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园幽径模式简介
歧义普遍存在于人类语言中,主要分显性和隐性两类。前者是自动的、潜意识的,认知解码是“多车道单向通行”的多元兼容模式,可称为“通达性歧义”。后者通常是受控的、有意识的,认知解码是“单车道单向通行”的独立排他模式,可称为“潜在性歧义”。本章主要讨论具有潜在歧义的花园幽径模式。
花园幽径句是指包含潜在歧义的句子集合,是花园幽径模式在句法层面存在的语义流中途折返、另路通过的特殊语义短路现象。对具有认知过载和行进错位特性的花园幽径句来说,错误解码通常来源于信息发出者与接收者的信息不对称。当这种不对称随着解歧点的出现而呈现趋同的对称状态时,认知系统的信息补偿机制启动,接收者获取到便于正确解码的更多信息,直至顺利完成解码。
汉语是通过虚词和词序来表达语法意义的语言,这与利用屈折变化来表达的英语形成了较大的对比。但在语言加工中,两者都存在信息不对称所导致的花园幽径模式。
汉语中的词组类型结构(phrase type structure)、句法功能结构(syntactical functional structure)和逻辑语义结构(logic semantic structure)在语言加工中相互重叠,形成了特有的“潜在歧义理论”(Potential Ambiguity Theory)(冯志伟,1989、1995、2005),构成了汉语特色的花园幽径模式。
例1-1我明天有计算语言学的课。
例1-2#我明天有计算语言学的课才怪。[1]
上例“我明天有计算语言学的课”中,“我”既可以是施事,实施讲授课程的教师功能,也可以是“受事”,履行听课的学生本分,两种解码模式并行不悖,所以在没有具体语境支撑下不管哪种解释都能够在发出者与接收者间实现信息对称。
对照例“我明天有计算语言学的课才怪”中,解歧点“才怪”出现前,接收者认知系统逐渐构建与上例相同的解码模式并形成虚拟的信息对称。但解歧点出现后,信息伪对称局面被颠覆,强烈的信息不对称迫使认知系统激活被抑制的信息补偿机制,弥合先期错误解码带来的信息鸿沟。该过程经历了认知过载和行进错位的跌宕起伏,形成了花园幽径效应。
英语语言句子处理中存在很多变量,包括句法因素、词汇预期、语言经历等。对英语花园幽径模式的批判性研究推进了语言处理的进步。许多学者专注于多个制约因素的互动效应以全面理解整个处理过程。(Frazier and Rayner,1982; Frazier,1989; MacDonald,1994; Trueswell et al.,1994; Boland et al.,1995; Pearlmutter and MacDonald,1995)
在认知模型构建影响下,英语句法处理常被认为是结构的渐进式处理,符合句法树形结构复杂性的一般原则。句法信息是影响初始解码模式的关键因素,而且基于句法的讨论也是解决花园幽径句的有效途径(Frazier and Fodor,1978)。英语中的花园幽径模式具有独特的句法嵌套特点。
例1-3 The sniper saw the murder suspect on the hill with the telescope.
例1-4# The horse raced past the barn fell.(Bever,1970)
例1-5 The horse thatwas raced past the barn fell.(Bever,1970)
例1-6 The horse sent past the barn fell.(Bever,1970)
例1-7 The horse thatwas sent past the barn fell.(Bever,1970)
例1-8 The horse stumbled past the barn and fell.(Bever,1970)
在上面的例句中,“The sniper saw themurder suspecton the hillwith the telescope”有5种不同解释的通达性歧义,每种解码都具有达到信息对称的可能,类似在并行的5个同行车道上疾驰,彼此的存在不以对方退出为前提。具体请见表1-1。
表1-1 with与on 多信息对称的通达歧义组合
如表1-1所示,前三种解码模式中“on the hill”都修饰“themurder suspect”,构成[themurder suspect on the hill]NP结构。
第一种解码模式,“with the telescope”修饰“saw”,构成[[saw the murder suspect on the hill]VP[with the telescope]PP]VP结构,整句句法结构为[[[The]DET[sniper]N]NP[[saw]V[[[the]DET[murder]N[suspect]N]NP[[on]P[[the]DET[hill]N]NP]PP]NP]VP[[with]P[[the]DET[telescope]N]NP]PP]S,中文翻译为“狙击手用望远镜看到了山上的杀人嫌犯”。
第二种解码模式,“with the telescope”修饰“themurder suspect”,构成[[themurder suspect on the hill]NP[with the telescope]PP]NP的结构,整句句法结构为[[[The]DET[sniper]N]NP[[saw]V[[[the]DET[[[murder]N[suspect]N]NP[[on]P[[the]DET[hill]N]NP]PP]NP]NP[[with]P[[the]DET[telescope]N]NP]PP]NP]VP]S,中文翻译为“狙击手看到了山上的拿着望远镜的杀人嫌犯”。
第三种解码模式,“with the telescope”修饰“the hill”,构成[[[the murder suspect]NP[on the[hill with the telescope]NP]PP]NP的结构,整句句法结构为[[[The]DET[sniper]N]NP[[saw]V[[[the]DET[[murder]N[suspect]N]NP]NP[[on]P[[the]DET[[hill]N[[with]P[[the]DET[telescope]N]NP]PP]NP]NP]PP]NP]VP]S,中文翻译为“狙击手看到了在装有望远镜山上的杀人嫌犯”。
