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奇景丽春秋 灼灼花枝明似焰 极光涵海岳 沉沉丹井酷生寒
话说众人见了极光方共称奇,那六角形的大小极光,倏地变成圆形,好似百余轮大小华日,朗照遥空。内中一轮,四边忽射出无数长短大小不等的芒角,精光万道,越发强烈。紧跟着近侧诸轮也受了反应,纷纷学样。晃眼之间,满天大小极光全受波及,各射出长短精芒。一时霞光电射,银雨流星,比起先前所见还要强百倍。端的乾坤仅有之奇,神妙无穷,不可思议,决非常人所能悬揣。一会儿,极光又由分而合,渐渐往一处移动,两轮芒角只稍一相接,立似有极大力量吸引,连成一片,越聚越多,光也不再有规则。等全联上以后,忽似春云舒卷,展了两展,电一般略微掣动,倏地伸长,又恢复了初现时的景象,变化神速异常。
众人多是慧目法眼,连金蝉、易静、癞姑三个目力最强的,俱未看出它是如何复原。方想主人说今日极光现时最短,时已子正,怎么还无退意?耳听海上踏波飞行之声,似有人来。正各低头向陷空岛海面查看,猛觉眼前一暗,那万千里长,横亘北天的流苏光幕已经不见,同时身上冷意为之一消。这时北极正是昼夜长明的季节,极光敛后,依旧斜阳照林,花明叶媚,水态山容,秀润如活。
再看海上踏波之人,乃是灵威叟含笑走来。易静忙率众人起立迎了上去,谢了岛主赐宴盛意。灵威叟笑道:“北极荒寒,无什佳肴,只有野果海物,不成敬意,何必言谢?诸位道友道法高深,会心不远,岛宫阵图适才想已洞若观火。今奉岛主之命,来引诸位道友去往丹室盗药,请即起行何如?”易静道:“我等末学后进,本来愚昧无知,莫测高深。幸蒙岛主老前辈念其远来不易,诸般教益,启迪愚蒙,又承道友引导指点,虽然管窥蠡测,略悉一斑,终恐法力浅薄,难胜重任。无如岛主大命,何敢不遵?只好仰托岛主福庇,道友雅爱,勉为其难了。”灵威叟道:“家师原以诸位道友必能胜任,不过想试验一番,始有此举。否则,灵玉膏虽然所剩无多,续断却是尽有,早相赠了。不过诸位道友务要记准:前半阵图埋伏,诸位道友大约已知其中微妙,似难实易,无关重要。倒是中下层比较容易的两处,却要多请留意哩。”易静等谢了指教。
灵威叟道:“新近岛主在海面上设下与玄冥界相同的禁制,并曾立约,无论何人来见,必须先由玄冥界和这里海面安然飞越,方始相见。如有什事要约,便须通行完了迷宫疑阵,由丹井中层穿行,去往霜华殿中二次相见,方可应允。那疑阵共有周天三百六十五个门户,多高法力也难走完,稍一疏忽,便被陷入乩坛以内,两仪之火一齐来攻,决难禁受。这本是岛宫中第一难关,也是诸位道友机缘凑巧,此阵已移往别处。只乩坛为全阵中枢,内有好些法器,因那阵新移,不曾备妥,还未移去。虽因阵已他移,难再发生妙用,仍能看见一点端倪,诸位道友一到就知道了。时已不早,请仍和前一样,凌波而渡,免有阻碍,又延时候。老朽前面领路了。”
说罢,当先往海面上踏波乱流而渡。众人紧随在后,各自运用玄功,在水波上凌虚飞驶。海面本来不远,眨眼到达陷空岛。
金、石等八人均是初至,上岛一看,那岛作圆形,四边海岸只有里许来宽,过去便是适才对岸遥望的那一圈仰盂形的大圆岛壁。因是海底万年寒铁筑成,远看已极辉煌,这一近看,那岛壁高约十丈,通体寒光闪闪,耀目生辉,光鉴毛发。岛岸尽是五色珊瑚灵砂,衬得景象越发富丽雄伟,草木却不见一根。
先前易静、癞姑入见岛主,原由左行不远,由一圆门之中走进。这次灵威叟引了绕壁而左,一路言笑,绕行两三里路,忽然停住。岛壁通体浑成,不见缝隙。只众人停处,壁上现有不少金钉,看去生铸上去。及至灵威叟用手分别推按,全能移动。众人这时方才看出,那金钉含有不少妙用。方在留心注视,只见灵威叟把金钉移动了七八个,便即停手,壁中随起了金铁交鸣之声。跟着精光明灭,那岛壁似走马灯一般,忽左忽右,两面急转如飞。不多时立处对面现出一个空洞,不住变幻,一瞥即隐。急转有二三十下,眼前一花,岛壁静止,壁上金钉不见,现出一个大圆门,约有七八丈大小。随了灵威叟入门一看,那圆壁外观坚厚,实则纸也似薄。但是共有九层,每层间隔约有五尺,分别兀立,门内并不相连。
李英琼见了奇怪,试用手乘空略推,似甚脆薄,心中奇怪,笑问易静:“适才师姊所进的门也和这里一样么?”易静摇了摇头。英琼方觉问得冒失,忽然身侧似有微风飘过。如在以前,英琼没有看出人影,必当是风。近来连经大阵,功力又复精进,知道有人隐身自侧越过。因身是客,主人又无敌意,适才冒失发问已经后悔,料是宫中徒众隐身经过,也许奉命来此窥伺,多言有失,也未说破。那人也颇谨慎,原贴门边隐身飞入,恰值英琼想摸那门壁,故意退向门侧,无心中恰巧相值,两下里几乎撞上,所以觉出微风飒然,由身侧飞过。余人均因隔远,不曾觉察。
癞姑、金蝉与灵威叟肩随而行,已快将九层铁门走完,猛见灵威叟面色骤变,喃喃默念,自言自语,却听不出是什么言语,好似想什么心事神气。将门过完以后,灵威叟立即回身行法,将门隐去,全壁依旧浑成如一,强笑对众道:“诸位道友,成功之后,自有人引往霜华宫大殿与岛主相见,归路要近得多,无须由此出入了。”
众人见他说时,面上神色不定,方在不解,灵威叟忽又说道:“老朽忽然想起一事,忘了去做,意欲请诸位道友在此少候,不要走动,老朽少去即回如何?”众人听这几句话语声甚低,意甚惊惶,料非为己而发。易静首答:“道友只管请便,我等在此恭候便了。”灵威叟随纵遁光往前飞去。
那九层铁门以内正对着一条向前低斜向下的长甬道,与易静、癞姑二人第一次入门所见别处宫殿台榭景物大不相同,恐有差池,俱都立定相候。灵威叟去有刻许工夫,方始面带忧急之容回转,见了众人,强笑道:“老朽自不小心,有劳久候。这条甬路乃通往丹井的秘径,途中已减少几处阻力,故与先前二位道友所行之路不同,后半所见却是一样。诸位道友仍照预计行事便了。”易静暗察其词色,不似有什么虚假,只不知他适才之行,何事慌张。英琼也未想到,灵威叟此行与进门时所遇隐形自身侧越过之人有关,也就丢开,并未在意。仍由灵威叟引路,往甬道中走进。
那甬道也和岛壁一样,俱是寒铁所制,大小也差不多,路面微微往下倾斜。众人刚走过去,灵威叟道:“适才诸位道友因老朽有事延误,到时不免稍迟。由此甬道通行,虽可免去前宫几层阻碍,但尽头处有一关口,也颇难破。此关不在先前二位道友所见之列,必须老朽引进,也是为此。现在为时将到,老朽拼担两分不是,索性把前面禁制停住,送诸位道友直达丹井上层入口的灵癸殿前去吧。”易静知道这么一来,比起原路预计要少去好几层难过的关口,忙即谢了。
灵威叟随掐灵诀施为,朝着前面说了几句隐语。耳听一片铿锵之声由远处传来,全甬道壁上立发出银雪也似的光华,闪动甚疾。同时上下两壁一齐自行移动,电也似急往前驶去,直和御剑飞行差不多少。晃眼回顾来路入口,已看不见,才知这甬道竟是活的,此时正往地面以下行进。
