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弯荡阴霾 厉啸一声飞毒手 金幢压地肺 伽音九劫起真灵
话说癞姑、谢琳、周轻云、上官红四人存身火宫神灯灵焰之上,眼看毒手摩什与妖尸玉娘子崔盈被困在十二扇金屏上五遁风雷之中,已经力竭势穷。不料易静同了李英琼、谢璎三人由玉壁圆门中飞出,救人心切,误将五遁禁制止住。毒手摩什、妖尸由金屏上脱险飞出,欲害圣姑法体未成,在众人法宝、飞剑环攻之下,依然猖獗。易静因众人尚未精习五遁禁制,上官红法力更浅,投鼠忌器,妖尸又是内行,更不肯造次,欲在百忙之中抽暇传声指点,待机而作。一半是因二次对敌,看出对方先受禁制,元气大伤,侥幸脱出以后,妖光煞火,已无前此之盛。而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宫门又已被神光堵住,二妖孽决逃不脱,只要破去其护身妖光,立可使其伏诛,都未免大意了些。这类斗法势极神速,总共不到半盏茶时,即使当时指点传授也来不及。眼看危机瞬息,发难在即,尚未察觉。
也是众人该当有这一场虚惊。易静连经挫折之余,深知妖尸玄功变化,邪法高强;尤其元神出斗,不是肉体,更为神奇,此时看去虽受创不轻,伎俩尚不止此。只是不知何故,妖尸只管随同叫嚣,把身带法宝、飞刀之类施展出来,拼命向前和自己拼斗,所用最擅长的玄功邪法和一种极厉害的妖烟邪雾,并未施为。妖尸已是劲敌,况又加上一个负盛名的魔头毒手摩什。不过毒手摩什虽和妖尸情形稍异,看似运用全力应战,但除妖光煞火较厉害而外,并无惊人之处。固然自己一行法宝皆非寻常,并还有专破邪法的谢琳,使其计无可施,照着平日所闻,二妖邪的神通广大,未免不符,事出意料,渐渐生疑。便料二妖孽先是打算复仇、盗宝,一举成功。继见情势不妙,敌方又有佛光和紫、青双剑护身,无法加害,苦斗下去,就不至于败,也不能胜。怨毒仇恨之心又重,于是以退为进,表面勉强应付,暗中蓄好势子,冷不防猛下毒手,施展邪魔教下最狠毒的邪法,以希一逞,也说不定。
易静心想:“妖尸虽在洞中多年,精习诸般禁制,但总图未得,终逊一筹。妖光难破,急切间无如彼何,夜长梦多,时机稍纵即逝。何如先下手为强,即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反运禁法,姑试为之。”又一转念:“李伯父曾说,到时还来相助;父亲也有圣姑现坐死关,须李伯父来时始得功行圆满之言。现未见到,必是妖尸伏诛,尚须少待。以前屡因操切偾事,父、师预示先机,定无差错。”心又迟疑起来。
仙都二女又与易静心意不同。谢琳童心犹盛,断定妖尸不能幸免,而又均精邪法,意欲借此演习,试验伏魔诸法功力深浅。及见邪法全被破去,每斗必胜,想起对方虽是妖邪中名手,尚为己败,可见先前被困受欺,全出圣姑禁法之力,不关妖尸。心中高兴,益发乐此不疲,直想留着妖尸多斗上几次法,再行除去,才对心思,别的毫未顾及。谢璎近虽功候日深,但是平素谨慎,性又仁慈,始终谨记父、师、尊长和智公禅师之言,七宝金幢非到情势万分紧急,不可妄用。适才为救良友,施展此宝,用时并还十分小心,以全副心力主持,开头略一展动,便将守护妖幡的一些生魂全数消灭。幸而妖尸行法,将法台移走,否则各妖幡上所附的精魂便要全灭。这些多是有道人的生魂元婴,修为至此,颇非容易。只为一念之差,自投死路,吃妖尸邪法禁锢,供其役使。方幸妖尸伏诛在即,有了一线生机,却被毁灭,连堕轮回,转入畜生道中都不能够,岂不可怜?事后心情还在不安。又知妖尸所摄有道人的生魂尚多,不知附在何处,惟恐此宝一用,又有毁灭。心想:“现有神光护身,已不再畏毒手摩什妖光邪火,自己一方又明占着上风。反正妖尸数尽今日,迟早伏诛,何必非用此宝不可?”于是虽有一件佛家降魔除妖至宝,竟无心使用。
这三个可以制胜的能手,不是举棋不定,便是优柔寡断,仅凭各人飞剑、法宝,随众应敌。看似占着优势,实则二妖孽功候甚深,除妖尸开头稍微疏忽,吃紫、青双剑绕身而过,受了创伤,元气略微损耗外,以后知道仇敌势强,法宝厉害,便不再撄其锋。一味飞腾变化,比电还疾,隐现无常,虽是败退之势,直难捉摸。不时回飞,还施展邪法、异宝还攻。如非神光护身,周、李二人身剑合一,直难逃其毒手。