后三种解码模式中“on the hill”都修饰“saw”,构成[[saw themur-der suspect]VP[on the hill]PP]VP结构。
第四种解码模式,“with the telescope”修饰“saw”,构成[[[saw the murder suspect]VP[on the hill]PP]VP[with the telescope]PP]VP结构,整句句法结构为[[[The]DET[sniper]N]NP[[[[saw]V[[the]DET[[murder]N[suspect]N]NP]NP]VP[[on]P[[the]DET[hill]N]NP]PP]VP[[with]P[[the]DET[telescope]N]NP]PP]VP]S,中文翻译为“狙击手在山上用望远镜看到了杀人嫌犯”。
第五种解码模式,“with the telescope”按规则可用于修饰“the murder suspect”,但在结构[[saw themurder suspect]VP[on the hill]PP]VP+[with the telescope]PP中只能形成与第四种解码模式重叠的[VP+PP]VP结构,而不能形成类似第二种解码模式的[V[NP+PP]NP]VP的结构。尽管中文有可能翻译为“狙击手在山上看到了拿着望远镜的杀人嫌犯”,但在句法结构中通常将with the telescope提到on the hill前才会如此,即“The sniper saw the murder suspect with the telescope on the hill”。这与吉布森(1991)的分析是一致的。
第六种解码模式,“with the telescope”修饰“the hill”,构成的结构[[saw the murder suspect]VP[on the[hill with the telescope]NP]PP]VP,整句句法结构为[[[The]DET[sniper]N]NP[[[saw]V[[the]DET[[murder]N[suspect]N]NP]NP]VP[[on]P[[the]DET [hillwith the telescope]NP]NP]PP]VP]S,中文翻译为“狙击手在装有望远镜的山上看到杀人嫌犯”。
在贝弗提出的这5个句子中,“The horse raced past the barn fell”成为花园幽径模式研究的经典例句,其余4句都是为了衬托该句提出的对照句。解码的核心在于对动词raced的理解上。
在基于依存语法的统计关系解析器中,研究者可以凭借词对词的关系来确定语法字符的相对位置,并以此直观地讨论花园幽径模式。请见图1-1和图1-2:
图1-1 初始结构的解码模型分析(main verb model)
图1-2 终极结构的解码模型分析(reduced relativemodel)
如图1-1、图1-2所示,折返性回溯的直接结果是在人类临时记忆和认知中出现行进错位(processing breakdown)和暂时性潜在歧义。这两个图可以清晰地表明花园幽径模式是怎样进行回溯的,这与通达性歧义不同[2]。潜在歧义涉及重新解码后的语义唯一性而通达性歧义只产生语义的多重性。图1-1中动词“raced”被解码为主动词(MV: main verb),图1-2中被解码为从句动词(RR: reduced relative),花园幽径模式的产生源于动词“raced”在过去式[3]和过去分词使用频率的差异上(Burgess and Hollbach,1988)。花园幽径效应的颠覆性解释是合理的和可能的,词汇偏好可作为选择项过滤器,最小附着(minimal attachment)原则具有认知的首选性。(Frazier and Rayner 1982; Rayner and Frazier,1987)
英语是屈折语,具有较多的屈折变化。动词raced、sent和stumbled的形态既可能是过去式(past tense)也可能是过去分词(past participle)。如果是前者,在主句中就充当施事角色的谓语动词;如果是后者,则在从句中充当受事角色。根据规定语法(prescriptive grammar)的要求,及物动词(transitive verb)具有施事和受事双重角色功能而不及物动词(intransitive verb)只有施事功能。
我们以LDOCE(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 (http://www.ldoceonline.com)为信息源讨论该花园幽径句如何经历由信息不对称到对称的行进错位过程。请见三组动词释义对比:
race:
[intransitive,transitive always+adverb/preposition]
tomove very quickly or take someone or something to a place very quickly:
He raced into the village on his bike.
Ihad to race home formy bag.
race somebody to something etc
She was raced to hospital.
race to do something
He raced tomeet her.
send:
[transitive always+adverb/preposition]
to arrange for someone to go to a place such asa school,prison,or hospital and spend some time there
send somebody to something
I can't afford to send my kid to private school.
