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伊斯兰教教派门宦不同仪式、符号的区分功能

宗教是人类对生存世界的一种解释，人类如果没有宗教符号与符号体系的帮助，就会对自己存在的世界感到混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无法解释自己与社会、他人、自然的关系。宗教信仰的真实性就是宗教仪式，在宗教仪式中，把人们的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借助一套符号体系和表演活动融合在一起。完全公开的仪式用西方宗教学家的话来说就是“文化表演”，表演中混合了严肃、虔诚、畏惧等文化特质，使信仰合理化和具有真实感，使人们相信某种超自然的存在和某种权威的存在。

许多宗教认为圆圈是神圣的，在宗教仪式的聚会中都团团围坐，通过宗教象征形式圆圈与神相连，把从自然中得到的灵感提炼为神圣的圆圈，用于仪式活动，并且作为本团体审美风格与世界观代代相传。仪式具有高度的文化整合功能，而象征符号本身就有一种群体认同性和凝聚力。

在中国的穆斯林群体中也存在着很多文化象征符号，有些文化象征符号是直接从阿拉伯地区流传过来的，有的象征符号是中国穆斯林在1000多年来为适应中国的大环境创造出来的。穆斯林的文化象征符号最初在宗教生活中被使用，后来在穆斯林日常生活中被广泛运用。

对现阶段所掌握的中国穆斯林文化象征符号，可以从物质和行为两方面进行分类。物质的文化象征符号与人们的社会生活、心理因素、宗教信仰等方面是密不可分的。从具体的、可感知的物质，包括建筑、服饰、器具等文化象征符号，来象征多重的文化意义，从而达到群体的认同感。

（一）“新月”标志的象征

在伊斯兰教中，清真寺拱顶的顶端有一弯初生的新月，这是清真寺的标志，象征着“圣洁”，而“新月”本来就与伊斯兰教有很深的渊源，一些宗教仪式就是以看到“新月”为标准。比如，伊斯兰教“封斋”与“开斋”，是以“见新月封斋，一个月后再见新月开斋”。

（二）“汤瓶”象征

穆斯林对“汤瓶”都不陌生，作为一个盛水的工具和洗手的工具，每天在礼拜前的沐浴都使用到它。中华民国时期甚至现在饭馆门前放有汤瓶壶或是悬挂汤瓶的图像，被认为是清真餐馆的象征。

（三）“礼拜帽”“盖头”的象征

服饰本身也是一种象征符号。服饰的象征符号传递着身份、场合等信息。中国穆斯林的服饰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国传统服饰的影响，所以民族服饰特征并不像其他少数民族那么鲜明，但是回族服饰文化最突出的特点是男性戴礼拜帽，女性戴盖头。这些也都与宗教规定有密切的关系。前几年笔者认识的一位50多岁的汉族工人，偶尔也戴回民礼拜帽，但在平常情况下人们并不在意你戴回民礼拜帽，熟悉的人知道他是汉族，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是回族，也没有规定汉族就不能戴回民礼拜帽。但有一次这位汉族工人戴着回民礼拜帽在市场买了一块猪肉提在手里准备回家，被市场两位回民青年发现，强烈要求这位汉族工人摘掉礼拜帽。这位工人想不通，认为这两位回族青年的行为太过分，伤害了他的自尊，并侵犯了他的权利，与笔者进行探讨。实际上，这位汉族工人忽视了一个问题，礼拜帽不仅是穆斯林身份的象征符号，也是穆斯林行为规范的标准，穆斯林严格禁猪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的象征符号与行为发生严重的不协调甚至冲突，往往给人们对这位工人的身份判定造成混乱，甚至对回族产生曲解。因此，两位回族青年请求这位手提猪肉的汉族工人摘掉礼拜帽的要求是正当的，这位汉族工人后来在明白回族穆斯林礼拜帽的象征符号与行为规范要求后，对两位回民青年的行为表示理解。

在传统的中国穆斯林群体中，女性的头巾（又称“盖头”）、男性的“礼拜帽”（又称“号帽”）都显出穆斯林的身份。而女性头巾的颜色又代表不同的年龄段：青色头巾代表未婚女性，藏青色头巾代表中年女性，白色和黑色的头巾是老年女性的代表。穆斯林又是以“绿色为尊贵色，崇尚白色”，绿色象征着生命、希望和尊贵，白色象征着纯正清洁。但现在的穆斯林社会中女性的头巾并不局限于这几种颜色。在宁夏同心、吴忠及西海固地区的已婚年轻及中年回族妇女也戴白帽，这种白帽的形制类似于医院的卫生帽，但近十年这种白帽已经演变为蓝色帽，现在这个地区的数十万妇女一律戴蓝色卫生帽，每到这一地区回族重大节日，如古尔邦节或门宦举行重大“尔麦力”活动，数万人聚集在一起，呈现出蓝色海洋景象，现在一些回族男性也戴蓝帽。我们就这一地区回族妇女帽子颜色的演变进行调研，这种演变是整个地区行为，不分教派和门宦。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他们认为蓝帽清爽、耐脏，价格便宜；从审美角度看，一些妇女认为蓝帽比白帽好看、美观。10年前戴蓝帽的妇女仅限于宁夏吴忠、同心的少数回族妇女，现在已经全部戴蓝帽，并且有向周边回族地区延伸的趋势，甚至在中心地带的同心、吴忠等地已买不到白帽。

