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巴拉丁斯基译介在国内
非常可惜,巴拉丁斯基目前在我国得到的关注非常少。笔者曾经拜托黑龙江大学的俄语教授在教育部俄语和俄罗斯文学重点基地黑龙江大学图书馆查找有关巴拉丁斯基的研究资料,结果一无所获,到北京国家图书馆的查找结果也是如此。通过计算机网络搜索和有关刊物查询,可以看到目前国内对他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除了他的抒情诗得到零星翻译及北京大学的徐稚芳教授在《俄罗斯诗歌史》一书中对他的生平创作有所介绍外,找不到一篇专门研究他的诗歌创作的学术论文,学位论文就更不用提了。这种现状与巴拉丁斯基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极其不相称。
由飞白教授总主编、吴笛教授主编的《世界诗库》第五卷“俄罗斯东欧卷”中的巴拉丁斯基一节是目前国内仅有的巴拉丁斯基抒情诗的翻译本。吴笛教授选译了《分离》、《觉醒》、《表白》、《诗章》、《悼念歌德》这五首巴拉丁斯基早期爱情抒情诗的杰作。吴教授的文笔优美、用词准确,既忠实于原文,又不拘泥于原文,读来朗朗上口,不失为翻译中的杰作。汪剑钊教授选译了风景诗《瀑布》,译得气势磅礴,同时又富有音乐美。他们两人的翻译都极好地体现了巴拉丁斯基诗歌的韵律美,为中国读者欣赏巴拉丁斯基的诗歌打开了一扇窗。
由于国内研究资料的匮乏,笔者不得不托人从国外带回资料。幸亏我校与俄罗斯莫斯科大学的校际交流频繁,每年都有教师和研究生去莫斯科大学访学交流。通过这一途径,笔者通过同事和学生从俄罗斯带回了大量的有关巴拉丁斯基的俄语研究资料。同时,俄罗斯的网络开放程度比较高,大量学术资料也能在互联网上免费下载,笔者通过网络也下载了不少有关巴拉丁斯基的俄语研究文献。
在得到相关资料后,第一步要将巴拉丁斯基的相关诗作译成中文。巴拉丁斯基的诗歌语言即使在同时代人看来也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大量双关语、术语、格言式警句的运用造成了翻译的困难。有评论指出:“他的思想极其简明扼要,甚至达到格言式的精准和明朗,形式完美无缺。”注110恰恰是这种“格言式的精准和明朗”让笔者绞尽脑汁,有时为了言简意赅地表达一个词而废寝忘食。笔者自认为已经搞了20多年的俄罗斯语言文学的教学和研究,又曾三度留学俄罗斯,俄语水平还可以。但是在翻译巴拉丁斯基的诗歌时,还是遇到了重重困难,笔者曾自嘲:“只有翻译了巴拉丁斯基的诗歌,才知道自己的俄语和汉语水平有多差。”笔者也曾将巴拉丁斯基的诗歌给所带的俄语专业研究生翻译,他们都纷纷摇头,表示难度极高,好多地方看不懂。向研究语言学的外籍教师请教,他也得上网查找以后才能回答,有的问题也解答不了。
注110Антокольски П.Г.Е.А.Баратынски.К 10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смерти / 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правда, № 163,1944, с.4.
