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起
列车缓缓驶入了站台，周乾伸了个懒腰，拿起背包走出了车厢，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无比舒畅，他环顾了四周，这是个小站，上下车的人不多，出站口的检票员形同虚设，周乾和前面几人一样，并没有出示火车票便出了站台。
周乾径直向一旁的客运站走去，车站内摆设陈旧，大厅内有股异味，非常刺鼻，他皱了皱眉，快步来到售票窗口，里面坐着一个胖胖的售票员，头也不抬的问道：“去哪？”
“王家佐村！”
“那个村不通车！”
周乾有点意外，连忙问道：“怎么样才能到王家佐？”
“站内没有车，”胖女子机械的说道：“你去路边等着，会有一趟去跑马场的小客，上车之后问司机，他会告诉你在哪里下车最近！”
“谢谢。”
周乾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车站，百无聊赖的站在路边，等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有客车经过，他倚靠在一旁的树上，思绪开始蔓延开来。
六十年前，他的爷爷无故离开，留下了奶奶一个人，当时周乾的奶奶已经怀有身孕，偏又不巧逢着天灾，闹了饥荒，整个村子的人都逃荒去了，可怜奶奶一人挺着大肚子，孤苦伶仃的外出讨饭，由于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打击，她支撑不住晕倒在讨饭的路上，幸被路过的一个车夫救起，自此便和他相依为命，二人一起度过了许多艰难的岁月，车夫姓周，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就随了他姓，这个孩子便是周乾的父亲。
等到了周乾这一代，家境相对富裕，周乾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大学毕业后就去大城市闯荡，虽然没攒下多少积蓄，日子倒还过得轻松自在，直到一周前，他接到了家里的一个电话！
“你爷爷找到了！”
奶奶的第一句话就让周乾有些懵，“爷爷不是几年前就去世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是你的亲爷爷。”
周乾一拍脑门，想了起来，“他怎么找到我们的？”
“是派出所的人来通知的，身份都对的上，应该不会错！”
奶奶语气平和，没有任何情绪，周乾问道：“他...他这时候联系我们，是想见一面吗？”
电话那一头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故去了，有一些遗物想留给你。”
“留给我？”
“对，派出所的人说，他又成了家，生了两个女儿，家里没有添男丁，所以，你是他唯一的孙子！”
周乾虽然对这个亲爷爷没有什么感情，但听说他已不在人世，不免有些感叹，考虑到路途遥远，免不了舟车劳顿，周乾便没让父亲跟来，独自一人踏上了去远方的火车。
“王家佐村！”一路上周乾在心里不住的念叨这个地名，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爷爷要抛弃奶奶去这么远的地方。
“嘀~嘀~”汽笛声把周乾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眼看向驶来的汽车，诺大的挡风玻璃上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这三个字：跑马场！
他赶紧挥手，客车便停了下来，周乾一路小跑上了车，“师傅，这车到王家佐吗？”
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的对周乾说道：“最近的下车地点离王家佐有五公里，不过只有一条路，倒是好找。”
周乾一听五公里的路程，顿时有些丧气，想要下车，但车已经发动了，自己对此地又不熟，只好作罢。
这个客车没有售票员，上车后说好地点，把钱直接交给司机就可以。周乾付了钱，快速扫了一眼车厢内的环境，车上人不多，十多个人的样子，都是村民打扮，大家坐的比较分散，周乾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让他有些乏味，没多久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走了多久，客车猛然间一阵剧烈的颠簸，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妈的，撞到什么了？”司机大声咒骂了一句，熄火下了车，当他俯身看向车底时，不禁吓了冷汗直流，一条胳膊粗的黑蛇缠进了车轮里，大部分的身子已经被搅的血肉模糊，只有蛇头那段露在外面，此刻正在剧烈的扭动，可能是太过痛苦，蛇头不断拍打着车的底盘，发出啪啪的响声。
这一幕非常瘆人，司机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乘客见车一直没有发动，都跟着下了车，周乾也被这阵颠簸弄得睡意全无，他见道路两侧俱是高山密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便赶紧下车去寻司机。
“蛇是有灵性的，撞到了可不吉利！”
“别瞎说，这荒郊野岭的，不要谈论鬼神！”
“别信那一套，就是个野生动物而已！”
“就是，大白天的，怕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阵，便催促司机开车，司机开始还有些为难，但终究要赶路，便心一横，找了一根粗树枝，把蛇从车轮下拉了出来。
此时蛇身已经残损不堪，还有一部分黏在车轮上抠不下来，司机见黑蛇已经死去，便低声念叨了几句，带着乘客上了车。
周乾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等他到了自己的位置时，发现上面却坐着一个人！
这人身穿深蓝色长衫，很像戏服，长发垂肩，低着头看不清脸。
周乾有些不满，这个人为什么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反而坐到这里呢？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后面还有空座，他便起身坐到后面的大座席上。
