的世界,那里奸诈阴险,肮脏丑恶。”
云蛰将山鼠放在白狼嘴边,白狼转头,并没有吃,只是静静的看着云蛰,眼睛里流出一抹温情。
云蛰将一旁的小灰拉过来,和白狼抱在一起。
“我们是朋友,是家人,在一起经历患难,我能活下来,全拜你们所赐,可我又能为你们做什么呢?惟愿你们一生安康,无灾多福。”
云蛰慢慢说着,低头哽咽。
半响,将山鼠放在白狼脚下,转过身,朝前方走去。他不敢回头,因为害怕分离与不舍,哪怕是两只狼!
“嗷呜——”一声凄厉的长嚎,响彻山间,哀怨、悠长。
……
云蛰走到有人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灯火通明的城市,近在咫尺。
云蛰松口气,看着前面的灯光。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不远处,有一座石桥,石桥的栏杆上,整齐的挂着两排灯笼,红得耀眼。桥身和周遭的一切被映成幽幽的红色。石桥连接的城门大开,城门上同样挂着大红色的灯笼。
云蛰已走进城门。
城里很热闹。土木结构的房屋鳞次栉比,多数的门上都有精细的雕花,每家每户都挂了灯笼;街道很整洁,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来来往往的行人,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统一着装成红色,红色的衣服,红色的鞋子,甚至连穿梭于人群中的车马,也被套上了红色的绸缎和鞍辔。乍眼一看,已经分不出高下贫贱。
云蛰边走边看,周围的人,也在看他。凌乱的头发很久没有洗,一张猪皮裹身,又脏又臭,脚上的鞋早已破败不堪,唯一完整的就剩下跨在肩上的雕弓和手上的几支翎箭。
城市的浓墨重彩似乎与他的装扮格格不入。云蛰点缀其中,多余而又刺眼。
不知不觉,云蛰走进小巷,一处荒废的破房,建在小巷的尽头。
“看来此处可作栖身之所。”云蛰想道。
走进去,房内的桌椅,落满尘土,一股发霉的味道,刺鼻而又难闻。墙角处,一张破席尚且完整。拿在手里,轻轻一抖,又放在地上。
对于这里,云蛰还算满意,虽然破旧,但比起前几月露宿山野,要强了许多,转过身,顿时,吓了一跳。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40多岁,左手举着一盏马灯,面带笑容,但笑容僵硬、呆板,就像即将步入大限之期的病人被化过妆,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不自然的鲜红色。身材很矮,却十分粗壮,似乎只比自己高寸许而已,而右手却提着一头比他身体还要肥硕的羊,羊头挂在肩膀,耷拉下去。
“你的熊皮卖么?”
云蛰眨眨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来人。
“你穿在身上的。”
云蛰明白,他是将野猪皮当成了熊皮。
“当然想卖,但不是熊皮,野猪皮而已。”云蛰看着来人,缓缓说道。
“哦。”来人点点头,“此处灯光昏暗,我弄错了。”
“请问,此地是何处?”云蛰问道。
“槐城。”
“槐城?”
“吴国的槐城。”来人边说边走,半响又转过身,“唉,你的野猪皮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