但是我的好多问题在我的博士生导师吴笛教授这儿得到了解答。例如在“Всемнится, счастливяошибко / И неклицувесельемне”中,我本来未能理解“ошибко”一词在此处的语法作用,翻译成:“我误以为幸福地活着,可快乐终究与我无缘。”导师以他扎实的俄语功底和丰富的人生阅历,为我精确地解释了这句话的含义,应翻译为:“似乎我因错误而幸福,可快乐终究与我无缘。”这样一来,该诗深刻的哲理含义立刻凸显出来。在“Отнынесрубежанапоприщегляжу /скромно кланяюсьпрохожим”中,导师向我解释了边缘、中心与过客三者之间的关系,帮助我准确地理解了全诗的意义。此句应译为:“从此我站在边缘眺望中心——像个过客似的谦卑鞠躬。”
当然,巴拉丁斯基的某些诗句在俄罗斯文学界本身也存在着不同的理解。比如《最后的诗人》的最后三段,特别是最后一段的理解,存在着歧义。这既源于俄语“свет”的一词多义,也源于巴拉丁斯基精练的诗歌语言与多重的神话意象。
只有蔚蓝的大海
不屈服于人类,
它自由自在,一望无际
它温柔又可亲;
自从阿波罗让太阳
第一次在天空升起,
大海便不曾改变
自己的容颜。
大海在雷夫卡达悬崖前咆哮,
充满叛逆思想的诗人站在上面……
突然眸子里闪出快乐的光芒:
悬崖发出亮光……萨福的身影!……海浪的怒吼……
那里埋葬着费奥的情人,
不幸的被爱情拒绝的热恋者。
那里也将埋葬阿波罗的后代,
他的梦想和徒劳无益的天赋!
上流社会一如既往
闪烁着冰冷的奢华,
用金子和银子装饰
它了无生机的躯体;
但大海的惊涛骇浪
让凡夫俗子惊恐不安,
他怀着一颗忧伤之心
离开了喧嚣的大海!
由于“свет”一词既可以翻译为“社会、上流社会”,也可以翻译为“光、光线”,所以最后一个诗节也可以译为:
大海一如从前
闪着冰冷的奢华之光,
给了无生机的躯体
涂上金银之光;
但大海的惊涛骇浪
令诗人惊恐不安,
他带着一颗忧伤之心
离开了喧嚣的大海!
就这个问题我曾经专门请教过从事俄罗斯文学研究的外籍专家。乌克兰敖德萨国立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系的莫西教授认为,应该把“свет”理解为上流社会,而且最后一个诗节里的“Человек”应理解为凡夫俗子、凡人,因为诗人已死。而彼得堡理工大学外国文学教研室主任德米特里教授则倾向于后一版本的解释,认为“свет”一词应理解为“光、光线”,而“Человек”还是指诗人本人。以上分歧导致了对整首诗意境的不同理解。(关于这一点,本书在第五章将详细论述。)由此可见巴拉丁斯基诗歌理解与翻译的难度。
鉴于目前国内还没有完整的巴拉丁斯基抒情诗的译本,为了让读者更好地鉴赏巴拉丁斯基诗歌的魅力,在本著作正文的论述过程中,凡是涉及尚无中文译本、笔者自译的诗歌部分,都将打破常规,基本全文引用,在此特别加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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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虽然在俄罗斯有关巴拉丁斯基的研究已经比较丰富,但关于巴拉丁斯基诗歌中的个体观念、时间和空间、过去和未来的关系问题以及与未来的对话问题还未得到深入有效的探讨与研究。本著作将以巴拉丁斯基的哲理抒情诗为研究对象,通过对巴拉丁斯基诗歌中的个体观念、故乡和异乡、过去和未来的对话以及诗人独特的诗歌价值观等一系列问题的研究,以合理推断、层层递进的方式,深入探讨巴拉丁斯基哲理抒情诗创作的艺术特色和艺术价值。
早在1944年,当第二次世界大战和苏联的卫国战争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时,最敏锐的俄罗斯经典文学研究者之一艾兴包姆便如此评价巴拉丁斯基:“甚至在他最私密、最个人化的诗歌中,都回荡着时代的声音、历史的声音,而不是与世隔绝的个体的声音。他是一个勇敢的、拥有强有力热情的人,对生命进行深沉的思考。与其说他是个歌手,不如说他是个演说家。”注111
注111Эхенбаум Б.О поэзии.Л.,1969, с.320.
聆听着这些在今天仍具有一定意义的话语,让我们一起打开诗人巴拉丁斯基这本书,一本充满探询与焦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