司机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人，虽然他不能记住车上的每一个乘客的脸，但只要是买过票的，他看一眼就会有印象，而这个人看着眼生，出于职业本能，他数了数车上的人数，果然多了一个，跑这条线十多年了，路上经常有零散的村民坐车，用业内的话叫“捡客”，但不打招呼直接上车，也不主动过来买票，却让他有些不太高兴，他大声的说了一句：“后上车的乘客，买一下票！”
车上的乘客听说有人上车，纷纷回头向后看，谁也没注意有人在这里上车，毕竟这里荒无人烟，刚才路边也没看到任何人影。
司机见那人无动于衷，有些恼火，他拿起钱包和一沓车票向车厢后面走去，那人见司机过来了，缓缓地抬起了头！
司机当场愣在那里，眼睛瞪的老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手里的钱包掉在了地上，他不顾撒落在地上的钱，转身就往回跑，车内空间狭窄，加上腿脚不听使唤，司机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回到驾驶室，其他的乘客也都把头转了回去，车厢内顿时雅雀无声。
周乾坐在最后面玩着手机，听到钱包落地的声音，他抬起了头，看见司机慌乱的样子，便大声叫道：“师傅，你东西掉了！”
说完，周乾起身把钱包捡了起来，走上前递给了司机大哥，见他额头上都是汗，还以为是太累了，于是问道：“师傅，到王家佐还有多远？”
司机声音有些发颤，“快了，到了我喊你！”
周乾点了点头，回身的时候目光扫到了那个衣着怪异的人，那人听到王家佐这个地名时，微微抬起头，似乎是在打量着周乾，只不过长发凌乱，加上车内光线昏暗，周乾始终没有看见他的正脸。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停在了一个路口旁，司机没有回头，大声喊道：“谁要到王家佐？从这个路口下去，直着走就到了！”
周乾赶紧拿起背包，走到车门处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司机侧过头刚要说什么，却如同触电一样把头又转了回去，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周乾下了车，看着眼前的路，并排的杨树笔直的立在道路两侧，周围是参差不齐的灌木丛，这条路望不到尽头，怎么看都不止五公里的路程。
周乾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沮丧，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万一走错了，都不知道去哪里问路，眼前也没别的路，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他觉得那个司机大哥没有理由骗他。
就这样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周围渐渐升起了雾，周乾觉得有些奇怪，雾一般都在清晨活着傍晚，还从未见过如此晴郎的天气，会在大中午起雾，“也许周围有山的关系，气候可能不同。”
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
“这雾来的好快！”周乾有些发慌，不敢再走了，这荒郊野岭的，若是遇到什么野兽可就遭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如此冒失，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面临一个问题，是继续走，还是原路返回？
正犹豫不决时，在周乾身后，突然响起簌簌的声音，很像动物在爬行时摩擦沙子发出的响声，想到这里他更是心跳加速，冷汗直流，难不成真的遇到了野兽？
他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的盯着后面，双手握紧了拳头，不断地给自己打气，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周乾的心都到了嗓子眼，突然声音停止了，四周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他才发现，在这团浓雾之中，一个人影正立在不远处！
周乾发现不是野兽而是个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在这白茫茫的野地里有人同行如同找到了归属感，他迈开步子迎了上去，那个人影却没有动，等周乾走近之后才看清他的大致轮廓，黑发长衫，这不是坐在他位置上的那个乘客么？
周乾心里一惊，“他什么时候下的车？难道是和我一起？不对啊，下车的时候明明是我自己一个人！”他在努力回想着，“若是他和我一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发现呢？”
不管怎样，两个人总比自己独行要好，周乾上前打招呼，“朋友你好，我们见过，就在刚才的客车上。”
那人很是冷淡，他低着头，长发垂在前面，看不见脸，站立的姿势甚是古怪，两个袖管空荡荡的垂在那里，仿佛里面没有胳膊，深蓝色长衫已经垂到地上，都是拖行的痕迹，衣服上面全是沙子。
先前在车上，周乾不以为意，此刻荒郊野岭浓雾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阴凉气氛陡增，周乾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正常人哪有这种打扮的，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人突然抬起头，一条红光闪过，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这哪是人的脸，黑色的鳞片，黄豆大小的眼睛，隆起的口鼻，血红分叉的舌头，这分明是一张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