He was sent to prison for five years.
send somebody away/off
Iwas sent away to school at the age of six.
send somebody on something
New employees are sent on a training course.
stumble:
[intransitive]
to hit your foot against something or put your foot down awkwardly while you are walking or running,so that you almost fall[= trip]:
In her hurry she stumbled and spilled themilk all over the floor.
stumble over/on
Vic stumbled over the step as he came in.
从上面的释义可以看出,动词及物和不及物状态都具有的raced有施事和受事双重角色。sent只有及物状态,当后续成分不是宾语的时候(如past the barn)唯一正确的解码方式是充当受事角色。stumbled只有不及物状态且充当施事角色。这样,“The horse sent past the barn fell”和“The horse stumbled past the barn and fell”在解码中信息很快实现对称,不会遇到加工困难。另外两句中引导词“that”的功能提示了动词raced和sent作为受事角色的功能,句子“The horse thatwas raced past the barn fell”和“The horse thatwas sent past the barn fell”在加工过程中也没有认知过载和行进错位效应的产生。
花园幽径句“The horse raced past the barn fell”的加工较为复杂,经历了解码信息由虚拟对称到不对称再过渡到重新对称的“否定之否定”的过程。源于不对称的信息断层造成强烈的认知落差,一旦补偿机制提供足量解码信息,便可形成顿悟的“啊哈”体验。花园幽径潜在歧义模式通常包括缺省、折返、通畅三个解码期。
初期信息虚拟对称形成缺省模式。我们通过对动词raced在现实语言中的应用来推测认知系统的缺省模式选择。英国国家语料库(British National Corpus,BNC)[4]具有广泛的语料来源,收词量达到1亿词,涵盖了代表性的现代英语口语和书面语,以其为语料统计来源符合统计学取样要求。请见图1-3。
图1-3 动词“raced”在英国国家语料库中随机取样截图
我们在BNC中输入“raced”,返回如图1-3所示的随机样例。对样例进行标注分类。施事角色和受事角色分列两侧。频数结果得到如下比例:“施事∶受事= 46∶4”。根据统计学知识,非参数统计(nonparametric statistics)可对频数数据进行分析以判定是否存在选择的偏好模型。单样本卡方检验可用来测定“raced”施事角色和受事角色选择差异。请见公式:
X2表示卡方值; O表示观察频数(Observered Frequency),这里指实际统计的频数(如46和4); E表示预期频数(Expected Frequency),这里指统计无差异时的平均频数(如25)。如此可得到自由度df(degree of freedom)为1时(即分类数减1,此处为2-1= 1),卡方值= 35.28,p<.05。
表1-2 动词“raced”施事角色和受事角色的卡方检验
统计结果p<.05说明动词“raced”的施事角色和受事角色具有统计学意义的显著差异,施事角色具有认知解码的偏好性(即优先性),信息通常在优先通道首先通过并实现对称。在“The horse raced past the barn”的解码中,动词“raced”的施事角色得到认可,句法结构[[[The]DET[horse]N]NP[[raced]V[[past]P[[the]DET[barn]N]NP]PP]VP]S得到构建,信息在虚拟对称状态下实现平衡,认知语义环路闭合,解码伪成功得到强化。信息虚拟对称形成了[NP+[V+PP]VP]S初期缺省模式。
中期信息非对称性补偿形成折返模式。随着解码的继续,解歧点“fell”的出现打破了信息虚拟对称下的平衡,原来的句法结构和语义特征被颠覆。信息非对称加重认知负荷,由此形成的行进错位带来信息断层的强烈落差。认知系统被迫启动对原解码模式缺损信息进行快速修复补充的补偿机制。随着大量有效信息对信息断层的快速弥合,初期信息对称模式被否定,系统进入信息不对称的非平衡状态,直至返回到原处重新解码,形成折返模式。请见信息虚拟对称和信息非对称时的句法结构和语义特征对比[5]:
(信息虚拟对称时的句法加工和语义特征)
由上面的对比可知,信息虚拟对称时的句法加工和语义特征都是平衡的,也就是说系统在fell出现前就已经实现了完全解码,句法和语义系统处于接近闭合状态。但是,全句潜在歧义随着fell的加入完全活化。
信息不对称时的句法加工发生了变化,请比较两次剖析中的方框部分。fell出现前,[past the barn]PP是介词短语做状语,修饰动词raced,其中past被标注为IN(Preposition),这是可以实现信息对称的正确解释。fell出现后,系统将[past the barn fell]标注为SBAR(clausal complement),即这是从句成分。其中past被标注为JJ(Adjective),fell被标注为从句谓语的(VBD: Verb,past tense)。形成的结构是[[past the barn]NP[fell]VP]S,全句结构是[[The horse]NP[raced[past the barn fell]S]VP]S。这与句法认知严重不符,导致解码信息断层。