易静见对方败意甚浓,连伤法宝,依然恋战,毫无退意。而妖尸又是曾受圣姑玉牒恫吓,早已首鼠两端,心胆内怯,怎会如此固执成见?心中生疑,不禁留意。因见妖尸最畏紫、青双剑和癞姑的屠龙刀,仗着飞遁神速,又有毒手摩什随时防护,三人竟再伤她不了。自己也因对方滑溜,瞬息百变,惟恐打空,只将飞剑发出,随众助威。暗将灭魔弹月弩、牟尼散光丸二宝取在手内,意欲俟机加以猛击。正值二妖孽邪法准备停当,故意先后现形,原意是想诱敌,并使误解,以便行那一网打尽的阴谋毒计,这一凑合再好没有。癞姑、周、李三人,好容易发现二妖孽同时现形,东西相背,妖尸少了毒手摩什护卫,下手正好,如何肯舍。加上屡次经验,不约而同,立催飞刀、飞剑,两头夹攻。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势子本就神速无比。易静更早算好,妖尸一现,立将二宝同时发出。一粒弹月弩,直取妖尸;同时却将牟尼散光丸往毒手摩什打去。主意原想得好,因妖尸屡次隐现逃遁,多是隐形变化,飞遁闪躲,而毒手摩什也赶来救护。散光丸虽不能消灭妖光煞火,却可暂时阻住来势。弹月弩出去,恰与癞姑、周、李三人三面合围,妖尸失了毒手摩什护卫,一任隐遁如何神速,也是非伤不可。哪知二宝刚分向两面,同时爆散,忽然眼前一暗,随听四外上下、洞壁地底殷殷震动。众人并未想到邪法如此阴毒,地覆天翻的巨变就要发作。事前虽也略有警兆,不到全部发难,决觉不出会有少时那么厉害。又以变兆轻微,圣姑所留埋伏又多,误以为敌我双方,不知何人触犯了原设的禁制,略一疏忽之间,祸变发动。
众人本来不及制止,也是般般凑巧。妖尸起初不是不知处境之危,不能离开毒手摩什,终是贪心太重。眼看邪法发动在即,万分紧迫中,一眼瞥见圣姑玉榻前,神灯后面,有几点寒光闪动。目光刚注过去,紧跟着又见一片祥霞闪过,榻前倏地现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墩,上有金磐、玉鱼等法器,中间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玉箧。妖尸以前原在圣姑门下多年,一见便认出那是圣姑当年修道时用的圆玉几。不特梦想多年,穷搜未得的天书秘籍,连圣姑多年辛苦炼成的镇山三宝,也在其上。这些至宝,自己多能领解微妙,有的当时即可应用。如能得到手,不特异日神通无人能制,可以为所欲为;并且出困以后,立可不受丑鬼挟制霸占,说好便罢,不好,当时翻脸,也无顾忌。再能忍耐上二三年的委屈,连轩辕老怪也无如己何。这等千载一时的良机,如何舍得放过?
妖尸利令智昏之下,本和毒手摩什暗中约定,以进为退,稍一前攻,略微稳住敌人,突然抽身飞遁,同时邪法也自发动。为想独吞,既未通知同党,事机也委实迅速异常,一经发现,立运玄功,飞扑过去。毒手摩什始终不知圣姑法力究有多深,天书、法宝全未见过。一心只是迷恋妖尸,别的全未在念。又未得妖尸知会,仍照预计行事。加以敌人势强,攻杀甚急,因而还在暗中施为。深信妖尸必能自保,立即可以退出,无暇分神旁注,以致和妖尸分了开来。等众人见二妖孽居然由合而分,不约而同,各将法宝、飞剑纷纷飞追截杀之际,妖尸已然转扑到神灯后面。
妖尸目光到处,认出那几点寒光乃是最末两妖人失落禁遁中的两件水母宫中至宝。那圆玉几在一片祥霞轻笼围护之下,已全现形。敌人好似尚未顾及发现,心中狂喜。知这祥霞乃是宝光,并非禁制。正要伸手攫夺,连那两件至宝也同取走。无如妖尸快,仇敌也快,易静的灭魔弹月弩恰由身后打到。此宝专伤妖邪元神,妖尸深知它的厉害,偏是事机瞬息,稍纵即逝。没奈何,只得勉强运用玄功,拼着挨上一下重的,只要把玉几上法宝、天书取到手内,终有复仇之日。那两件水宫至宝,如来得及,顺手取走更好,不能,就便毁去,或是舍下。反正转眼全数毁灭,仇敌也不能享受。心念动处,全身已往玉几上扑去,满拟手到功成。做梦也没想到,看得逼真的东西,手一下去,竟会捞了个空。情知上当,心犹不甘,未及再加查看,忽听毒手摩什传声,令同速退的暗号。
刚猛想起,两下所设邪法已然发动,如与毒手摩什一同施为,遁退稍迟,不在妖光防护之下,同党法力尚不深知,稍微疏忽,就许波及,纵不致与仇敌一同毁灭,受伤在所难免。如不一同发难,威力便减,一击不中,再举便难,前功尽弃,自身安危也关重要。就这微一迟疑疏神,弹月弩的寒光正好打中身上,化为无数寒星,围绕四面,纷纷爆散,降魔至宝,威力甚大。妖尸以前全仗玄功变化,躲闪抵御;此时志在得宝,拼挨一下,已是失计。及至扑空上当,又复心智摇惑,不能当机立断。等背心上挨了一下重的,想再飞腾变化,已是无及,元神立时受伤,益发急愤交加,心慌意乱,失了方寸。
再说毒手摩什性烈如火,暴烈异常,生平又从未吃过人亏,无端遇见几个无名的后起人物,连连失利,由不得暴跳欲狂。早想施展毒手,把仇敌全数消灭,均吃妖尸再三拦阻,久已愤不可遏。等到准备停当,与妖尸分头诱敌,不料反上了敌人的当。迎头方受周、李、谢诸人的法宝、飞剑夹攻,猛地又吃易静冷不防打来一粒牟尼散光丸,恰又是克星之一,身外妖光立被冲开一洞,不及补满还原。周、李二人看出破绽,忙运紫、青双剑乘虚穿入,如非他精于玄功变化,人也几乎受伤。恰好邪法也已准备停当,怒上加怒,急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下。以为妖尸必按预计行事,百忙中也未看清妖尸处境不利,相隔尚远,不及同遁,一声招呼,便自发动邪法。这些全是瞬息间事。