男性的“礼拜帽”一般是黑色和白色的无檐圆顶小帽，但西北和云南的有些男性穆斯林戴白色或黑色的无檐六角菱形的小帽，这是中国穆斯林的哲赫忍耶门宦所戴的礼拜帽。这种六角帽有一定象征意义，六个角代表伊斯兰教六大信仰，帽顶的圆结指认主独一。他们认为哲赫忍耶六角帽是乃格什板底耶道堂众筛海辈辈相传的顶帽，也是哲赫忍耶辈辈导师相传至今所戴“托勒盖提”冠帽，是道祖太爷马明心从也门戴回中国的，哲赫忍耶的众多多斯达尼应该戴上它，尊重它。因此六角帽成为哲赫忍耶教民的一个重要文化象征符号，也是区别中国伊斯兰教其他教派门宦的显著标志。一般宗教人士或教长在带领教众礼拜时有“缠头”（代斯达尔）的习惯，前面只能缠到前额发际处，不能把前额包住，否则不利于礼拜叩头；缠巾的一端要留出一段垂吊脑后，另一端缠完要压在后脑缠巾里。“缠头”的一般是阿訇或满拉，所以“缠头”也是穆斯林当中身份等级区别的象征符号。

（四）宗教仪式与象征符号

就中国穆斯林的行为象征符号而言，主要是以宗教仪式和宗教活动的行为象征符号为主，比如在诞生礼、成年礼、婚礼、葬礼等所表现的宗教象征符号。这些行为象征符号对穆斯林的日常生活逐渐有了影响，形成了一整套宗教仪式，作为门宦内部举行宗教活动时使用。这种以宗教仪式或宗教活动为主的行为象征符号分三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作为穆斯林特有的宗教仪式，这种宗教仪式将穆斯林与非穆斯林及其他宗教信徒区分开来；第二个层面是中国伊斯兰教苏非学派宗教仪式，它将苏非与中国伊斯兰教格底目、伊赫瓦尼等教派相区分；第三个层面是各苏非门宦所独有的宗教仪式，它是各门宦之间相互区别的分界线。

如诞生礼，出生的婴儿在7日之内，由婴儿的家长邀请清真寺的阿訇或教长至家中为新生婴儿起经名。阿訇在一张纸上书写如下内容：奉普慈特慈的真主之名，吉庆的新生儿之名是×××。真主啊！求您使他（她）长寿！使他（她）身体健康，使他（她）性格美好，使他给养丰富，使他信仰坚定，使他享有一切美好事物！求主承领。下面分别写上公历和伊斯兰历的日期，由教长签名。命名后由阿訇念清真言，先诵《古兰经》首章等，再分别在婴儿的右耳、左耳旁各低念一次“邦克”与“戈麦”，之后是男孩的便在左耳里慢慢吹一口气，是女孩的便在右耳慢慢轻吹一口气，随即念出为婴儿选定的经名，并当下告知其家长。仪式结束后，婴儿就从一个普通的婴孩过渡到一个具有伊斯兰信仰的穆斯林。在阿訇举行诞生礼“取经名”的仪式中，有这么几个动作“向婴儿的右耳、左耳各低念一次‘邦克’、往婴儿的左耳或右耳轻吹一口气、再念出为婴儿选定的经名”，这些动作各代表“唤起”婴孩的宗教意识、往婴孩的灵魂中“注入”伊斯兰信仰、纪念历代的圣人。

格底目穆斯林在每次“尔麦力”活动快结束时念到“作证言”都要有一个“起指”的动作，即右手食指翘起，意为“认主独一”，有些门宦不起指。在为“亡人”站“者那孜”时有些教派门宦主张脱鞋，而有些不主张脱鞋，还有许多仪式上的不同主张，成为教派门宦之间的区别与认同的标志。每一个门宦在其创建、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总有一些仪式上的倡导与遵行，往往引起其他教派门宦的议论或评价，这种现象是很自然的事，毕竟中国伊斯兰教门宦的历史也只有300多年时间。作为门宦，其与教派不同之处除严格遵守伊斯兰教规定的念、礼、斋、课、朝五大功课、苦干教乘之外，还要功修道乘及真乘，而功修道乘和真乘，就必须有人来指导，也就是说必须在导师的指导下来完成，教下称导师为“穆勒什德”或“吾思达尼”（导师），被尊为自己功修道乘、真乘的引路人。从这个意义上讲，道祖或穆勒什德受到教下的尊重是很自然的事，道祖去世以后教下为他修建拱北，每到道祖去世纪念日，教下组织举行重大“尔麦力”活动进行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