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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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南诏史料的流变情况与分析

关于南诏研究的史料,据向达称:“研究南诏的历史,显然有来源不同的两种史料。第一种是汉文史料,现存者有樊绰《蛮书》、《新唐书·南蛮传》……第二种是从当地人民,特别是所谓白文翻译出来的史料。如传为出自宋人张道宗的《记古滇说》,元李京《云南志略》,明杨慎《滇记》(即《滇载记》),蒋彬《南诏源流纪要》,阮元声《南诏野史》,都可归入这一个类型里去。”[1]

由于南诏没有史馆及实录等,对南诏的历史记录,一方面为出使南诏唐臣亲身经历的记录,分别有韦齐休《云南行记》二卷、袁滋《云南记》五卷、徐云虔《南诏录》三卷等[2]。同时还包括这些唐臣的据闻记录,分别有《西南蛮入朝首领记》一卷、窦滂《云南别录》一卷、张云《咸通解围录》一卷,又有达奚通《云南风俗录》十卷、韦皋《西南夷事状》二十卷、《西戎记》二卷、韦琯《云南事状》一卷、卢携《云南事状》一卷、佚名《云南行记》一卷等[3],另外吐蕃方面涉及南诏历史的零星记录,也属于这一类型。

可惜这些第一手的史料,均已失传,今天已不可能再获知其全貌。好在这些著述为后来的文献所引用,大多数或只言片语、或章节文字还存于世。这些著述中的集大成者,为樊绰《云南志(蛮书)》十卷,全面记述了当时南诏的山川地理、城市政区、六诏历史及各族分布、风俗习惯,以及南诏的政治、经济、军事等各项制度。樊《志》由于两部旷世巨典的接力,即《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收录,基本被完整地保留至今。而北宋时期编纂史书时,仍然能够看到这些资料,因此《新唐书·南诏传》、《资治通鉴·唐纪》和《太平御览》等书中,亦大量引用这些资料。

另一方面,为南诏大臣们的记录,有《蒙国大诏德政碑》即《南诏德化碑》碑文,南诏《中兴二年图卷》即《南诏图传》及其文字卷等。按照《南诏图传》的题记,知道还有《张氏国史》、《巍山起因》、《铁柱记》、《西洱河记》等,以及淡生堂抄本《南诏野史》末页引用书目中提到的《蒙氏御书》等类,今天亦已全部亡佚。早期云南地方史书中,比较全面地记述南诏历史的,唯有《僰古通纪》一书,是书亦已失传,只有只言片语为其他著作所引,才得以流传。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是为后来经过多次、不间断地演绎的《僰古通纪浅述》。方国瑜评价是书:

从所记载观之,此书写成,经过三个阶段:其第一阶段为《白古通纪》,有《云南国记》、《蒙氏世家谱》、郑买嗣《篡蒙始末》等三篇及《大理国记》之前半篇。……迟不至万历初年。其第二阶段为《白古通纪浅述》,在《云南国记》、《蒙氏世家谱》两篇,每有附说称“按”、“愚按”、“愚谓”等字样,即作《浅述》者之语,而于《大理国记》以后诸篇,则无称“按”,直抄冯苏《滇考》而已,末题:“《白古通纪》终”,《浅述》作者所录止于此。其第三阶段补录,则为传抄者所补入,惟不详其时代也。此书内容与《南诏野史》、 《滇载记》诸书相同,而错乱特甚,惟亦有为他书所不及者。……大抵南诏大理事迹,见于纪录者少,诸家所载,又多参差缺略,合而考校,庶可得其实。[4]

从《僰古通纪浅述》现存文字看,涉及南诏历史的为前两篇,《云南国记》为记述南诏以前历史,以及蒙氏建国的历程;《蒙氏世家谱》为记述南诏历代传承及相关历史,是篇最为重要。由于原书所引原始资料为南诏大臣所编,故《蒙氏世家谱》一篇,正文通篇对南诏历代国王,均以“主”相称谓,始终保留着南诏臣下的语气,并且里面保留了许多其他史料没有的,或者能够与其他史料相互印证的、非常准确的原始资料。而在《大理国记》一篇中,对大理国王段氏则全无尊敬之意,大概因为前者为南诏臣下所编,后者为后人所编,只追述而已,无人身依附关系。

《僰古通纪浅述》第三、四篇,即《郑买嗣篡蒙始末》一篇及《大理国记》前半篇,与明代倪辂《南诏野史》内容完全相同,只是个别文字有出入,属于抄录。《大理国记》后半篇及以后诸篇,则直接抄录清代冯苏《滇考》。并且浅述作者在直抄《滇考》的最后一篇《孙可望李定国窃据》篇末,题写了“《僰古通纪》终”。

明代嘉靖年间《僰古通纪浅述》最早的作者,在前两篇文中加了大量“愚按”、“愚谓”等按语,也证明了这两篇是其所能看到的《僰古通纪》原文。而流传至今的《僰古通纪浅述》,亦只有《云南国记》和《蒙氏世家谱》前两篇与《僰古通纪》原书有关,其余全部抄自他书,因此内容语气完全不同。而后来的好事者狗尾继貂,将该书东拼西凑,一直记述到了清代,虽仍以《僰古通纪》的名义,而实际与《僰古通纪》原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通过对今传《僰古通纪浅述》现存文字来源的简要分析,以及诸书征引的《僰古通纪》原文情况的分析,可以确定《僰古通纪》原书为南诏灭亡不久,由南诏遗臣所编的南诏断代史。方国瑜即认为:“云南地方史之书,大理段氏时,编成《白古通纪》”。[5]

关于南诏史料的流变,主要有两条途径。

一条途径为文献的记录。

首先为中央王朝的正史,集大成者为《新唐书》卷222《南诏传》。其次为元、明两代云南地方文士,以及宦滇、旅滇的外来汉族文人们所编纂的大量关于南诏历史的著述。分别有元代张道宗《纪古滇说集》,明代杨鼐《南诏通纪》、蒋彬《南诏源流纪要》、杨慎《滇载记》等,而集大成者为嘉靖元年(1522)中举的昆明举人倪辂于万历年间编成的《南诏野史》。清代的胡蔚增订了《南诏野史》,文字虽三倍于前,然除从正史及其他资料抄录者外,额外增加部分大都为作者的臆断,故不实虚妄之处屡屡,表面内容翔实,而实际几不可读,资料断不可用。胡蔚本无良史之才,其执笔纂修的乾隆《东川府志》[6],同样大量存在着这些毛病。

另一条途径为南诏遗产的展现和映证。

首先为南诏时期遗留至今的大量文物资料,包括古城遗址、佛塔、石刻、雕塑、图画,以及出土文物所展现的,甚至用文字也无法精确描述的南诏风采。其次南诏虽亡,但南诏时期形成的典制、遗风,通过民族传统以及民间风俗的传承,一直沿袭到了今天。而宋代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杨佐《云南买马记》、周去非《岭外代答》,元代郭松年《南诏纪行》(又名《大理行记》)、张立道《六诏通说》、李京《云南志略》等,以及元朝以降历代的《云南通志》和府(州)县《志》中,不过是忠实地记录了这些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