众人刚占到一点上风,便听风雷殷殷,一齐震动,变生仓猝,几被疏忽过去。仙都二女法力虽高,和周、李二人一样经历尚浅。易静虽是久经大敌的人,但因三探幻波池,连吃了妖尸好些亏,末了一次又是几乎丧命,当晚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偏是妖尸邪法高强,仗着玄功变化,闪转腾挪,又有毒手摩什相助,疾逾电掣,斗了些时,分毫奈何她不得。好容易盼到二孽分开,稍微得手,自把全神贯注一方。因为变起太快,那上下四外的风雷无异一架巨炮的火引,正在点燃,不容人思索考察,就待爆发。加以战场上剑光、宝光飞驰,以及双方所施法术带起来的各种风、雷、水、火之声,汇为繁响,极易相混。如等发觉,大祸必然爆发,众人虽不致死,地府却要倒转,地、水、火、风全被勾动,山崩地陷,圣姑法体必难保全,连道书、藏珍也必随同沦陷地窍洪炉之中,化为劫火了。本来万难挽救的事,幸而癞姑从小出家,便随屠龙师太在海内外修炼游行,中间连经许多艰难危险的战斗,论起众姊妹经历,独她最多,人又异常机警干练。震声才一发动,便觉出它激烈猛急,有异寻常。心念一动,立即发话,大喝:“琼妹,速发定珠妙用。谢家大妹,留心妖孽弄鬼。”
事有凑巧。谢璎虽然心念仁慈,不肯轻用七宝金幢,这时因二妖孽久未成擒,中间连经癞姑、谢琳暗中催促急速下手,以免妖尸万一乘隙逃走,意思已然活动。但以适救易静出险时,初次施为,因幢顶舍利飞返西方,失了镇制之宝,威力大得惊人;同时觉出自身功候尚欠精纯,虽能随念施为,事前如无准备,到时便不免有难于驾驭之感,稍微失措,自身固可无害,却易惹出别的危害。暗忖:“父亲虽说妖尸今晚就戮,并未说她不逃。看二妖孽如此神通,也委实不可不虑。”便在暗中施展佛家法力,运用全神,与此宝合为一体。表面仍在随众应战,以防万一,却不显出。
及听癞姑发话示警,心方一动,四壁上下震声中,忽起了一种极沉闷的巨响,仿佛火引燃到了火药。只为幻波池底地层石质坚厚异常,下面虽成了火海,上面还有若干丈地层,未全熔化成浆。可是阻力越大,蓄势越猛,那情景好似用一片有伸缩性的软皮,包在一个火油罐上,下面烈火已将内中的油烧得滚沸,快要内燃,油烟热气一个劲往外膨胀,沸声洪烈,已将上层包皮冲胀起老高,晃眼工夫,便要爆炸。就是上面包皮还能稍微支持,四边的铁已经通红,油一点燃,一样也是全化烈火,往外横溢爆炸。形势险恶,已达极点。就在这四壁上下随着震声摇晃,众人全部觉着不妙,连眨眼都来不及的当儿,癞姑发话也还未完,同时忽又听有人传声大喝:“速展七宝金幢,镇压祸变!琼儿速护法体!”那语声来处好似极远,晃眼已经临近。
说时迟,那时快,来人话才入耳,谢璎业已发觉,那亘古难见的奇灾浩劫,也将猛然爆发。七宝金幢神妙无穷,不可思议;谢璎年来功力精进,更是情急之际,贸然施为,只要能抢在山崩地陷,通体尚未爆裂成灰之前,也可防御镇压,何况事前已有准备。随着心念动处,一座金霞万道、彩焰千重、通体祥辉闪闪、七色七层的金幢宝相,忽自谢璎身后飞起,端的比电还急,当时长大,矗立殿中。每层祥光中,各射出一片极强烈耀眼的精芒光气,往上下四外交织射去,又自动地徐徐转了一转。本来地底有一股极猛烈的大力,带着一种极奇异而又沉闷的巨震,刚在狂涌而上,洞顶四壁受不住巨力震撼,已在一齐晃动,摇摇欲崩;地面也似吹胀了的气泡,倏地往上喷起老高。眼见危机一发,恰巧金幢已出,立即镇住。宝光照处,洞顶四壁宁静复原,地上的大泡也已平复如初。地底本来似开了锅的沸水,水、火、风、雷宛如海啸天崩,轰轰怒鸣,说也奇怪,自从金幢徐徐一转,轰声顿止。只听一片极繁密的骚音响过,跟着似的动一般,全洞上下,略微摇晃,便已宁息无声。一声浩劫,就此镇压下去。
战场上的情景,却更热闹了。妖尸和毒手摩什均非寻常妖邪,当金幢乍一出现之时,妖尸最为识货。她自与仙都二女交手,首先觉出是个劲敌。尤其后来的一个,身外的有无相神光,已较前者为强,身上更似藏有什么奇珍异宝,隐蕴着一种从未经见的祥氛,但却未见敌人使用。中间虽也施展出几件飞剑、法宝,俱与所料不符。自知玄功变化,邪法高强,当晚这些强敌虽也颇有几件能伤自己的法宝,但都不能致命,并还可用变化躲闪。但若再遇上别的佛门异宝,却是吉凶难卜。因此对于谢璎格外留神,只要对面,必以全力戒备。这时妖尸深入玉榻之前,离门最远,为贪天书,挨了易静一弹月弩,过于急怒慌乱,不由乱了章法,但是仍未忘情天书、异宝。明明听得毒手摩什暗号,照着预计本应先自退下,随同发难,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如何能有寻思工夫,微一迟疑,毒手摩什已先下手发难。妖尸则想起不能再延,猛瞥见前面敌人身后飞起一幢七层金霞,看出是件具有无上威力的佛门至宝,不禁神魂皆颤,一声厉啸,运用玄功,往外飞去。