正急驶间,灵威叟又道:“此是岛主法力,内有元磁真气妙用。那尽头处设有本岛的吸星球,五金之质到此全被吸去。我知峨眉飞剑与别派不同,开府以后,开读长眉真人仙敕大书,得有天府真诀,所用之剑,又均神物,不致被它吸去,但到底挣脱吃力,又是突如其来。我已命轮值弟子将此球妙用止住,可以无阻。但是关口上禁法不曾全撤,仍要诸位应岛主之约,自行冲破。现已将到尽头,请诸位道友各施法力准备,最好不用五金之宝,由一位在前开路,诸位道友紧随在后,看见前面有一轮银光阻路,立即飞起,破光而出。外面便是丹井上面阵图所在之地,老朽不便随往,自往霜华宫中恭候便了。”易静道:“老先生如此盛情,其何以报?”灵威叟道:“此原家师意旨如此,诸位道友必欲不忘绵薄,老朽生子不肖,名唤灵奇,不听教训,一意孤行,老朽又无暇管教。所幸此子虽然乖僻,尚知自爱,向不与妖邪交往,为此积怨也多。诸位道友日后相遇,稍微推爱垂注,便足感大德了。”
众人自是谦谢允诺。石生和易震都是口快,正想告以适在海旁看见,未及开口,灵威叟又似触动心事,忽然说道:“老朽不才,事尚未完,前面即是甬道出口,可自依言行事,恕不远送了。”说罢,不俟众人答话,身已离地,化作一道寒光,朝前飞去,一闪不见,神情比前还要匆遽。
众人俱觉奇怪,方在谈论,说了才十几句话,猛瞥见远远一点银光迎面飞来,知道所说关口已到。因身被甬道带同飞驶,好似人在舟中顺着急流而下,银光看似对面迎来,实则仍在尽头处悬着,并未曾动。易静本心想用散光丸、弹月弩二宝,因恐毁损主人法宝,忙令金蝉取出玉虎当先;又令癞姑、英琼一用佛光,一用牟尼珠,护住众人身子;自己将散光丸取在手中,又令众人一同准备太乙神雷,以防万一。所有五金之宝,全数紧藏法宝囊内,一概不用。
众人动作原极迅速,刚刚准备停当,对面银光已越现越大,晃眼飞近。金蝉手上玉虎眼口中的两道蓝光,一道红光,已然远射出百丈以外。众人也各自如言施为,同时联合飞起。仙家至宝,果然不同,众人才一离地,那甬道便已停止飞移,银光也即停住。众人身还未到,那蓝红二色三道精光,已似长虹电射,直向银光中冲了进去,当时冲开一个大洞。众人遥见内里似一光衖,看去约有十来丈深。知已无碍,忙把遁光一催,在佛光、宝光环绕之下急飞过去,一晃飞出银光以外。
易静、癞姑一看甬道外面果是首次入宫时,灵威叟奉命引往的岛宫中心,丹井上层灵癸殿前设阵图的所在。记得此处相隔岛面已数百丈之多,来路甬道只是微微前倾,后一飞动,更是平行,怎会下得这么深?及至回顾那来路甬道,正飞也似和吊桥一样往上悬去。银光摇曳中,似见灵威叟影子一闪,晃眼离地百余丈。再看殿的右旁上空百余丈,也有一团银光悬住,与此东西相向。知那甬道伸缩自如,高下由心,连自己这等目力,事前误认是缩地之法,均未看出,主人法力,可想而知。如非先有默许,故意命盗,另具深心,要想深入丹室重地盗此灵药,更不知如何艰难呢。事前已有成算,便不往别处去走动,径直引了众人往殿前阵图正门走去。
金、石等八人初到,见当地乃是一个又大又高的天井,相隔上面出口,少说也有三四百丈。立处是在井当中的一片广场,大约百亩以上。身后是一座白玉建成的大殿,四周是井壁,另有几所玉室。因下面丹井在阵图中心,阵不曾破,不知多深。前面阵图,只在水晶一般的平地上面,画就两仪、四象、九宫、八卦的圆点,乍看并无异状。因易静、癞姑俱说内中奥妙非常,比起易象上的河图不同,要多生出好些变化,不敢冒失走进。各照预计,先由易静率了甄、易弟兄四人去打头阵,将阵势引发。等到生出变化,再由癞姑同了金蝉、石生、阿童、英琼等五人,如法施为,把反河图后天五行制住以后,易静等五人再倒换着穿阵而下,去盗灵药。
不过这阵图反应是在丹井之下深处,中间还有一层阻隔,均须破去。而那丹室由井底元磁真气吸住,变化无穷,深沉隐现无定,神妙不可思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一疏忽,便被磁光闭在室内,连人都走不脱。所以事前必须仔细想好下手步骤,丝毫不能疏忽。这还是主人临时变计,改了入口,又得灵威叟之助,一直引了深入。否则由上面井口直下,连同宫中埋伏,共有十三层禁制之多,如一层层破去,就是法力多高,所至均能得手,也须二日以上。现在共只剩了三层关口,虽是极难之处,到底省事省力,并还可以断定主人心思,实是借此考验,并非不与。陷身受害之事,已决无有,比较放心得多了。
当下易静等五人各照图宫门户,方位途向,由正门走入。按照度数,绕行地上圆点,先往中央正宫一元主位上立定,再指挥甄、易等四人分向四方。等把五行方位一齐占住,用传声之法告知阵外五人,令同驾遁光飞起,对准当中井口,觑定下方。等自己引动阵势,用法力现出当中主宫上丹井深穴以后,立即穿井而下。余仍各照预计行事。癞姑等五人依言飞身上去,往阵图中一看,下面一色水晶地面,除了那四五尺大小的河图形的白黑二色圈点外,并无洞穴。知道丹井深穴在正宫一元主位上,为阵图等所隐,急切间看不出来。便令同行四人留意,注视下面,不问阵图变化如何,丹井深穴一现,立即穿井而下。一面各把飞剑、法宝取出,准备应用。易静估量一切均照预计停当,立即施为。先施法力,将五宫正位制住,再将阵法触动。手扬处,一声雷震,那地面上河图圆圈,立即变灭闪动,急转如飞。易静也不去理它,依然守定原位,静待时机。正打算乘隙下手,那些圈点往来交织,穿梭一般数十转过去,忽然连闪两闪,全都隐去。同时发出一片五色烟雾,将全阵笼罩。遥听地底起了风雷之声,知道下面阵图已然发动,生出反应。
这上层阵图,主人既先已泄机,易静又是行家,上来先将五宫正位枢机要地制住,只将阵势略微引动,不去触发它的妙用,所以显不出此阵威力。下层阵图已全发动,便无如此容易。适见阵中地面宛如水晶,与阵外地面有异。阵的大小又与上面丹井相同。照此情形,不特一元主位中空,恐怕全阵地面都是空的。少时等把彩烟破去,下面井穴便许全行现出。最后去往丹室盗药,还少一人,自己如能同下最好。无如上层看似容易,无什阻碍,但这一元正宫主位,乃全阵主要命脉,必须大法力之人方能制住。癞姑法力虽高,但看事稍易,经历比己较差,不甚放心。和她对换,仍不能多出一人。而下层阵法全仗上面五人将五宫正位制住,才能减去它一半威力,怎么也不能多出一人。易静想了又想,还是仍照预计行事。且看癞姑等五人到了下面,能否仗着各人的异宝、仙剑,冲开禁制,下入丹室。如若不能,再拼冒奇险,索性连上面五人一同下去。好在众人有几件护身的法宝,凑在一起,至多盗药不成,出时再把主人阵图、法宝毁去一些,那也是主人自愿如此,不能见怪。一行十人,总可全身而出,决不致有什凶险,或是被困在此,不能脱身。心中寻思,那彩烟也在不住明灭变幻,下面那井穴却不能现出。