与此相对应,依存关系也发生了颠覆。fell出现前,动词raced与介词past形成依存关系为prep(raced-3,past-4),也就是说两者是prep (prepositionalmodier)关系,介词past用来修饰动词raced。介词past与名词barn形成依存关系为pobj(past-4,barn-6),两者是pobj(object of preposition),名词barn是介词past的介词宾语。fell出现后,系统将名词barn与动词fell依存关系解码为nsubj(fell-7,barn-6),即nsubj (nominal subject)名词主语关系,名词barn作为从句主语而动词fell作为从句谓语。动词raced和动词fell形成ccomp(raced-3,fell-7)关系,即ccomp(clausal complement)从句性补语关系,类似句子“I am certain that he did it”中ccomp(certain,did)关系。也就是说动词raced和动词fell分别充当主句和从句的谓语动词。这与语义认知严重不符,导致解码信息断层。
这种由先前信息虚拟对称平衡到现在信息断层般不对称所引发的极端不符合语法的剖析结果导致了强烈的认知困惑,加重了负载和行进错位,形成花园幽径效应。认知系统对缺损信息进行弥合的补偿功能启动,句法和语义重新解构,回溯产生。
后期信息重新对称形成通畅模式。
(信息重新对称时的句法加工和语义特征)
如上所示,经过非对称性信息补偿后的解码重新实现了信息平衡,潜在歧义得到消解。句法方面,动词fell被解读为主句谓语,动词raced解码为从句中的被动成分,形成了正确的句法结构。语义方面,动词fell形成根源依存关系,即root(ROOT-0,fell-9),类似“I love French fries”中表示关系root(ROOT,love)。动词raced和名词horse形成依存关系为rcmod(horse-2,raced-5),即rcmod(relative clausemodier)相关从句修饰关系,类似“Isaw theman you love”表示关系rcmod(man,love)和“I saw the book which you bought”表示关系rcmod(book,bought)。语义剖析正确。
综上所述,花园幽径模式是信息处理中的理解休克,具有使人误入幽径、径绝路封、峰回路转、转至畅路、路通意达的特性。信息不对称产生认知语义环路的暂时断开,其对先期理解的否定诱发语义短路效应并引发认知困惑的超负荷。先期解码的认知过载和行进式错位与后期信息补偿性回溯的更迭加剧了认知困惑程度。花园幽径“先扬再抑后畅”模式与解码信息“虚拟对称—非对称性补偿—重新对称”形成对应。“扬”即“循旧”,解读初期构建缺省模式;“抑”即“破旧”,解读中期形成折返模式;“畅”即“立新”,解读后期实现通畅模式。(Du et al.,2008; Du and Yu,2010a、2010b、2010c、2010d、2012a、2012b; Yu and Du,2012)由于中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否定,而后期模式又是中期模式的否定,所以说后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否定之否定,中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折返,后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跨越。表面看后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自纠式延续,实际上前者是后者螺旋发展的产物,蕴含了“循旧—破旧—立新”的否定之否定的非不对称性信息补偿过程。(杜家利,2006a,2006b;杜家利、于屏方,2008a、2008b、2010、2011a、2011b、2011c;张福勇、杜家利等,2011;于屏方、杜家利,2012a、2012b;杜家利、滕淑珍、于屏方,2012)
本书中提到“花园幽径现象”“花园幽径效应”“花园幽径模式”,主要指的是具有行进错位、认知过载、信息断层的折返性回溯,还包括神经影像学中的句法违例、语义违例以及句法和语义双违例引发的解码困难。花园幽径模式存在两种类型:有意识型(conscious)及潜意识型(unconscious)。前者存在于局部歧义句(locally ambiguous sentences)中,发生时产生语义更迭相悖和强烈的信息落差,具有恍然大悟的“啊哈”体验。后者在技术手段检测下可发现回溯现象,但反应时间快到解码者本人无法察觉。(Sturt,1995)本书在兼顾后者的情况下主要讨论意识型花园幽径模式。
[1]为便于区分和对比,本书采用Gibson(1991)的标注方法,将所有花园幽径句或可能解读有误的句子在句首标注“#”。
[2]国外文献通常把通达性歧义称为global ambiguity,暂时性潜在歧义称为local ambiguity.
[3]本书中针对动词而言,采用过去式与过去分词相对;针对时态,采用过去时与现在时、将来时相对。
[4]http://www.natcorp.ox.ac.uk.
[5]采用Stanford Parser(http://nlp.stanford.edu: 8080/parser)进行剖析。具体的句法结构代码采用Penn Treebank词类标记集,请见附录。Stanford Parser的依存关系代码及解析也请见附录。数字代表其在句子中的相对于首词的位置,如根(root)为(0),第一词为(1),第二词为(2),依此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