妖尸本极机警狡诈,情知此宝难当,对面又都是劲敌,逃时不特隐了形影,并还施展身外化身之法,幻出一条人影,声东击西。在一片妖光环绕之下,故意往斜刺里飞去,真神却由右侧相反方向加急飞逃,掩饰绝妙。那护身妖光,又是一件真的法宝,多高法力的人,也易被她瞒过。无如恶贯已盈,那七宝金幢现出在先,出于意外。妖尸如在前面发觉得快,再加飞剑神速,不被佛光扫中,或许能够幸免一时。这时金幢在中,妖尸在后,想由后面绕过金幢,飞向前面,如何能够。休说精芒宝气笼罩全殿,无隙可逃;便有空隙,此宝灵异微妙,对于妖邪仇敌,如磁引针,一经施为,不必主持,自能发挥威力妙用。何况内中还发出一种灭魂宝气神光,依着对方妖邪法力深浅,加以诛擒,不必上身,多深功候的妖邪,也禁不住这一照。跟着宝气一卷,立即擒住;差一点的,当时消灭,形影皆无。至多也只挨上一些时日,断无生理。隐形与否,全不相干。一任如何机巧变诈,精于逃遁,全无用处。众人之中,易、李二人先已见过金幢威力,知妖尸难逃此劫,又忙着与新来的一位神僧相见,还未在意。癞姑见妖尸逃时,妖光隐现,心疑有诈,正指屠龙刀堵截,口中大喝:“留神妖尸化身隐遁!”话才出口,那带有妖光的假妖尸,吃金幢精芒射中,也没听有响声,便已消灭无踪。方疑妖尸怎消灭得这么容易?忽听谢璎喝道:“该死妖尸!我叫你逃!”循声一看,金幢下面竟多了一个妖尸影子。同时殿门前一片金光雷火敛处,李宁已现身形,手止众人,不令往外追赶。英琼、轻云、易静正往前追去,毒手摩什已然当先逃走。
原来毒手摩什离门最近,发难之时,准备挟了妖尸,随着山崩地陷之际,冲空直上。等到了空中,立将妖光布满,准备快心快意,大施毒手,给这些劫火余生的仇敌一个斩尽杀绝。纵令对方有护身法宝神光,不致全死,到底杀一个是一个,总可稍出胸中恶气。正打着如意算盘,不曾想妖尸并未与己一同发动。刚怒喝得一声,未及发话,眼看地震将起,火势就要爆发,猛瞥见七宝金幢出现。毒手摩什尽管邪法高强,但造成这等猛恶的浩劫尚是初次,知道此举异常猛烈,况又带有一个心上人的元神,所以七煞玄阴天罗并未收去,反施邪法加盛妖光,以防穿火而起时有甚疏失。此宝原系轩辕老怪嫡传心法,为邪魔道中有数法宝,迥异寻常。妖光全凭主持人本身真元运用,与正教中飞剑功效大同小异,妖人真灵与法宝息息相关。又因与众恶斗之际,妖光分布甚广,七宝金幢才一出现,神光宝气首先与妖光接触,那么厉害的七煞玄阴天罗立被吸住,竟和纸一般燃烧起来。所施邪法,也吃镇住。
毒手摩什纵然平日骄狂,见此情势,也由不得吓了个魂飞胆落,锐气全消。何况此宝大有来历,关系着自身的安危荣辱,万失不得。当时急痛交加,哪里还敢停留,慌不迭运用玄功,立即自行切断未被宝气烧化的残余妖光邪火,往前洞窜去。刚出头层殿门,待往中洞前面飞去,猛瞥见迎头一片金光,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神僧,迎面飞来。因是生平初遭惨败,毁了性命相连的至宝,悔恨痛惜,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又知来者必是一个劲敌。万分情急之下,怒吼一声,张口便是一团其红如血,带着一片黄烟的妖光,朝前打去。此是毒手摩什苦练多年的内丹,与七煞玄阴天罗异曲同工,不到危急,轻易不用。一经施为,爆炸开来,立即石破天惊,整座山头也能震成粉碎。适在殿中对敌,本就想试一下,因妖尸尚在觊觎天书,又见敌人法宝神奇,玄阴神幕无功,此宝每用一次,要耗损不少真元,因而中止。嗣见七宝金幢消灭妖光那等神速厉害,自然不敢冒失尝试,自取灭亡。及脱危境,遁出金幢宝光以外,就是中途不遇敌人,到了幻波池上面,痛定思痛,愤无可泄,也必乘着下方无备,施展此宝,试上一下。明知敌人持有佛门至宝,必不能伤,但至少总可将仙府灵境毁去一半,聊以泄愤。不料又遇大敌当前,看那来势和身外祥光,必又是个难惹的佛家高手。双方来势俱急,万闪不开,既不知来敌深浅,后面克星又必追来,连怕带恨,自然情急拼命,猛运真气,施展绝招孤注,将这内丹炼成的至宝发将出去。满想拼个你死我活,敌人万难躲闪。谁知那么激烈的妖光,竟似打在一片厚棉之上,对面金霞一闪,敌人不见,同时鼻端闻到一股旃檀异香。那团妖光的四面好像含有绝大潜力,将它压紧,不特不曾爆裂,反有被那金霞祥光吸住之势。这一惊,更是亡魂皆冒。忙施全力,张口猛往回一吸,侥幸吸了回来。斗败的公鸡,心胆皆寒,情知不妙。于是急忙发出残余的乌金云光护住全身,拼性命由旃檀香光中硬冲出去。毒手摩什飞遁神速,急逾雷电,对斗时原未停留,又在逃命急窜之际,眨眼已经无踪。
那神僧乃是李英琼之父李宁,奉了白眉老禅师之命而来。本心不要伤毒手摩什,只防他败逃时毁坏仙府灵泉圣迹。并为异日仙都二女大咎山之行,易于收功起见,特地破他这一着。毒手摩什一路飞逃出了幻波池老远,兀自闻得身后有旃檀香袭来,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肠再作复仇之想,就此逃回大咎山妖窟而去。