易静正嘱咐甄、易弟兄四人各运玄功守住心神,将法宝、飞剑护身,凌空镇制,各人五方主位不可稍微移动,也不可脚踏实地。那五色烟雾明灭变幻了一阵,忽然发出妙用,化为青、黄、黑、红、白的强烈光焰,按着五行生克次序,各朝相克的方位狂涛一般涌到。易静深明阵法,自不必说;南海双童本来法力不弱;只有易氏弟兄功候稍差,但开府时得有师门心法,近甚精进,事前又得易静详细指点,再三叮嘱,一任来势多凶,只守定原阵位,加意防备,终不为动。那各色光焰,来势十分猛烈,眼看就要压到身上,忽似电光过眼一般,自行消灭。当时形势看去奇险,百余丈高的光焰四面夹攻,怒涛一般涌到,所剩也只各人所守五宫正位不足方丈之地,照那迅急之势,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偏是到此即行消灭,不能侵害。
易静知道此时只要用法宝、飞剑抵御,或是心神摇动,镇制不住,各人所守阵地立被侵入,为其所乘。那时全阵威力一齐发动,就有法宝、飞剑护身,不致受害,便破此阵也非一定不能。然而,一则险阻横生,二则下层阵图立生变化,移向上层井穴,当时便为元磁真气封闭。就能勉强破阵,盗药一层更无望了。
易静因恐两个侄子万一看见五行精光当顶压到,年幼无知,胆小气馁,忘了前诫,误以为所立阵位受了克制,妄思抵御,坏及全局,先还有点担心。及见先是东方乙木所化青光朝甄兑飞去,甄兑神智安定,未为所动。跟着戊土黄光朝自己中宫飞来,自己更不会摇动,黄光消灭。黑光又朝甄艮南方阵位上涌去,也和乃弟一样。易鼎、易震,一西一东,守的是庚金、乙木两宫,恰落在后,有了前三人的榜样,断不会再冒失行事,这才放心。
易静二次传声给癞姑等五人,说时机将至,并告以阵中五行以逆行之势,自向各宫正位攻来,中藏变化,看似相克,实则相生,消长盈虚之中,藏有无穷微妙,上阵是体,下阵是用,尤为神奇。到了下面,务要仔细。照此形势,只恐自己必须在上层镇制,不能分身,请癞姑一人主持,相机行事。余人必须听命进止,不得妄自行动。
话刚说完,阵中五行反克已全应过。最末白光一闪,刚要另生变化,五色轻烟二次刚要冒起,易静早迅雷不及掩耳,一声号令,弹指将一粒牟尼散光丸发将出去。一丛星光立在中宫阵位以内,自行爆裂,光雨星飞中,轻烟四下消散。脚底银光突现,一闪即灭。晃眼上面却出现一片银色光网,将全阵笼罩在内。头上丹井出口,已为银光封闭。众人俱在光网以内,脚底竟是全空,现出下面丹井,黑沉沉看不见底。
易静等五人所镇守的五宫阵位上,却现出五团丈许方圆梅花形的法台,凌空浮立不动。初入阵时,所见地上圈点却变作大小数十团斗大寒星,仍按河图原形凌空位列,精芒电射,耀眼生花,寒光逼人。易静、癞姑等虽知阵形必要复原,却没有料到变化得如此神奇。法台一现,当时心中更悟出此阵奥妙。遥制下层固稍容易,而此阵的威力妙用也显了出来。深喜适才没有冒失破阵,免去了多少危害阻滞。
癞姑虽没易静年长经历得多,却也内行,瑜亮并立,无多轩轾。初意乘隙往丹井中猛冲下去,及见井穴随原图形一同现出,上面反倒漆黑沉沉,知道上面不再触动阵法,或是攻入下层阵内,决不会再有变化,乐得看准形势,再行下去,无须急急便往中央法台之上飞落。便先令金蝉往下观察。金蝉运用神目,定睛往下注视,见井穴越往下越小,离上面二百丈左右,便见地面。与灵威叟所说丹室之类,也决不似下层阵图所在,略有晶光反映;好似一片坚冰凝成的空地,不见一人一物,也不似有甚法术埋伏。自从入宫以来,到处光明雪亮,就说丹井太深,上有这么强烈的光华照将下去,地方又较上面小,不至于会如此黑暗。于是便把所见说了。
易静听金蝉说了下面情景,暗忖:“这上下两阵中间还有一层阻隔。第一次灵威叟引来观察,各层埋伏禁制,均经详说它的妙用以及机密之处;独对这一层,只说不比寻常,可凭自身法力破去,无须有所顾忌,语甚简略。当时因他对于其余十二层的关口以及丹室微妙之处,却是语焉惟恐不详,只差明言破法;惟此一层,好似知道自己必能胜任,顺口带过,自然不好意思深问。自来有形者易识,无形者难测。金蝉神目专能透视云雾,洞瞩深幽,当无看差之理。按说上下相隔只二百丈,自己和癞姑虽然目力不如金蝉,也是法眼慧目,竟会看不到底,只觉一片冥黑。丹井四壁,多半空凹,如非埋伏隐藏凹处,下视不见,就许真非寻常禁制。主人既有心试验一行十人法力,偏又尽吐机密,惟恐其不能成功,心意莫测。也许主要试验的便是此处,也自难说。初意上阵五宫正位制住,等它变化过去,现出井穴,便可直看到下层阵地。中间阻隔,必在四周,或是凌空设置,至少下层阵地总可看出端倪,不料会是如此境地。主人果着重在这一层,必较上下两阵尤为难制。”见癞姑仍和金蝉同运慧目往下观察,一问,也和自己一样,用尽目力,一无所见,便把所想说了。
癞姑闻言,深以为然,见看不出什端倪来,只得下去。因下面还有一关,癞姑预存戒心,为防万一,还令一行五人相偕同下,到了下面,不要散开。易静不放心,自上下视,眼看五人在癞姑、阿童两道佛光环绕之中一同下降。起初佛光颇强,但不能烛照上下,已觉奇怪。及至降到百丈以下,只是两圈金色祥光在暗影中降落,一会儿止住,似已落向金蝉所说地面,光影虽仍可见,但五人身子早已隐去,光以外便是暗沉沉的,仿佛坠入聚积浓密的暗雾之中。及问四方主位上的甄、易四人所见如何,因四人功候、目力俱差得多,更是三四十丈以下便看不见光影。暗忖:“二人佛光,多深多远皆能照见,怎看去光华这么弱?甄、易四人竟看不见。”
易静方知有异,正自忧疑,忽见两道佛光分开,同时英琼的牟尼珠,金、石二人的玉虎、金牌,也相次出现光华。牟尼珠光最强,但也不能烛照上下,只是十余丈一团祥光,在下面游动。余人宝光均差不多。五人七八道光华在暗影中往复游行,分合无定,看去似在寻觅下入第二层阵图的门径,并未遇什梗阻,心中稍宽。
原定癞姑到了下面,如有险阻,便即传声告警。易静久候无音,正欲问讯,忽听雷声,又见五人先后如有所遇,多是欲前又却,退得甚慌。退不几步,又往侧闪,横出不远,又折回来,宛如钻窗冻蝇走投无路之状。心知不妙,忙即传声问故,也无回答。耳听五人发动太乙神雷之声,空洞传音。五人神雷多有功力,癞姑尤胜,不比泛常,井穴中空,声应猛烈,听去却是闷哑,好似有什东西将雷声紧紧压住,并不洪大;不似往日神雷一发,便石破天惊,山摇地动之势。雷火光华,更是一丝也看不出。跟着五人宝光便零落散了开来,除英琼还在缓缓移行外,余人均未再动。宝光仍在,知道人虽无害,但必受制被困无疑。自己如离阵位,恐又生出别的疏失,其势不能舍此往援。再者五人均有至宝防身,癞姑法力尤高,与己相等。这五人不比甄、易四人,各有其胜人之处,如均失陷,自己下去也不一定有用。传声不听回应,可知五人初下时便已受制,只在奋力挣扎,各将法宝、神雷一齐施为,终无效果。只不知癞姑那么精细机警的人,既然看出形势不妙,怎不先以传声相告?自己发问,好歹应有回答。相隔这么近,本来无须行法传声均可听到,竟无音响。如说声音被人禁法阻住,两不相闻,神雷之声不过闷哑,怎又听见?
