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梦华录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9章 刘子密撞鬼

四川有句俗话叫“娶妻不娶方脑壳,做人不做耙耳朵”,这里的“耙耳朵”指的就是那些有严重“妻管严”的男人。耙耳朵平日里在外面也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但是一回家就矮人半截,啥事都听老婆的。他们还严格遵循新三从四德:“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讲错要盲‘从’;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生气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记‘得’。”堂堂警察局长刘子密就是个典型的成都耙耳朵。

刘子密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脾气火爆得就像原子弹,平时在外面吆五喝六的刘子密,一回家就得乖乖夹起尾巴做人。有一年,刘子密想讨个歌女当小老婆,结果他老婆直接提着菜刀追了出来,当街扬言要阉了他,刘子密只得作罢。跟老婆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刘子密终于懂得了好男不跟女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现在凡老婆拥护的,他都忠贞不渝地拥护,凡老婆反对的,他都毫不含糊地反对。警察局的同事们专门给刘子密取了两个外国名字,俄文名字叫惧女懦夫斯基?耙耳朵懦维奇?怕妻夫,日文名字就叫顺妻四郎。

现在天已经黑了,但耙耳朵刘子密还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溜达着,他身上带着些酒气,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他非但不急着回家,还想着先去局子里摆摆龙门阵再说,难道这顺妻四郎刘子密今天想造反不成?

原来刘子密下午被朋友拉去茶楼打麻将,切磋武艺的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刘子密不巧是输得最惨的那一个,他兜里的钱一分都没剩下,而他每天回家老婆都要对他的钱袋子进行例行检查,这可愁坏了耙耳朵刘子密,一想到回家要面对老婆那日月无光鬼神愁的震怒,他就头痛欲裂。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他干脆去喝了二两小酒,小酒一喝小风一吹,刘子密脑袋一晕乎,真觉得自己成了男子汉大丈夫了,他也不急着回家了,优哉游哉地就往警察局踱去。

警察局就设在四川政府的对面稍远一点,刘子密这会儿正走到距督院街不远的地方,这里是一片纵横交错的小巷,虽然黑了点,但是这是条近路。他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着,心里反复回味着他看到的四季葱的脸,那张脸让他魂牵梦萦,他连做梦都念着她的名字。因为这件事他老婆差点就剁了他,后来他赌咒发誓,这辈子除了老婆大人三尺的小腰别的什么也不爱这才逃过一劫。

刘子密暗叹,这世上有那么美的女人,为啥子自己就命苦得非得守着个长相违章的凶婆娘。一想到那天自己居然有幸扯开四季葱的衣服他不禁就有点兴奋,只可惜当时他被她的脸迷住了,竟忘了细看她的身上,真不知那宽大老气的衣衫下藏着怎样一副销魂的身子……

刘子密正想得的魂不守舍时,从他前方飘过来一股浓浓的脂粉味,伴着这甜腻的脂粉味,一个女人扭着腰肢从对面走来。她脸上浓妆艳抹,一头波浪大卷发,沉甸甸的胸脯走起来一颠一颠的,不堪一握的细腰更衬出她臀部的浑圆。刘子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娼妓,他暗暗打量了下她,心里不禁咂舌:好凶的身材啊。这个女人穿了一件大红的高开叉旗袍,胸口那里被挖空了一块,露出一片白嫩的胸脯,她似乎感觉到了刘子密的眼光,就用手按在了胸前,刘子密撇撇嘴心想:“穿低胸装还用手遮着,有没有公德心哦。”

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娇滴滴地“哎呦”了一声,身子一斜就倒在了刘子密身上,刘子密伸手扶住她,他的手刚好摸到了她丰满的胸部,他不由激动起来:妈妈的,老子说今天打牌手气那么差,原来全攒在这里了。

女人直起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他,她轻启充满肉感的嘴唇娇声说道:“谢谢长官。”一边说还一边往刘子密身上蹭。

刘子密心里不禁为这飞来艳福沸腾了起来,但他残存的理智却把他揪回了现实中。这么极品的睡一晚绝对价格不菲,自己身无分文白嫖一宿,明天这婆娘绝不会放过自己。即便这婆娘放过自己,他老婆也不会放了他,老婆提着菜刀扬言要阉了他的威武雄壮的样子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他打了个哆嗦就伸手推开了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好好走路,这么宽的路牛都过的,到你过不的哦,往老子身上蹭啥子蹭?”