其实李宁所施,一半是自身法力,一半仗着白眉符偈,佛法妙用。当毒手摩什发出妖光妖火时,人早由他头上隐形飞过,直达五行殿内。易、谢、周、李诸人瞥见毒手摩什逃走,知他飞遁神速,忙要追赶。谢璎因为专注妖尸,又以七宝金幢不宜妄用,如将此宝催动,或是发挥妙用,追擒毒手摩什,并非难事。无如现在幻波池底,深洞之中施为,殿内外一些被妖尸摄制的残魂厉魄尚且不免消亡,如再追向上面,休说所过之处,凡是生魂,无一能免,更不知有多少具有恶质戾气的生灵遭殃。耳听谢琳连声催促,心方踌躇,李宁已经飞进,才一照面,便即摇手将众人止住。众人也忙上前,礼见不迭。
李宁笑道:“可喜你们大功告成,功德不小,并还代圣姑解脱一桩孽累。只是你们来日还有大难,事情也还多呢。二位谢贤侄女,一会就要有事他去。妖尸残魂只好由我发付,免误时机,致添枝节。一切详情,再作详谈吧。”说罢,便令谢璎将金幢宝光暂且收缩,闪向殿角。又命众人离榻丈许,分两旁立定。只令英琼一人立在榻前,手指牟尼宝珠,放出祥光,照向圣姑头上。刚刚布置停妥,李宁立处忽焕奇光。随见地面上突然涌现出一个莲花玉墩,上面放着娑罗树叶织就、色如翠羽的大蒲团。李宁笑道:“难怪圣姑有此一关,当年分明算就今日之劫,必要假手一些与她有因缘的后辈。仍不肯稍微示弱,特意将绝尊者昔年坐禅的金刚灵石、娑罗蒲团暗藏地底,仗着道法玄妙,竟连许多位道友都被瞒过,我更不必说了。有此二宝镇压仙府,便我们这些人一个不来,二妖孽也只不过把地火引动,熔化下层石土,和地震一样,使得全洞摇晃震撼,骚扰些时罢了。真要称其凶心,倒翻此洞,化为火海,仍办不到。我来时,因觉起身太迟,祸变迅速,安危不可一瞬,万一到得稍晚,便难补救,曾请稍微提前,恩师却说无须。果然圣姑预有布置,真个令人佩服呢。”
话刚说完,忽见玉榻后面上设五行、风、云、雷、电的十二扇金屏,突分左右,往两侧移去,现出屏后玉壁。壁上有一形似洞门的丈许大小圆影,上写金光灿烂的几行字迹:
伽音九劫余生,误牵孽累,自修正业,始悉玄根。坐关之初,嗔心已解,诸般小技,皆是前设。莲座蒲团,绝公故物,敬以奉归,非敢自炫。水母遗珍,蚕山所急,收赠璎、琳,聊酬远惠。眉老禅师,佛法无边,智珠在前,当已明照,未来种种,必有安排,敬此陈谢,不再琐屑。
等到众人看完,金光闪处,字迹忽隐,只留下壁上圆门一圈痕影。
李宁笑道:“绝尊者二十三般西方法物,俱是佛门奇珍至宝。千百年来授受相承,显晦无常,尤以这金刚石莲禅座、娑罗蒲团最关紧要。自从尊者证果飞升,久无音息,不知怎会落在圣姑手内?法物奇珍,返诸本门,虽出圣姑盛情美意,但如追溯前因,我在东晋时,就是尊者门下最后收的一个小徒弟。现在还有好几位师兄留在人间,静修禅业。我屡劫重修,孽重德薄,曷以克当圣姑厚惠?且等回山复命,禀奉恩师吧。”
说罢,向南九拜,径往宝座蒲团上趺坐。英琼随运玄功,将手一指,牟尼定珠立即大放光华,祥辉闪闪,笼罩全殿。跟着,李宁闭目入定,约有半盏茶时,头顶上激升起一道白光,往定珠上射去。晃眼,珠光越强,珠却停在空中,不再似以前浮空徐转。前半面忽焕奇辉,宛如一面晶镜,发射出一道极强烈的银光,带着缤纷瑞彩,将那壁上圆门紧紧照住,光注之处,与门一般大小,不差分毫。乍看,又似光自门内发出,与珠相对。后半面的珠光却更加柔和。珠光照射,约有半个时辰,壁上圆门依然如故,并无半点影响。
易、谢诸人知道定珠威力至大,无坚不摧,何况此时李宁又以本身元灵运用,益发发出无上妙用。但圣姑封闭的殿壁死关,竟会攻它不开,不禁惊异。李宁倏地张目,大喝道:“圣姑,你诸般魔障业已解消,三千大千世界,无罣无碍。贫僧现奉白眉禅师大金刚旃檀佛偈,送你返本还原,重归极乐。本来无魔,胜他则甚?急速勘破玄关,往西方去吧。”说到末句,双手齐掐诀印,往外一扬,十指齐散毫光,射向圆门之上。紧跟着,再一口真气喷向门上。随听霹雳一声,圆门上金霞电转,连闪了几闪,门便隐去,由门内射出一片白光。李宁将手一指,牟尼珠上祥光立即包围上去,化成一个由小而大的光衖,一头直抵洞门,将白光罩定。便见门内一个妙龄女尼,在一幢祥光环绕之下冉冉飞出,含笑朝着李宁诸人略一点首,径往法体头上落去。李宁双手连掐诀印,朝那法体一扬,一声轻雷震过,圣姑元神往下一沉,与身合而为一。随着李宁手指处,牟尼珠光往上一升,重返原状,仍停当空,圣姑头上立有一圈佛光现出。圣姑相貌本是粉搓玉琢,丽绝人天。这时勘破死关,功行圆满,越发宝相庄严,仪态万方,神光照人,不可逼视。只是目仍未启。
李宁也重新闭目入定,双方趺坐相对。约有顿饭光景,忽地四目同开。李宁笑道:“既然圣姑昔年预有安排,恕不远送了。”一言甫毕,圣姑徐伸右手,往上一指,又是一声轻雷震过,当头洞顶忽然裂开,现出两丈方圆一个天窗,宛如一口数百丈深井,直达幻波池上面。接着,圣姑含笑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外面和易、李诸人,然后起立,朝李宁合掌为礼。李宁笑道:“多谢圣姑预示先机,少时传示诸后辈,定照尊意行事便了。”说罢,将手一招,牟尼珠便飞了回来,英琼扬手接去。同时圣姑便在一片祥光彩霞簇拥之下,冉冉上升。李宁和易、谢诸人也分别礼拜,相送不迭。圣姑初起颇慢,渐上渐速,一会,快要升到顶上,倏地一道金光由圣姑身畔发出,直射下来。隐闻一串连珠霹雳,自上而下,晃眼到底,金光忽隐。再看洞顶,业复原状,更不见有丝毫痕迹。