易静正在忧急不解,猛然眼底雪亮,定睛往下一看,下面井穴已上下通明,不特癞姑等五人历历如见,并还多出两人,在一片水晶的空地上叙话,空穴传音,也清晰可闻。七人立处不远,正有万千团如云絮的白影,雪浪山崩,往四周退去,晃眼无踪,竟没看出那是何物。知已无事,不禁惊喜交集,出于意外。
原来癞姑等五人下降时,先觉越往下光景越暗,渐渐佛光所照,不能及乎两丈以外。身上也渐觉寒冷,好似常人寒天进入冰窖一般。如非先前席上吃了许多异果,阳气充旺,绝对支持不住。癞姑一想:“不好!沿途行来,所遇酷寒之区不下三四万里,那时未服灵果尚且能耐,现又服了许多纯阳之果,竟会如此冷法。这井穴以内,必是北极冰雪奇寒之气所聚,比起来路所经数万里冰天雪地酷寒之区,必还更冷千百倍。不然,那有如此冷法?”因出意外,疑在室中本来如此,一心只防下面埋伏,全没想到寒气厉害。忙令金、石、阿童、英琼四人各运玄功祛寒,一同戒备着,仍往下降,果然冷得好些。只是元气运行,不能稍闲,否则便冷得难耐。众人俱想:“丹井以内如此奇冷,最下层已近地肺,阴极阳生,总该暖些才是。否则纵然修道人多冷也于身无害,像这样奇寒,破法盗药,也就要难得多了。”正寻思间,身子落在平地之上。那地有似坚冰所成,光景越发黑暗沉冥,佛光圈外,连地面都看不见。玄功稍停运用,便觉头晕气促。上方和四外,均似有大力压来,只癞姑和金、石三人稍好,英琼、阿童便一个比一个觉着难禁。
起初癞姑见井穴之下黑得厉害,便恐主人有什花样,戒备也颇严。及见人已到地,除奇冷奇黑外,并未见有别的异兆。几次和金蝉运用神目法眼,仔细观察,始终见不到一丝痕迹,也未见有烟雾之类,越料是固有景象。下阵和丹室俱在足下,先率四人草草循行了一阵,觉着冰面坚厚异常,通体如此。始而不肯毁损,只想寻到门径,相机下降。及至走了一阵,到处试探,俱是实体,那坚冰和来路所经冰原相似,直不知有多少丈深厚,而坚固更远过之。门径既未找到,酷寒之气又由脚底侵入,比起初下来时还要厉害得多,玄功运用更难停止。癞姑一见不好,因这一关并无埋伏禁制,只是酷冷难禁,估量底下比较温和,下降越速越好。否则虽以玄功运用本身纯阳之气祛寒,也只保得身心不致受伤,头面手足,仍是难耐。无奈地面广大,黑暗异常,也许下口甚小,急切间不易观察出来。想了想,强忍奇寒,告知众人,令各将防身法宝取出,分将开来,四面寻找。
金、石等人闻言,猛想起适才为防飞剑被元磁真气收摄,降时又未遇什埋伏阻碍,只顾运用玄功御寒,连防身法宝也未取用。这等奇冷,兴许这几件仙、佛两家至宝能御奇冷,也说不定。立即分别取出法宝一试,除英琼牟尼珠稍好外,余人仍是一样冷法,并不比佛光强些,但又宜静而不宜动。众人均不能尽识牟尼珠的妙用,如任英琼按照乃父李宁所传白眉坐禅之法,只要坐上半个时辰,此珠立生妙用,至少也可将那寒气消去一半。但因急于寻找出路,以为此宝胜强无多,也就未让英琼坐禅,仍照预计分散开来。
阿童更是好奇,分开时,试把佛光收去,看看冷得如何。哪知光外酷寒,更胜百倍,光才一撤,立觉一种大得出奇从未经受的奇冷之气,由上下四外急涌上来。当时七窍皆闭,通身疼痛如割,气血均欲冻凝,这一惊真非小可。犹幸佛门真传,佛光收发均极迅速,慌不迭重又放起。就这收发瞬息之间,虽然见机得快,未致受伤倒地,人已冻得透骨,心脉皆颤,再如稍迟,便无幸理。才知幸亏佛光护体,挡了不少寒气,否则谁也不能禁受。众人如非那几件至宝防身,也万无幸理。阿童越想越胆寒,惟恐金、石二人一时疏忽,蹈了覆辙,想赶去警告。无如死里逃生,惊魂乍定,元气运行尚属勉强,怎能停止,并且口为寒气所逼,也无法开张。只得一面用师传心法,一面随定众人,姑且分头找那出路。
癞姑因传声须用真力元气,防寒要紧,又未见有禁制埋伏发动,不欲徒乱人意,故此未向上面易静传声相告。及至率众寻找,当地已被找遍,仍找不出一点线索,寒气却更酷烈。正打不出主意,阿童人渐复原,由侧面走来,两人恰好对面。想起适才两道佛光联合,冷要减些,忙迎上去合在一起,强挣着把前事说了。癞姑闻言大惊,暗忖:“照此情形,这奇寒之气多半有人暗中运用。对方所设关口阻碍,便是指此。灵威叟不肯明言,并说一行十人法力可破,便将这全副地面毁去,也无什话说。这类穷阴极寒之气,用纯阳雷火破它,想亦不难。自己一味顾惜主人情面,以客礼自居,总想善进善出,几乎中了道儿。”
癞姑想到这里,忙追上众人,告以各分四方散开,看自己手势,随同下手。等分别说完,人已冷极,又运用玄功,稍微喘息,然后居中飞起,发出太乙神雷,朝地面上打去。初意测不出冰面厚薄,仍不欲全数毁去,只想攻穿一洞,以便下降,雷火威力不大。及见雷火发出,与平日发雷情景大不相同,好似上下四外均有极大阻力逼紧,不往四外横飞。雷声不猛,火力也弱,一震之后,地面上依然如故,全无伤损。降下细看雷击之处,只有一些冰纹白印,晃眼复原如初。情知难攻,那寒气酷烈奇盛,不可思议。雷火为奇寒之气所逼,威力消灭了多半。冰面至厚,即为雷火炸裂,寒气一凝,重又长满,非用全力不可。便即发令,一同施为。金、石等四人听雷声甚闷,火光不强,也甚惊奇,各以全力施为。癞姑发雷,自然更猛。满拟如此猛烈的连珠太乙神雷,便是整座山岳也被攻穿,何况这等冰凝之地。谁知这一来倒是奏了点效,只是冰面一破,局势也越发不利。
