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锦城阴差
程涛抱着梁九凤向自己家跑去,程涛紧紧抱着她想让她身上暖起来,但她依旧冷得像一块冰一样,既然刚才那个老人敢把她丢给他,就说明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程涛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焦急。他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她这种情况也不适合送到医院去,他只好先把她带回自己家。
程涛的“家”其实就是省政府后院的一间小平房,那里本来是给夜间站岗的警卫休息用的,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四川主席副官就住在那里。程涛刚到四川的时候刘湘曾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去住,但被他婉拒了,他在省政府后院为自己收拾了间小屋就住了下来,他对生活条件向来不讲究,住在那里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程涛一脚踢开了家门,把梁九凤放在床上伸手拉亮了电灯,钨丝灯泡立刻照亮了小小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书,写字台上干干净净,衣柜里挂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床上的被子也是叠得方方正正,这间房间处处显出一种军人的严谨,而这正是程涛所习惯的生活,简单,有规律,严于律己。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一只妖怪追得四处跑,更没想过他的床上会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昏迷不醒的女人。
程涛取了条干毛巾擦了擦梁九凤的脸和头发,他看着她身上湿冷的衣服心想:“她必须得把衣服脱了。”他拍了拍她的脸蛋轻轻唤道:“梁九凤,你醒醒。”梁九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程涛微微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继续唤道:“梁九凤,醒醒,起来把衣服换了。”梁九凤被他拍得微微皱起了眉毛,但她的双眼依旧紧闭着。程涛坐在床沿上盯着昏迷不醒的梁九凤看了片刻,终于暗骂了一声见鬼自己动手解起她衣服的盘扣来。
程涛一直把冒冒失失的梁九凤当成个孩子,但当他解开她胸前的衣扣时,她身体起伏的线条告诉他,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昏黄的灯泡给她裸露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衣衫掩映下少女湿漉漉的胴体宛如待拆的礼物一样诱人。
程涛的手一触到梁九凤赤裸的身体就缩了回来,他挪开自己的视线有些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他思索了一下把梁九凤扶了起来,他让她背对着自己,把双臂伸到她前面解开了她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触碰到她的皮肤。待扣子都解开后,他从她肩头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随着衣衫的滑落,程涛惊讶地发现梁九凤的背上竟然文着一只九头怪鸟。这个文身几乎占据了整个后背,怪鸟口中吐着火焰,伸展的翅膀和卷曲的尾羽让它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飞。这样一个有些狰狞的文身文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子背上,反而让人觉出一种怪诞的美来。
程涛用干毛巾把她身上的水珠擦干净,随即用被子把她裹了起来,他把手伸到被子里顺着她细长的腿退下了她湿漉漉的长裤。他给她把被子掖好后拧干了她衣服上的水,用衣架挂在了窗前。
他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双眼紧闭的梁九凤,大夏天的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程涛帮她把被子又掖紧了些。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程涛看着梁九凤那张个性鲜明的脸孔,脑海中如蒙太奇一般闪过他和梁九凤相识的片段,他想着想着牵起了嘴角淡淡地笑了。他伸手把梁九凤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掖到耳后,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潭一样的眸子深处一股温柔的暗流缓缓流动着。
程涛站起身来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裸着上身钻进了被窝,他从梁九凤背后把她圈进怀里。她身上那么凉,他刚碰触到她的皮肤时不由打了个寒战,她仿佛一块寒冰一样散发着凉气,让程涛牙齿都微微打颤。他双臂用力把她更紧地拉进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把不停发抖的她轻轻压住,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透出了些暖意。程涛这一天也实在是累了,他就这么抱着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照上梁九凤的眼睛,她的睫毛眨动了几下就慢悠悠地睁开了眼,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挂在窗前的她的红色衣裤,她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冷得如在冰窟里一样了,一股暖意在她身体里流动,说不出的惬意和舒服。她闭上了眼睛想继续睡一会儿,却觉得枕头太硬了,睡得她脖子都有些僵硬,她微微撑起身子想把枕头拍松软些,却惊讶地发现她枕着的居然是一只男人的胳膊。她怔怔地顺着这只胳膊看过去,就看到了程涛仍在熟睡中的面孔,他熟睡的脸看上去那么柔和,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的上身裸着,梁九凤能清楚地看见他胸前肌肉的线条。
梁九凤在清晨灿烂的阳光中怔怔地看了程涛半晌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被她的尖叫声惊醒的程涛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他刚睡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他低低地警告道:“不许叫!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梁九凤不管不顾地在他身下挣扎着,身体的厮磨让程涛的呼吸微微失了节奏,他拉下脸按住梁九凤喝道:“不要乱动。”梁九凤一边挣扎一边用力扳开了他的手,她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要捂死我灭口吗?”
程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大了些,他有些尴尬地放开梁九凤翻身下了床,他背对着梁九凤站在床边一边穿衬衫一边语气平淡地解释道:“你昨天晚上衣服全湿透了,又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帮你把衣服脱了,顺便帮你暖了暖身子,你别多想。”
梁九凤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满脸通红地说道:“我都被你看光了,你可得负责。”
程涛穿好衣服转过身来双臂抱在胸前说道:“我没看你。”
“骗人。”梁九凤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说没看就是没看,再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女人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梁九凤听了他的话内心竟涌上了一丝失落,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比被一个男人看光更令另女人羞愤的事,那肯定就是那个男人居然连看都懒得看。
梁九凤裹着被子坐起身来说道:“那你真的没看吗?”
程涛在床边坐下看着她说:“你到底是希望我看还是不希望我看?”