李宁随下禅座,向众说道:“且喜圣姑今日证果。照此情景,修道人一时误入歧途,再修正果,煞非容易。以圣姑这样高的法力,生平又从未做甚越轨的事,只为当初一念之差,好胜负气,立意要在佛门创一旁宗,使一班旁门之士有所依归。本此修为,一样能成正果,用心并非不好,却累她惹下许多魔孽,历劫多生。虽然今日得成正果,总算完了她的夙愿,毕竟受了许多辛苦艰危,又坐这百年死关。如非夙根深厚,功力精纯,道法高强,又具有绝大愿力和坚忍不移的心志,事无大小,早在百余年前潜心推算,预识先机,戒备详密,使其强仇大敌,无懈可击。休说百年死关,法力已失灵效,不能施为,哪怕寻常人也可毁损她的形神,致其死命。何况还有许多有形和无形的诸般魔头,以及死关中应遭逢的水、火、风、雷之危,无日无夜,常年侵害,功候毅力稍差一点,便遭惨劫。”
“就是适才易贤侄女由复壁秘径飞出,不知二妖孽已被困入金屏五遁之中,乍见灯中人影,以为先来四人陷入火遁,误撤原设五遁之禁,致被二妖孽脱身出险。妖尸动作已极神速,毒手摩什比她更快,又都心毒手黑,事起仓猝,人所不料,当时情势,端的危险已极。圣姑昔年统筹全局时,推算稍有疏忽,固无幸理;便火宫中留伏的四人少上一个上官红,也是凶多吉少。法体纵不致被二妖孽消灭,或是抓裂粉碎,残毁在所难免。”
“她这百余年死关中光阴,无一刻不是满布危机。临末了这一关,尤为厉害凶险。外面是二妖孽寻仇加害,这还可仗你们保护抵御;那破关以前的诸般魔扰,因为道高,魔头也更高,比起异日道家四九天劫中诸位道友遇天魔威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又以圣姑过于小心,本身法力又高,坐关以前预设法力封闭,十分严固。其中无形之魔,到此紧要关头,越发厉害。她在里面,以定力智慧战胜诸魔,寸念不生。因有一两次想到功成在即,心念微动,魔头立即乘虚而入。仗着深根夙慧,定力坚强,好容易才得战退,转危为安。为此屏除意念,虽然反照空明,人我两忘,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可是她在未出死关以前,一切外相,仍旧难于分辨敌我去取;纵能分别真伪善恶,心念一动,魔随以生,只好全当魔头,付之不闻不问。而她定力越强,关门也越坚固难拔。此时情势,必须助她的人具有无上法力,攻破死关,将她接出,使其复体重生,方可无害。单是定珠之力,尚还不够,乃以佛法和我本身元灵助长定珠威力,又仗白眉恩师传赐金刚诀印符偈,先后费了不少心力,才将圣姑死关禁制破去。直到佛光接引,将人围拥,脱出了死关以外,不致再受魔头侵害,圣姑元神方得自如,显其神通法力,完成夙愿。如是另换一人,除非再转一劫,上来便得正宗传授,或能有望。今世往好的说,不致堕落;一个不好,便不免于身膺惨劫,前功尽弃,堕入轮回。”
“你们全仗多生修为,从未入过歧途,看去今世修为容易,仿佛得天独厚。却不知过去生中经历,以及由旁门中转归正果的,有多难呢!就以今世而论,比较起来,自比一般容易,只要勤于修为,将来成就当可预卜。但是幻波池开府之后,一切艰难危害,便要接踵而至。首先便是卫仙客夫妻这一伙。他们自从琼儿、轻云再入幻波池将他们救出以后,本可少释仇怨。也是琼儿煞气太重,不合在北洞水宫杀了沙红燕约来的一个妖党,因此仇怨日深。彼时他们觉出你们功力不似所料为浅,又有几件奇珍至宝,无人能破。心贪洞中藏珍、天书,知道你们无故不会寻他们的晦气,对于池底藏珍,只是各凭法力,捷足先登。与妖尸的仇恨又居首位,不愿在未得手以前多树强敌。为此暂时不与你们明斗,却往四处借宝约人,欲在你们下手以前杀死妖尸,复仇夺宝,先占此洞,再分双方强弱存亡。”
“这些日已卷土重来了三次,每次均不免于伤人折宝,不曾占得分毫便宜,仗着沙氏兄妹持有一件异宝,总算保命回去。末了这次,因沙红燕受了丌南公严词告诫,负气未来,辛凌霄与她在一处,也未前来。只沙亮、东方皓、卫仙客三人在一起,因向一隐迹多年的旁门能手借宝,闻说妖尸不日命尽,一时心贪情急,沙亮力主抢先下手。自恃防身有术,又借到两件旁门异宝,并新约了两个有力帮手,以为至多不能如愿,进退决可由心,不致失陷,大可一试。众人中只沙亮为人阴险狡诈,去时还存有私心,把五人分作两起:东方皓和两旁门女散仙一路,他和卫仙客一路,分先后隐形入内。不料阴谋诡计被两女仙临场省悟,见东方皓为妖尸所杀,不曾深入,立仗玄功变化和独门隐遁之术,急匆匆抢救了东方皓的元神,冒着奇险,逃出洞去。到了幻波池上面,恰值卫仙客怪沙亮不合暗用阴谋陷害同党,在彼争论,证明所料不差。心中愤恨,不特没有现形警告二人,说毒手摩什已与妖尸合流,潜伏洞中;反倒潜施法力,发了一个业已得手的假暗号,令沙、卫二人速往策应。这两位女仙,乃东方皓好友,心肠还算不差,觉着卫仙客情尚可原,等沙、卫二人匆匆赶下,估量必与毒手摩什相遇,难讨公道,行前特向卫仙客传声,告以厉害,令其见机速退;如见难逃,速自兵解,保卫元神遁出,免为妖光煞火所困,形神俱灭。可是事已无及。总算沙、卫二人俱都机警,一见毒手摩什,全都魂飞胆落。一个是拼舍肉身,保了元神,先逃出来;一个是自行兵解以后,元神无法逃遁,勉强遁入别室,直到易贤侄女撤了洞中禁制,方得侥幸逃了回去。”