女人听了他的话眼角竟泛起点点泪光,她抬起自己软绵绵的手擦着眼角说道:“刘局长好大脾气,吓死人家了。”

“唉?你咋个晓得我?”刘子密奇怪地问道。

女人一双白嫩嫩的手搭在刘子密胸前柔声说道:“刘局长是大名鼎鼎的破案英雄,报纸上都登了,人家咋个会不晓得呢嘛?人家仰慕刘局长的大名已久,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说着就把头靠在了刘子密肩上。

刘子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死而无憾的豪情壮志:原来老子这么受欢迎啊。但是自己今天已经犯下赌钱、喝酒、晚归三重罪,要是再嫖娼,估计老婆该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了。他恋恋不舍地推开那个女人叹了口气说道:“小妹儿,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他伤感地拍了拍那女人的肩欲转身离去,却被她一把拉住:“刘局长,不要丢下我嘛。”

刘子密一边往外扯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说:“你缠着我做啥子嘛?”

女人抱着他的胳膊娇声说道:“人家喜欢你嘛。”

“你放手好不吗?”刘子密头大地说道,“你到底喜欢老子啥子哦,老子改还不行吗?”

“人家一直仰慕刘局长的大名,今日得见,只望以身相许,难道刘局长对人家一点都不动心吗?”女人哀求地望着刘子密说。

“你仰慕我关我锤子事哦,老子对你的深情无法付诸语言,除了一句:滚边上去。”说罢他作势要推开她,但那女人却不依不饶地抱住了他,嘴里还娇声叫着“刘局长”,刘子密死命挣扎,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两个人就这么在小巷里拉扯了起来。

最后,刘子密用力推了一把那个女人,那女人一时没站稳退了两步跌倒在了地上,看着这么个美人跌在地上刘子密心中也不忍,怎奈他实在慑于家里那个母老虎的淫威,只能对不起面前的美人了。他装腔作势地说:“让你放手你不放,这下你高兴了嗦。”

女人坐在地上默默垂着头一言不发,刘子密心想别是摔坏了吧,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没的事吧?”

跌坐在黑暗中的女人突然发出了一阵冷笑,这笑声阴森森的,瘆得刘子密汗毛都有些竖起来,他心想这疯婆子不是把脑袋摔坏了吧。女人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绽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阴森森地说:“本想让你舒服地死,但你非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她一声长啸,立刻变成了披发流血状就向刘子密扑来。刘子密登时吓得酒都醒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鬼失声喊道:“我日你先人的,这长得也太提神了吧!”

刘子密拔腿就要逃,却被那女鬼一把抓住了衣服,女鬼的爪子极锋利。他的衣服立刻被抓破了,他急中生智扯开扣子把外衣脱掉赤裸着上身就跑了起来,女鬼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刘子密对这一带的小巷本是很熟悉的,但是此时他被吓昏了头竟稀里糊涂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而那女鬼眼看就要追过来,此时刘子密也不知哪儿的勇气,他站定脚步双手叉腰大喝一声:“来噻!来弄老子噻!世界和平!”

那女鬼有点被刘子密的气势震住了,竟不敢靠近,刘子密大喊一声:“为了党国,冲啊!”然后就直直地向女鬼冲了过去,女鬼一时被他唬住竟向一边闪去,刘子密抓住这个空当就从女鬼身边冲了过去,跑出了死胡同。女鬼发现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地长啸一声就追了过去。

刘子密穿过小巷跑上了督院街,督院街上有路灯,不是那么黑漆漆的了,他扭头一看已经看不见那个女鬼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阴风跟着自己,他心想那个鬼一定还在缠着他。他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程涛每晚都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他赶紧就往四川省政府大院里找程涛求救去了。

副官办公室里程涛正坐在桌前看文件,这两天城里关于那起碎尸案的风言风语很多,报纸也跟着来凑热闹,登出了“恶鬼归来”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毕竟四川归隶南京政府不久,程涛很担心有人会借机闹事。如果这个时候成都出了事,刘湘完全可以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像他这样站队不明确的,若是不能拉拢他,刘湘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他吧。