“我……”梁九凤脸一红气鼓鼓地偏过头去,“我希望你去死。”
程涛挑了下眉毛说:“你这个希望昨晚差点就成真,搞了半天你捉鬼也就是业余水准。”
梁九凤哼了一声说:“那我也把鬼捉住了呀,我们要看结果噻。”
程涛笑了下说:“那鬼是你捉住的么?要不是那个老先生,我今天就能进你家祖坟了。”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对了,那个老先生说你们是阴差,阴差到底是什么?”
梁九凤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
程涛听了她的话心里突然有些沉重。这时他耳边响起了蒋介石临行前对他的交代:“找出阴差。”程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梁九凤得到程涛的允诺就开始解释起来:“冥府在人间有三处入口,一处在安徽九华山,一处在山东泰山,还有一处就在四川,这三个地方人间和幽冥会有些混在一起,会有阴间的鬼在阳间行走,所以阴天子座下的十殿阎王就在人间选了人为他当差,帮他管理介入人间的幽冥之事。在成都历代都有四个阴差,现在也不例外,我爹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他是捉鬼阴差,昨天你看见的那个叶皮影是拘魂鬼使,还有一个是灯笼街上的引路功曹张灯笼,再一个就是春熙路耀华银器店的账房勾魂鬼吏罗百山,现在我爹死了就只剩三个阴差了,要是我爹还在的话,昨天那只长得奇奇怪怪的鬼才不会那么猖狂地在城里连杀六个人呢。”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不接你爹的班?”
梁九凤叹了口气说:“我爹禀赋非凡,但我却生下来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阴阳眼法力也不强,根本扛不住恶鬼的煞气,我穿红衣服就是为了辟邪,我的名字里嵌了个九字也是因为九是阳数,能冲冲煞气。”
“你背上那只九头鸟也是为辟邪吗?”程涛问道。
“应该是吧,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爹给我文的,疼死了。”梁九凤想了下突然红着脸说,“你不是没看我吗嘛?你怎么知道我背上有文身?”
程涛冷淡地说道:“我只看见那个了。”
“真的吗?”梁九凤不相信地问道。
程涛把脸凑近她说:“你要是希望我看点别的,我可以现在补上。”
梁九凤看着他的眼睛脸一红低下头嘟哝了声:“讨厌。”
程涛轻轻笑了下接着问道:“按你的说法生活在成都这种人鬼共处的地方岂不是很危险?”
梁九凤摇了摇头说:“才没有呢,一般的鬼是不会乱惹事的,恶鬼害人只是极偶尔的事情,像这次这个敢在城里连害六条人命,还跑到短爷眼皮底下闹事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连张灯笼都说这次闹事的鬼不是我们这里的,所以我昨天才说那个鬼不是我们本地鬼嘛。”
程涛听了她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那个鬼真是从外面来的,那么从那个鬼的作案时间推算,它差不多是和自己一起来成都的,如果它是被什么人带进来的,那么那个人有可能在跟自己找一样的东西,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它在找的究竟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很不对劲,这离奇的表象后也许隐藏着惊天的阴谋。
“程涛你想什么呢?”梁九凤晃了晃程涛的胳膊。
程涛被她唤回了思绪,他的目光落在梁九凤身上,突然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梁九凤光顾着和他说话,没注意到被子已经从自己肩头滑落,她的锁骨就如同浅浅的盛器,温暖的皮肤比昨晚看上去更加诱人。她的身子不够丰满,却如潮湿的处女地一样透着点荒凉,那待开垦的青涩令程涛有些意乱神迷。
“你想什么呢?”梁九凤在程涛眼前挥了挥手问道。
程涛清了下嗓子说:“梁九凤,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梁九凤点点头说:“好的呀。”
程涛凑近她语气毫无起伏地说:“虽然我现在看上去很冷静,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冷静,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穿戴整齐,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话一说完梁九凤的脸立刻更红了,她低下头别过脸去小声说:“那你出去,我穿衣服。”
程涛站起身来把挂在窗台上的衣服扔给她说道:“只有五分钟,你最好快点。”
程涛走出来带上了房门,他从房前的井里打上一桶水来,捧起冰凉的井水泼在自己有点发热的脸上,他终于觉得自己总算又恢复冷静思考的能力了。
“程长官早!”
程涛抬头一看发现是小警卫焦阳正站得笔直地向他敬礼,他直起身子向他微微点点头简单地说道:“早。”
焦阳虽然天生不勤快,但是自打他发现这位长官每天都起得比他早以后,他也不得不学得勤快些。焦阳对程涛说:“程长官,你晓得吗?那个连环换奸杀案的凶手落网了。”
“哦?”程涛不由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天刚亮的时候,有个男的在警察局门口要行凶被抓了个现行,然后被抓进去以后就全招了。这种瓜得让人心疼的人都能连害六条人命,这好不科学哦。”
程涛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他猜这个替死鬼应该是阴差找来的吧。他正想着,突然发现焦阳正探头探脑地往他屋里看,他清了下嗓子说道:“你看什么呢?”
焦阳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脖子嘿嘿笑着说:“程长官,我听门口的警卫说你昨晚带了个幺妹儿回屋哈?”
程涛听了他的话微微怔了下:他算是服了成都人传播信息的能力了。他平静地答道:“哦,那是我堂客。”
虽然程涛听不太懂四川话,但是他大概能猜到堂客的意思。堂客,堂屋里的客人,堂屋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家里最神圣的地方,客就是指异姓人,能在家里登堂入室的异姓人,除了老婆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