“如今妖尸已死,毒手摩什不久伏诛,洞府藏珍全被你们得去。剩下沙、辛二女俱都量浅忌刻,见人、宝两失,必把所有怨毒全种在你们几个人的身上,势必日夕营谋,报仇夺取。你们虽仗有好些飞剑、法宝、师门心法,以及圣姑遗留的五遁禁制和一切埋伏,敌人休说随意侵害,便想擅行入内,也所不能。”
“但那老怪丌南公和另两个同类却是难惹。不过老怪为人外表骄狂,内里也极谨慎,故生平不曾败过。自知他许多打算俱是逆天而行,全想以人胜天,所以行事异常慎重。哪知准备了多少年,上次铜椰岛向妙一真人和正教中诸位道友寻仇,仍未讨了好去,更把锐气减了一半。他自来好胜,除妙一真人夫妇以及乙、凌、白、朱诸老是他没齿深仇,一息尚存,决不甘休外,对于寻常侮犯他的人,因他说过自身道法高强,无论何人对他稍微无礼,他一出手,必定当场处治,不容逃遁,绝无二次再寻旧账的事。如果你们遇上他时,或能够逃脱,或是勉力抵御,使其无力加害,退了回去,那么除非二次向他寻事,否则日后即便狭路相逢,他也置若无睹。可是近数百年来,在他手下逃脱的,简直没有几个。他对门人虽颇护犊,但也颇讲情理。依我推测和圣姑行前通灵所示先机,暂时他自知徒党理亏,又知你们一切因果成就和许多倚仗,不是他师徒所能伤害,暂时当不至于冒失前来,行那胜之不武、不胜为笑、逆天而不可必之事。”
“但沙红燕是他前生宠姬,今世爱徒,渊源至深,琼儿又不合将那妖党杀死,仇怨本已结成。以后沙、辛二人常来相扰,日子一久,杀伤渐多,仇恨更深。沙红燕人更机智诡诈,必定百计千方激他出来。再要沙红燕死在你们手中,那他更是非来不可。如论功候法力,你们自非其敌,尚幸占了极好地利和前人遗留下的设施。我去以后,如能格外奋勉用功,照着圣姑天书,勤思禁遁,到时只要能抵御一时,便可无害。话虽如此,事情却是艰险异常。此老来去如电,瞬息万变,出没无常,什么法宝、飞剑也难伤他分毫,临机稍微疏忽,便招杀身之祸,悔之无及了。开府中间,事变还多,此是最危险的一个。”
“余人虽不似老怪这等厉害,也都不是庸手,应敌之际,依然大意不得。妖尸虽已就擒,但她早得圣姑真传,叛师以后,又得了高明妖邪指教,更经幻波池百年苦练。她那元神凝炼,有胜生人,如非过恋以前躯壳,直用不着复体重生。她那玄功变化,不在毒手摩什以下,即用七宝金幢将她消灭,也须三日三夜。”
“本来无须乎我在此,因毒手摩什受伤遁走,他那七煞玄阴天罗为乃师所传性命相连之宝,现遭损毁,不敢回见轩辕老怪,此时正在大咎山顶,无日无夜祭炼还原。他与你们仇深刺骨,尤以璎、琳姊妹为甚,如不乘此时机将他除去,必留后患。乘其无颜见师、法宝已毁之际,前往下手,正是时候。无如七宝金幢诛戮邪魅的威力太大,他那地方又是高出云表的山顶,此怪更炼有一粒元丹,消灭不易。如若过分发挥金幢威力,幢顶舍利子已失,少此镇压,一经展动,方圆数百里内稍有丝毫邪毒之气的生灵全遭毁灭,山岳陵谷也不免于崩颓。并且宝光上冲霄汉,就许把一干邪魔引来,潜侵暗算。你姊妹法力虽高,到底经历尚浅,难保不上仇敌的当。就说金幢与身相合,可无大害,到你姊妹警觉追敌,或用金幢防御还攻时,对方用的本是声东击西之策,金幢稍一移动,有了空隙,毒手摩什立弃肉身遁走,岂不正中他计?妖邪众多,俱是能者,除非金幢宝光将他罩住,不能伤害,否则防不胜防。”
“最好先把令尊的心灯取来,再仗有无相神光隐身,到了大咎山顶相机下手。先借心灯之力,权代舍利子镇住金幢宝光,以免难于驾驭,心神专注一处,不能分用,致生空隙。等擒到妖孽以后,再将他收入心灯之内,用佛火神焰炼化。你姊妹便在山顶,由一人运用心灯,生炼妖孽;一人运用七宝金幢,敛去宝光威力,只在有无相神光环拥之中,略微放出一幢祥霞,将你二人护住,一任四外妖邪烦扰,不去睬他。这么一来,休说毒手摩什请来的一干妖党,便轩辕老怪亲来援救,也说不定。他们技穷智绌之余,弄巧还要使出魔教中翻山倒海的下策,一半分你姊妹心神,一半借以泄愤。无论声势闹得多么猛烈,在妖魂未尽消灭以前,均可不去理他。因为那只是魔教中的上乘魔相,多高法力的人,不知底细来意,也必认以为真。实则金幢随着行法人的意念,自然生出无上威力,千百里内大地山河齐受镇压,任何邪魔皆难侵犯,魔头幻象,不理便自烟消。”