但程涛现在想尽办法处理这件事情却并不是为自保,而是在尽自己的责任,他厌倦透了这个乱七八糟的政治局势,中央和地方面和心不合,站在哪一边都无所谓对错,他只希望自己能赶紧上战场,和谁打都无所谓,起码在战场上对错都是明确的。他不怕死,他是一个连家人都没有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好让他留恋的。想到这里,梁九凤的脸庞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苦笑了一下,仰头靠在了椅背上,想想:自己最近似乎有些太风花雪月了。

程涛心里那一丝浪漫情怀全继承自他的母亲,那是一个知书达理才华横溢的女人,作为长子,他的母亲在他身上格外用心,她带着他读一本本的线装书,听那些讲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折子戏,她在夏夜里一边用罗扇轻轻为他扇着风,一边教他吟诵着姜白石的词。如果不是十五岁时的那一场家庭变故,他现在应该是一个浪漫纤弱的年轻人,他也许会去学哲学,也许会去学艺术,他追求起爱情来应该会不顾一切。但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而今他现在就是一个冷峻理智的军人,他有自己特定的思考方式,可是少年时代烙在他心里的那些天真浪漫的幻想,却总是挥之不去,时不时冒出来搅乱他的选择。

突然一个人风风火火跑进了办公室里,程涛定睛一看竟然是光着上身的刘子密,他浑身大汗呼哧还带喘,脸上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你有事吗?怎么这副样子?”程涛疑惑地问道。

“程……程……程长官,救……救……救命呀,大……大事不……不好了……”刘子密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说道。

“从头慢慢讲!”程涛皱了眉说。

“对对对,从头讲,哪儿是头呢?对了,程长官,今天下午我去打麻将了……”

“你打多大的麻将能输成这个样子?”程涛上下打量了一眼赤膊的刘子密说道。

“我衣服不是输的,是被扒掉的,还没讲到这部分噻……”

“那就讲重点。”程涛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了敲办公桌。

“对对对,重点重点,程长官我跟你讲哈,有个女鬼追我!”

“鬼?”程涛听了他的话不由警觉起来,“在哪里?”

“在,在……”刘子密环视了一圈突然指着窗外喊道,“就在那儿呢!就在窗外!”

程涛噌的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果然看见个黑影子飘在窗外,那个黑影一看见程涛就跑远了。程涛凝视着窗外的黑暗处问刘子密道:“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东西的长相?”

“当然有噻,那个鬼长得太他妈的好认了。”刘子密惊魂未定地说道。

程涛偏过头来说:“刘子密,你看错了,那不是鬼。”

“唉?”刘子密瞪大眼睛说道,“不是鬼是啥子哦?”

程涛盯着他的眼睛说:“那是你的幻觉,我闻见你身上有股酒味,你喝多了吧?”

刘子密挠了挠脑袋说:“我是喝酒了,但是刚才确实……”

“刚才什么都没有,”程涛打断他说道,“你看错了。”

刘子密也有点被程涛绕糊涂了,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子真出现幻觉了?”

程涛眯起眼睛瞥了眼窗外,但是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要是再爆出警察局长被鬼追的新闻,到时候他真怕出事。只是他不明白,前面发生的所有凶杀案受害者都是未婚的年轻女孩子,为什么这回刘子密会被盯上,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要害他?若是故意的,那人为什么要跟刘子密过不去呢?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程涛觉得自己可以去找罗琳谈谈了。他对刘子密说道:“刘子密,明天帮我把罗琳女公爵请来,我有事请她帮忙。”

“明天怕是不行哦,罗琳女公爵去重庆了。”刘子密答道。

“什么?”程涛听了他的话不由微微提高了声音,“她什么时候走的?”

刘子密想了想说:“刘军长一走她就走了,有几天了吧。”

“那姚汉宁还在成都吗?”程涛追问道。

刘子密摇了摇头说:“也去重庆了。”

程涛暗想:“要是姚汉宁不在说明罗琳肯定是走了,算算时间,碎尸案发生的时候她并不在成都,难道这起碎尸案和她没有关系?可是她去重庆又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