先是癞姑居中发雷,虽然雷火之势不如往日强烈,因出全力,玄门太乙纯阳之火,威力终非寻常,霹雳连声,金光雷火猛击之下,冰面倏被击裂开一个大洞。只是冰层太厚,尚未攻穿,四周寒气也被荡开不少,寒威为之大减。癞姑因四角上金、石四人也和自己一样,未将冰层穿透,心想:“全冰层大约厚薄相同,分散为弱,不如召集到中心来,合攻一处,较为容易。”方打算飞身过去传知,恰值手中一雷发下,只见陷裂之处,突涌起数十丈一团白影,看去似云非云,似雪非雪,似实似虚,不知何物。方疑冰层将要穿透,扬手又是一大团雷火发下,猛瞥见陷处火光忽灭,先发雷火竟吃白影包没,便即消灭。后发雷火本是连续下击,那白影来势特疾,正好迎上,两下里一撞,又吃白影包没,雷声火光一时都隐。心中大惊,又看不出是什法术。跟着连发神雷,俱是如此,白影依然潮涌而来,一毫也阻止不住。势子虽急,却极散漫,好生惊疑。癞姑自恃佛光护体,并未退避,还想另用法宝去破。略一停顿,猛觉奇寒侵体,胜沐冰雪,冷不可当。
癞姑知道无力抵挡,忙往侧面闪开,猛又觉身后一股奇寒之气袭上身来。回头一看,身后忽现出一个雪人也似的白影,口中似在嘘气,奇寒刺骨,皮面如割,立时打了一个冷战。又急又怒之下,也不问是人是怪,扬手一太乙神雷打去,又往侧面闪避。刚把法宝取出,未及施为,眼看雷火到处,白人击散,又化成那似云非云之物,漫地涌来。同时又是一个寒噤,身后又有奇寒之气扑来,不禁回顾。这回身后又现出同样一个雪白人影,便连神雷、法宝一齐飞出。哪知并无用处,雷火、宝光到处,白影一散,仍又化作那似雪非雪之物涌来。一近身旁,便觉酷寒侵骨,难于禁受。尚幸所化似云非云之物,势子虽疾,除头一起蔓延较广外,余者都只涌到十丈左右便即停住。无奈此散彼起,循环不息,老在人身后左右出现。急得癞姑咬牙强忍,运用玄功,把全身法力、法宝全使出来,终无用处。金、石等四人所遇也是如此。
一行五人,似这样左闪右避,连发神雷,施展法宝,丝毫无奈他何,反倒越现越多,满地都是。宝光影里,那白人通身上下雪也似白,更无一丝异色,兀坐地上,不言不动,只是寒气越重。后来五人手足皆僵,委实难禁,眼看难以支持。癞姑分明听到易静传声问故,却无余力回复。
癞姑正打算率众先退上去,和易静商量,打点好了主意,二次下来。石生机智,那白人宛如冰雪之质,还比玉白,身量均似十三四岁的幼童,猛想起先前送酒席来的两个道童行时曾说,所居在丹井中阵图侧面小屋之内,到此如有阻难,三呼寒光、玄玉,必有应验等语。下时还想就便寻他二人,因未到达所居之处,又忙于寻找下降道路,无暇及此。现在遇到难关,何不一试?心念一动,立即忍着奇寒,如言高呼:“寒光!玄玉!二位道友何在?我们寻你来了!”
石生本是灵石精气所钟,资禀特异,外表虽和众人一样,多半手僵足冻,面如寒冰,微一开口,冷气便往里倒灌,体内仍是充满阳和之气。比英琼全仗珠光护体,虽冷而不酷烈,只是手足能够运用自如,内体仍是寒冷,玄功运用不能稍停,还要胜强得多。心更灵巧,未唤人时,先把太乙神雷向外连发,乘着面前寒气略微荡开,再行开口,所以并不十分为难。连唤两声,均无回应。知道二童住在下面,上隔层冰,又为众人雷声所乱,不易听到,意欲告知众人,暂停发雷。无如四外俱吃似云非云之物所阻,那白人更在各人身后身侧出之不已。不用雷火,白人口中嘘气更是酷寒,中人胜如刀箭。击散以后,又化作冷云涌来,左右前后,棋布星罗,皆是此物,五人全吃隔断。如要冲越过去,也非一定不能,只是奇冷难当,如与众人会合,必须要连冲过好多处的云堆。稍微挨近,已觉冷极,何况由内冲过,好似一个常人,冬夜奇寒,由十余处雪堆中挺身穿过,实无此勇气。大声呼喊,又听不见。只得姑且运足丹田之力,试再呼唤几声,如仍无效,再打主意。哪知其应如响,第三次呼声刚刚出口,猛觉面前冰地宛如波浪起伏,脚踏上去,其软如棉,心还不知二童要来。
正想再喊,眼前倏地一亮,全场上所有白人,忽似雪狮就火一般,自然崩塌,一齐化作那似雪非雪之物,退潮也似往四外散去。同时全井上下大放光明,寒威尽敛。面前银光连闪,现出两个白衣童子,正是寒光、玄玉二人。石生自是喜极,癞姑等四人也甚惊喜出于意外,忙聚过去,相见称谢。石生先谢了两童解围之德,因见地面已然复原,四外寒云尚未退尽,便问二童:“丹井如何可下?此是甚么法力,冷得如此厉害?”
二童笑对石生道:“岛主想借重诸位的,便是这层关口,此乃为北极万载玄冰寒雪精气所萃,经岛主用极大法力并借地利所设。此地名为战门,归我二人主持。本来无论仙凡,均难禁受这酷寒之威,何况诸位道友又不知此中底细,误发太乙神雷。阴疑于阳,正犯此间大忌,于是寒威更烈,雷火越多,越觉冷了。适奉岛主法旨,只要诸位道友能在此停留一个时辰,不为寒气所伤,便可开放门户,听凭下去。不料发放雷火,激发万载玄霙,比前冷更增百倍,诸位道友仍是无恙,即此已为岛主心期。如非我二人还想见识诸位道友神通,便是道友不出声相唤,我二人也自出见了。”
“适在海边之言,原以石道友一见如故,这里奇寒难当,恐到时盗药不成,反为所伤,意欲略徇私情,万一诸位道友稍觉难支时,可以略效绵薄,相助出险,万想不到是这等情景。假如换了法力稍差之人,休说与万载玄霙相持,便初下来那一段,无须降到冰层之上,只离上阵百丈以下,气血便要冻凝。见机抽身,如若迅速,不过中寒受伤,仍可复原;稍不量力,勉强下降,一达冰层,上下四外俱是寒气重压,再想逃生飞上,真是无望。尤其那玄阴极寒之气,无形无声,甚是阴毒,暗中袭来,难于觉察。只要有一丝侵入身上要穴,当时骨髓皆冰,通身冻硬。只有两件法宝和各位前辈仙长所炼灵药能使回生。但是受伤人由死入生,也许受尽楚毒,方能活命。听说这两件法宝均在贵派手内,我二人想往凝碧仙府一游,也为见识此宝之故。如此酷寒竟能禁受,虽然护身法宝神妙,诸位道友法力高强,已可想见,怎不叫人佩服呢!”