“事完之后,四外环伺的妖党尚多,你姊妹只可略以二宝虚相恫吓,逼其遁走。切不可以一时之愤,因见内有两个极恶穷凶,便起杀机,运用二宝威力加以诛戮,致树不可消解的强敌,留为异日之患。须知七宝金幢固是佛门至宝,威力至上,但因少却一粒舍利,有了缺陷,也并非全无一人能敌。此人介乎邪正之间,为魔教中第一人物。虽然现修禅业,轻易不会出手,所来妖党也无他在内。但恐有他门徒多事,无从分别,展转报复而牵引出来。就有忍大师护持,终归惹厌。令尊不愿借用心灯,一半为磨炼你们,一半也是为此。按说令尊原非可欺之人,但你姊妹仍须用力巧取,始能得到,否则决难如愿。”
“毒手摩什祭炼玄阴神幕,须要多日始能复原,本可无须亟亟。一则你姊妹此行还有一点周折,虽是令尊手中之物,却不是手到便可取来;二则夜长梦多,妖孽平素逞强娇恣、失败后绝不肯甘休。初败愧愤头上,还在羞于求援。时日一久,便有妖党前往慰问,或老怪暗中示意,遣往的同门告以厉害,自必加紧戒备。所以此行非早不可。内中隐情,此时尚难明言。到时虽然明白,也只可以意会,不可互相揣测商议。好在谢璎、谢琳姊妹夙根灵悟,一别三年,功力大为精进,又是孪生同胞,近年所取途径虽略有出入,心意行动大致仍是不差,必能同时省悟,如能始终不落言诠,日后便可免生枝节。”
“至于妖尸,先和你们对敌,以及入阱出阱连受几次创伤,内中最重的是紫、青双剑一击,元气颇有损耗。如被脱逃,以她邪法之强,自然修复甚易。可是她当晚一直未有缓气的闲空。末了,不合自作聪明,用身外化身之法幻形遁走。因她一面想隐形逃遁,惟恐幻形被人识破,一面还要施展邪法,以假为真,于是一心成了二用。金幢宝光所照之处,多厉害的妖邪也难脱身。如起肉身,见机迅速,拼舍肉身不要,或者还有万一幸脱之望,但也难极。她偏是个妖魂凝炼之体,本来任多神妙威力的法宝,也难伤她,比起肉身应敌,要强得多。无奈此宝神妙,不可思议,尤妙是专戮妖魂厉魄,对方玄功变化越高明,它反应出来的威力也越强。妖尸再一心分意乱,更易落网。连想拼丧失多年真元,仅仅挣脱少许残魂剩魄去堕轮回,都是绝望。现困宝幢之下,已有两三个时辰。此时就放了她,要想恢复以前凶焰,也非再经百年苦练,不能如愿。不过她仗有圣姑真传,以及近年苦练之功和两件防身异宝,就此把她消灭,尚非易事。璎、琳姊妹去后,可外用紫、青双剑和易贤侄女几件法宝,环绕戒备。内里借用白眉恩师定珠护法,由我一人以旃檀佛火将她炼化。此举虽比施展金幢稍微费事,但较稳妥,再免延误事机。”
“金蝉等七小弟兄,近在小南极天外神山开府。此系另一天地,乃千古无人能到之奇境,被金蝉等无心发现。但因被海外群邪忌妒,险阻甚多。异日一音大师扫荡小南极四十六岛邪魔,与金蝉等颇有关联。不久他们便要分人到幻波池探望,借用两件法宝。”
“璎、琳姊妹以后便应下山修积外功,同道之交,以多为宜。等除了毒手摩什,送还心灯,见过父、师和一音道友之后,可以来此小聚,就便与南极诸人晤面。如能同往灵境一游,不特可开眼界,也有好些便利之处。”
“齐灵云、秦紫玲不久也要重返紫云宫,那里还伏有一个祸胎,法力不算甚强,乱子却大。自从那年大破紫云宫,被他偷偷混了进去,当时峨眉诸弟子不曾发觉,便朱真人也因一时疏忽,为他独门邪法颠倒迷踪所蒙蔽。末了虽仍觉察,又以铜椰岛有人被困,事正紧急,加上别的要约须赴,无暇及此,又算出此是定数,只得权且放过。这些年来,被他潜踞珠宫贝阙,苦心潜修,意甚叵测。自知峨眉势盛难敌,欲在主人未到以前,仗着频年盗取,经他法力重炼的法宝、仙兵,会合宫中神兽,攻穿海府,窃宝而逃,珠宫损坏,已堪痛惜。再要吃他攻穿海眼,泄了地火,不特海啸地陷,万里沧波变成沸汤,大地也全受到震动,近海各地受祸尤烈,被害生灵直无量数。所幸这厮身虽旁门中人,心性尚好,以前极少为恶。此举出于情急无心,自己并不知要惹出这等亘古未有的巨灾浩劫。否则,万死也难蔽其辜了。故此灵云姊妹、师徒等人,必须在他发难以前,赶往制服。但去早了,他那拾取昔年残破仙兵、神铁、灵金所炼之宝尚未炼成,一见主人归来,抵敌不住,一落下风,不甘委诸敌人,必要自行毁去,也是可惜。必须时机将至,正好前去。齐、秦二人现在秦岭一带行道济世,已然开读掌教师尊开府时所赐密柬,知道轻云在此,期前自会前往,故未来寻。轻云等我炼完妖尸,至多再与琼儿她们聚上三日,便应赶往秦岭,随同齐、秦二师姊往紫云宫开府。”
“好在你们一班同门兄弟姊妹,仅仅十多年的险阻艰难,多劳心力。以后各人根基日渐稳定,无甚难题,修道积功,无不随心所欲。只等三次峨眉斗剑,多半功行圆满,各依等次成就。虽有一些兵解转劫的,因为各异派妖邪经此次重劫消亡殆尽,再世修为便少许多阻碍危难。何况灵根未昧,各有同门至好预约接引,助益甚多。除非误入歧途,自甘堕落,决无他虑。比起别的修道之士,便宜容易得多了。一切说来话长,好些尚难明言,略说大概而已。此洞本还有圣姑留藏的灵泉仙酿、玉髓琼浆,以及各种花露,均在后洞夹壁之内。璎、琳二贤侄女远来相助,此役首功,主人本应取出相款,偏值多事之秋,只好再来时同饮了。连那两件水母宫中至宝,也等日后来取。请先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