“此关已算过去,因发雷火大多,玄霙精气几全发泄于此,须俟它退尽,便可下往丹室盗药了。下阵虽然玄妙厉害,好在诸位道友机密已得,只惜差着一人,我二人又不便代劳,到时不免稍难,否则,此时便可算大功告成了。”
金蝉便问:“道友所说二宝,可是万年温玉与九天元阳尺?”二童答说:“正是此宝。”金蝉说:“九天元阳尺,我们虽可随时借用,乃凌真人所有。那块万年温玉,开府之后便落在英琼师妹手里,何不也取出一看?”英琼笑说:“掌教师尊赐我此玉之后,当时便被玉清大师背人向我借去。并说妖尸谷辰至今仍未忘情此宝,留在我手,此时在外行道,宝光外映,易启觊觎,诸多可虑,不如借她应用,暂代保存。我如要用,到时自会送来。等幻波池建立,入居三年以后,再行交还,正是一举两便。我知她为人谨慎,对我同门又极尽心力相助,此举必先得了师长默许,不然不会开口,便借与了她。事后告之灵云师姊,也说应借,师父不会见怪,所以不曾带来。”二童先听温玉带来,面上顿现惊疑之色。及听英琼之言,方始面色复原。玄玉笑道:“我原说呢,如有此宝,别位难说,这位李道友也不致同样觉冷,为玄霙精气所阻了。”
众人谈说之时,癞姑知道易静等五人也不放心,早抽空暗用传声之法,略说以前经过。井中寒气一收,上下通明,下面七人言语行动,易静全可闻见。知道二童所说陷空老祖用意,果是在此,此关渡过,底下虽非势如破竹,迎刃立解,必无过分险难之处,好生欣幸。因少一人入室取药,重又传声癞姑,到时见景生情,如实为难,可令英琼仗牟尼珠光之力代镇主位。自己在上面拼冒点险,本身仍守中央宫一元主位,将元神遁出,飞降下阵去,代英琼镇守北方水宫,仍由癞姑穿阵而下,去往丹室盗取灵药。此策只要三人动作灵敏,彼此呼应神速,得心应手,必能成功无疑。癞姑虽觉稍微行险,但外无他法,也以为然。
二人正在传声问答,地上如云如絮的玄霙精气已然退尽。众人见那冰层所结地面,通体坚厚浑成,并无一丝缝隙。大团云絮一般的玄霙精气,分向四边退下,到了挨近井壁之外,堆积不动,渐渐减消,自然无迹。退完,冰面仍是完好。试收防身宝光,已和来此飞行时气候相近,只没上面和暖,知是冰层仍在之故。
石生方问:“门户何在?”也未见二童行法施为,忽然地面上冰层自然涣散,化作云烟波动,宛如潮涌。眼看脚底由实而虚,全地面变作一片云海。众人刚把遁光纵起,飞身云上,静待云开下降,寒光、玄玉二童忽向众人举手作别道:“诸位道友,好自为之。少时战门升上,可由右门穿进,绕出左门。我二人再略施小技,门便隐去,寒气全收,连四围的玄阴神弩也并止住。由此下降,直达下层阵地。此层与上层阵地不同,五方阵位全是虚的,中宫一元阵位正对丹室入口。请诸位道友施展法力,相机行事。我二人要往霜华宫中复命,且等将来凝碧仙府再作良晤,此时恕不奉陪了。”
众人方要答话,二童说完,把手一挥,面前忽又深黑如漆。也只瞬息之间,重又上下通明,只是脚底云烟尽去,不留一丝痕迹。再看二童,已然不见。因是骤暗骤明,变灭至疾,事出不意,连癞姑那么高法力,都未看出那么广大深厚的一片雪层,连同二童是怎么隐去。只金蝉一人神目异常,略看出二童手举处,全井立比先前还黑。暗影中似见二童也化作两股白气,与云相合。同时微微觉到寒风飒然,由身侧往下飘堕。紧跟着全井上下重返光明,连人带云俱无了踪影。
众人想到二童竟如此神通,方在骇异,低头往下一看,下面阵图已然现出,相距当地约有百丈高下,一片五六丈方圆的云絮,簇拥着一座外观圆形,内列六根合抱大柱,似亭非亭之物,由脚底缓缓升起,众人连忙后退。那亭外面银光万道,耀眼生花。内有青白二气环绕六柱之间,一根主柱居中,五柱环绕于外。亭外布满光气,形似实体。一青一白,以主柱为界,各不相混,每边各有一个圆洞。主柱之上现出“战门”两个朱书古篆。众人已悟出“阴疑于阳必战”的寓意,便照二童所说戒备着,由右方圆洞门中缓缓飞进。
那门看去烟光并不深厚,至多不过丈许。等一进门,觉着内里寒光闪闪,冷如寒冰,猛觉身上一暖,人便飞出,计算程途,少说也有四五十丈。再一看那反面门户,和正面差不许多,只是青白二色烟光左右互换,等绕飞进去,和右门快走完时情景一样,充满阳和之气。快过完时,身上忽又一冷,眼前一花,烟光尽杳,那战门忽然隐去不见,只人在空中悬着。
易静等俱不知陷空岛主就着当地独有的天时地利,加上法术运用,才有此种神妙设施。寒光、玄玉二童乃秉北极万年冰雪之精而生,不过借用了两个有根骨的形体。丹井乃北极地轴中枢,阴阳二元真气交战相生之地,一切多是天造地设,再加法力运用,便生出无上威力。易静等初次见到,俱觉主人法术神奇,不可思议,所以行事异常谨慎,终于成功而去。后来笑和尚误斩金姝、银姝,二次来盗万年续断,自以为深知底细,轻视岛主,以致被陷霜华宫疑阵之内,如非神驼乙休赶来相援,几遭不测。这且不提。
众人见战门隐去,料已无事,只等破完下阵,便可深入丹室取药。一篑之功,成败关头,在此一举。又以寒气全消,比起上面反更暖和,各自鼓起勇气,振作精神,按照预计,将应用法宝取出,准备停当。觑定下面五行五宫阵位分散开来,各人站定一方,一声号令,同时往下飞降。这时下面阵图,因上阵一开,已全发动,与前大不相同。全阵四十九个阴阳圈点齐射精光,五宫正位上各涌起一个不同的光柱,全阵都是五色烟光,明灭变幻,势如潮涌。休说最下层的丹室要地观察不出,连金蝉专能透视云雾的神目,也看不到一寸地面,情势严重已极。
癞姑一人居中,率领金、石、英琼、阿童等四人,把遁光驾平,使五人高下如一,缓缓下降。降到离那五宫正位的五色光柱约有十丈,觉出光焰有了上腾之势。又是一声号令,各自运用玄功,施展法力,放出防身宝光,不先不后,一同往光柱上猛压下去。那青、红、黄、白、黑五根光柱,立即轰的一声,同时光焰暴涨,往上腾起,势疾非常。仗着五人未入岛宫以前便有详密计算,再经过上层阵图一番经历,上层主体五宫主位又被易静等五人制住,下阵减去不少威力,所有阵中一切变化生克微妙之处俱已洞悉无遗,所差只是法力强弱之分。虽不能算势如破竹,举重若轻,胸中已有成算,应付方法,下手步骤,俱安排好了。只不过觉着主人法力太高,惟恐稍有疏忽,变生不测,贻误全局罢了。那五行光柱发生妙用,原在意中。全阵枢机,如不上来便先制住,便要生出无穷变化。虽然知道破法,到底费事,只要有些微不利,立即偾事,故俱以全力施为。
癞姑对付中宫一元主位,其关系更为重要。一见中柱光焰熊熊欲升,一面发令,急催遁光加急下降;一面早把护身佛光移向脚底,化作一轮祥辉,电也似疾往下压去。中央黄色光柱刚往上疾升,比原来高起不到两丈,便吃佛光紧紧罩定,不能长大。癞姑手掐灵诀,再一行法施为,益发受制,发出殷殷怒雷之声,缓缓下降。癞姑见全阵最主要的一元要枢所在之地已吃制住,一行五人不论如何,已无失陷之虞,心情为之一宽。因下阵受上阵反应,已全发动五宫制压,法力最好均匀,无所偏重,将中央光柱压制复了原位,便不再往下压。
癞姑一看同行四人,英琼是往北方水宫降落。除中央戊土是全阵命脉外,水宫居北,独得地利,先后天均有助益。便是主人布设此阵时,也以此宫为重。后天五行变化,亦由此而生,其力最大。如换别人,还真不易制压,偏巧被英琼无心中担承了去。论起英琼本身法力功候,虽比癞姑要差得多,但那粒牟尼珠却正是癸水的克星。英琼下时,又以自身法宝虽多,飞剑更是仙府奇珍,无如十有八九多是金质,阵下便是元磁精气所萃之地,恐被吸去,不但不敢妄用,为防万一,除紫郢仙剑神物通灵,与身相合,自信无碍,凡是金质之宝,一齐收入妙一真人所赐法宝囊内,谨密封藏,以防失落。所用以防身破法的,只此一粒牟尼珠。心想:“此珠运用,全仗本身元灵智慧,心神宁静空灵,威力越大。自己所负使命,只是随同众人,分别镇制五宫阵位,阵中既无敌人交锋斗法,又不要自己深下丹室取药。反正无须动作,如用父亲所赐禅功,以静制动,必然省力得多。”心中想好主意,也未向众人说,便把宝珠放出,并默运玄功,盘坐其上,由那一团祥光托住,缓缓下降。这牟尼珠神妙无穷,不可思议,加以英琼运用玄功,立即人与珠合为一,快慢无不如意。英琼知道五人最好同时下去,不要快慢不一,心念一动,珠光立即加快下降,恰与癞姑等一般高低。最后英琼落到水宫位上,癞姑落到土宫位上。这样一来,全阵两个威力最大的阵位,便被二人制住了。
金蝉制压东方木宫,本来也和英琼一样,恐用五金之宝为元磁真气所制,只想用灵峤三仙所赐玉虎防身镇压。快下降时,俯视木宫方位上,见那根青色光柱光焰莹莹,翠润欲流,与前在碧云塘所见的方瑛、元皓运用枯竹老人所设仙阵中的乙木神光一般鲜明,猛触灵机,暗忖:“元磁真气深藏丹室以下,地肺之内,离此何止千丈。自己所用霹雳、天啸三剑,俱是本门真传并与身相合的仙府奇珍,怎会被它吸去?此阵由阴阳两仪,化生出先后天五行妙用。石生所制金宫阵位上,末根银柱光焰一样强盛,可知磁气无碍,至少也是鞭长莫及。天啸剑乃七修剑中第一口,古仙人采取西方金精百炼之宝,现成的以金克木,为何不用?”念头一转,将天啸剑取出,试一运用,果无丝毫警兆,心中越定。正好癞姑先后发令,便剑、宝齐施,随同飞降。
说也真巧,这五行神咒各有各的妙用。中央土宫一元主位,是吃癞姑施展全副法力制住。水宫神柱,又遇见一粒牟尼珠克星,不等生出变化,已受了制。木宫本位,吃金蝉见景生情,无心中放出一件太白金精之宝,又是一个本命克星。那青色光柱,因金蝉压同下降时心里仍在寻思真金克木的妙用,本心又是用以防备万一,不想破坏,剑光虽已放出,只在上面,并未使与乙木相触。当时事机神速,怎容心生他念,稍一疏神,降得便落后了些。可是下余四人均已各制一宫,同时复了原位。光柱高下略有参差,五行失位,立即生出强烈变化。金蝉正降之间,瞥见癞姑等四人已各压着各宫光柱,复了原位,自己还差两三丈高不曾到位,不禁惭愧,想要加急下降。就这转念瞬息之间,猛觉脚底乙木神光突转强盛,力大非常,竟有往上冲起之势,简直压制不下。还不知是因自己降得稍缓,乙木失位所生反应;只疑自己法力不济,法宝不如众人之故。忙运玄功,指定宝光,强压下降。哪知乙木神光越发强烈,金、水、火、土四宫阵位上雷鸣风吼之声又一助威,声势更是惊人。心中一急,未容转念,下面已是云光浩荡,布满全阵。乙木光柱略一停顿,改降为升,逆行向上,与行法人相持不下。紧跟着轰的一声,那些五色云光一齐飞腾,怒涛电射,向金蝉涌来。
当时情势又险又快,连转念的工夫都没有,眼看全阵均要生出变化。总算数中有救,就在下面云光上激之际,金蝉见乙木神光压制不住,反倒往上逆行,一时手忙脚乱,那天啸剑光原由左手指定,情急无计,随手往下一指。本心是见乙木神光这等神奇,并不敢断定此光能遂初意,还想另取法宝。哪知这时乙木威力刚刚开始发动,此剑发得正是时候。稍迟一会儿,乙木妙用发挥,其余四宫也被牵动,乙木一得南方丙火之助,再有十口飞剑也难制服了。那天啸剑乃仙府奇珍,神物通灵,又具克制之妙,先吃金蝉指定,在上方有力难施,一经放下,立化一道金虹向乙木光柱环绕上去,才围了一圈,木光威势立减。下面云光本正腾起,相隔金蝉不过丈许,乙木势子一衰,便自停住,缓缓往下沉去。金蝉看出形势危急,又急又愧,一面指挥飞剑,心仍不放。等把囊中法宝取出,那乙木光柱已经收势,在剑光运绕,玉虎宝光镇压之下安然下降。知是自己先前疏忽落后所致,赶紧运用玄功法力,压制木光,速复原位,满阵云光也都退复原位,心才放定。
其实还亏土、水、金、火四宫被癞姑、英琼、石生、阿童四人降复了原位,一见变生仓促,各以全力强行压制,只是郁怒莫宣,发出雷鸣风吼之声,不能遽相呼应;而乙木妙用尚未发挥十之一二,事情起止均速,未等牵动全局,便归宁息。如若金蝉稍差一步,事前再没把天啸剑放出,一宫失位,起了逆应,逐渐相生,不消片时,五行一齐发动,成败就不可知了。
石生制的是西方金宫,阿童制的是南方火宫。石生用那三角金牌,以金制金,巧合先后天妙用;而阿童的佛光又是火的对头:因此,俱都安然无事。
只因金蝉疏忽,生出变故,其他四人所分守的阵位受了感应,一齐震动,同受了一场虚惊而已。
癞姑见五阵神柱俱已复原,十九不致再有变故。只是阵图顺序变化以后,上下十人各要镇守原位,分出一人下到井底阵室之内取那万年续断,却是一个难题。想了想,只得姑照适才易静所说,且把阵图引动,等到变化完毕,现出丹井,再作计较。随即告知金、石诸人谨守原位,一任生出什么变化,不去理它,到了入井取药之时,看出何人能代自己守这主位,再行告知。又令英琼加意运用,看准飞越南宫之间的躔度和通行之法,先作一个准备,以免万一误解禁制,入了埋伏,转生波折。癞姑原因到了下面看出北方水宫重要,英琼不能离开,虽照易静之言叮嘱,并未定准英琼代替自己。可是别人功力虽比英琼较深,所用法宝如若以之坐镇,还不如她。
癞姑一面施展法力,发出乙木神雷,和上阵一样,故意将阵势引动。这上下两阵一正一反,下面阵势一被引动,上阵受了反应,也同时生出许多妙用。先前中间隔有战门和极厚冰层,不能看到下面阵势,只听风雷交鸣之声甚烈。这时仰观俯视,全能看见,才知这一发动,不特下阵有无边妙用,便上阵也平添出若干威力。虽然宫中机密已然参透,不致失陷,但威力如此强大,呼应如此紧密,却出意外。照此情形,上下十人正好把两阵制住,同退则可,若独自抽身,五行有一失驭,立生巨变。并且那丹室正在土宫之上,丹井最深之处被元磁真气托住,浮沉不定,与下阵又有联系,息息相通,也须格外小心,简直任谁也无法分身。
癞姑和易静二人一上一下,心正愁急,那阵势已吃法术引动,相次转变。先前上阵五行反克而后相生,发之于外,只把五行正位镇住,便可无事。下阵却大不同,五行顺生,发自各宫阵位之上,却由宫外生出逆应。每值本宫位上发出威力,那五根光柱便射出万道精光。五宫正位以外的五色云光,也各按五行生克,现出无数金刀、巨木、烈火、洪水、黄尘,山崩涛涌,冲压上来。一阴一阳,互相交战,云光摩荡,激涌如潮,电叱霆奔,万雷怒震,令人目眩神摇。声势之猛烈,比起上阵还胜十倍。好几次,看去都似要反客为主,所守阵位眼看要被外五行压倒,镇守五宫正位的人也将连带受害,形势险极。这时无论何人,只要伸手抵御,立被侵入。正反五行阴阳交会,合而为一,生出无上威力,再想破阵,非但艰难,一个不巧,还将丹井底下的元磁真气引动。这地极浑茫元精之气,就非易静等十人所能制服,纵能脱身出险,也前功尽弃,取药也无望了。幸而有二人俱是深明阵法,又得主人事先泄机,先将全图变化,借着两桌筵席现出,益发恍然大悟。深悉此阵一阴一阳,自为消长,一切变化均由暗藏无形的元始宫位上发出。下阵中心只是土宫正位,与上阵不同,须等四十九个变化相继变过,完了一周,元始宫位自行现出,仍合大衍之数,全阵便即静止不动,不复为害。只看到时能否分人下去便了。上下十人,各自震摄心神,守定本宫,一任阵势生克变化,全不摇动,形势虽然艰险,并无意外发生。终于四十九次变化将完,到了末次,五宫四外突生出四十九根光柱,矗立阵中,比宫位上光柱略小,各射出青白二色奇光,照耀全阵。
易静在上阵俯视下方阵图变化,这许多青白光柱一现,猛觉出众人光柱都是圆形,各宫方向间隔俱不差分毫,惟独癞姑所镇制的中央土宫作大半圆形,位置也略偏前数尺,所立之处并不居中,正对自己脚底。因中宫光柱独大,光华又强,阵图颇广,青白光柱未现之前,全阵云光浩荡,相去数百丈,不曾发觉。这时光柱一多,两仪、四象、八卦、九宫界列整齐,又以阵图变化,丹室入口不曾现出,心中奇怪。再留意一观察,才看出来,觉那中宫光柱分明缺着小半面,非补成正圆不能居中。情知有异,忙即传声告知。
癞姑闻声,细一观察,那光柱此时约有一丈粗细,果有一面缺着一个月牙形的缺口,怀疑与下阵丹室的入口有关。那青白光柱出现也只半盏茶时,本来分列云光之中,急转如飞,转了一阵,忽然一阵移动,顺着五宫躔度,穿梭也似飙轮电驭,往复飞驰。最后越转越急,忽朝中宫黄柱急撞上来,精芒强烈,耀目难睁,又夹着风雷轰隆之声,声势之险恶,真无伦比。连癞姑虽是法力高强,胸有成竹,也被吓了一跳。初意和先前五行自相生克变灭一样,两下里一接即退,没想到这次竟是真个挤撞上来,骤出意料,连转念的工夫都没有。金、石等四人见状大惊,以为变出非常,吉凶莫测。单这一震之威,已是难当,谁知青白光柱未撞以前,声势这等猛恶。这一撞上去,反似水乳交融,悄无声息。再定睛一看,当中光柱光华连连明灭,闪变了几次,变成了一个两丈大小的太极圆形,半青半黄,中间弯弯曲曲界着一条白线。才知元始宫位乃是一个太极,好生惊异不迭。
癞姑见数十根光柱一齐压到,那是何等力量,自己镇压其上,只眼底一花,并无别的感觉。跟着现出一个太极圆形,精光流走,左右回旋,每边各有一个三尺大小的圆眼,也是一青一黄,正反易色。随着青黄二光回旋明灭不已,青白光柱与土宫光柱一合,自然加大了些,先前那小半边的月牙形缺口也便圆满,恰好位居正中,一丝也不偏倚。
癞姑知道丹室就在这中央元始宫位光柱之下,太极图中两边圆眼便是入口。无奈这时全宫云光杂沓,变幻无端,那五根光柱霞辉夺目,势越强烈。五人镇压其上,毫无变动,看去仿佛平静庄严,矗立云浪光波之中,毫无异状。稍微疏神,立发出无限威力,往上腾起,同时精芒如雨,四下飞射,跟着风雷大作。一宫失制,其余四宫相继响应,所压光柱各自上腾。五人忙各运用玄功、法宝极力镇压时,这五行光柱消长盈虚,息息相关,这一宫光柱刚强力镇压下去,那一宫的光柱又复涌上;等把后起这一宫强用法宝之力压下,先压下的那一宫又生出反应,往上高起。尚幸五人功候虽各不同,所用法宝均具极大威力。而那五根光柱虽然互相生化,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应如响,但是非有一宫溃决,不可复制,始能发出那全般妙用。众人防备甚严,偶一疏忽,当时警觉,立以全力镇压,未等到暴长分裂的境地便自制住。而水宫最要之地,又在英琼镇制之下,正照乃父李宁所传禅功,在上打坐入定。下余四宫,尽管变化震动,水宫黑柱在珠光镇压笼罩之下,始终如一,无力反应,这要减去大半威力。只不过金、木、火、土四柱互为低昂,使四人饱受虚惊,费了许多气力,终仍无事。
此事起因原出在木宫位上,除英琼所守水宫外,金、火、土三宫全受波及。中央土宫又是元始宫位,力更强大,连癞姑也几乎镇压不下。后来癞姑见这四根光柱此消彼长,老是高下参差,不能复原,渐渐省悟。易静又在上阵传声指点。癞姑才嘱金、石、阿童三人制压之时不可太猛,等长起时,一半随势上升,只不令其过高,到了上长之势较衰,再缓缓往下压去。那受反应的三根光柱,势必相继呼应上长。各人相准四柱高下差不许多,然后各施全力,比准平度,一同沉稳下压。说起来虽易,行时却难。那四根光柱此降彼升,不易均平,稍微失当,又须再来。当初生变故时,各人心神慌乱,只顾自己,以致越压制,反应之力越强,几乎不可复制。这一来,总算得了机枢,不再似前匆遽。几次过去,渐渐高下相差无几,抗力也减退了些。但仍费了不少心力,好容易才调整平匀,缓缓压复了原位。似此情形,如何能再分人下入丹室?英琼更是关系最重,不能离开。这下阵自从元始宫位一现,比较宁静,只要不疏神失守,便不再生变化。上阵却正与相反,阵势重又变化转动,较前尤盛,更是难于分身。上下又相持了个把时辰,无计可施。
易静焦急之下,暗想:“由甄、易弟兄四人各仗防身法宝加紧戒备,守定宫位。自己拼犯奇险,在阵位上入定,把师传七宝全施出来护着原身,以作镇压中宫一元正位之用;同时运用元神飞出,直下丹室,取了灵药,便自飞上。好歹也应了先时和主人所说的大话,免得功亏一篑,为人所笑。”
易静主意打定,正待传声发令,忽见一幢七八尺上下的银光,内里裹着一道青光、一条人影,电也似疾由西南方金、火二宫相对的杀门位上飞进阵来。以为是主人知道自己为难,特命门人来此相助。于是暂息前念,欲等来人相见,问明之后,再作计较。嗣见那青白光华进阵以后,并不向自己飞来,竟顺着五行九宫躔度满阵绕行飞驰,其疾如电。不消半盏茶时,全阵已被绕了十之七八,五宫正位已穿行了四宫,好似深悉阵法微妙,宛如轻车熟路,行若无事之状。方疑此阵已然发动,所以来人必须走完全阵,始达中宫一元正位相见。心正寻思,晃眼那幢青白光华已将全阵五行宫位绕完,到了自己所守的中宫一元正位之下。因光华强烈,内外辉映,精芒电射,飞行神速,急切间看不清来人相貌。自觉所料不差,正待发出招呼,那青白光华忽似流星飞堕,直往下阵元始宫位上射去。光中人影一闪,仿佛和癞姑说了一句话,因上下相隔数百丈,又出不意,未曾细心谛听,也未听出说的什么话。同时那幢青白光华正向太极图左边青光圆眼之中投去,一闪不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