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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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上海机场

戴笠的飞机停毕。

杜月笙迎了上去。

两个人钻进汽车。

上海霞飞路1号

面对一张上海地图,杜月笙向戴笠介绍着:“这里,都作了布置,另外沿途……”

戴笠起身:“杜老板想得很周密,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教堂内。”

杜月笙:“我们已经有人进去了。”

戴笠老到地说:“王亚樵既然选择了教堂,就证明有准备,你再派人也没用,弄不好,下边的人打起来,反倒伤了张副司令。”

杜月笙:“那怎么办?”

戴笠:“撤出来。王亚樵这个人怎么样?”

杜月笙:“很仗义,也很痛快。”

戴笠:“要是那样,在天主教堂附近布置,反倒安全。”

杜月笙:“我也是这个意思,可这样做,我怕张学良的女人……”

电话铃声响,“铃——”。

杜月笙接起电话:“我是杜月笙,噢,你是蒋委员长……戴局长他在。”杜月笙把电话交给了戴笠。

戴笠接过电话:“我是雨农,委座请指示……是……是。”放下电话,他长出了口气,恶狠狠地说:“等张学良这件事完了,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王亚樵,他给我找了个多大的麻烦。”说完,他看了一下表。

上海杜月笙公馆

张学良身着黑色中山装,脚穿一双咖啡色皮鞋,一切停当。

赵四小姐、谭海欲送。

张学良制止:“你们谁也不要送。”

赵四小姐还想说什么……

张学良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赵四小姐。

赵四小姐眼睛红了……

张学良径直向小汽车走去,车旁站着戴笠和杜月笙。

张学良开车门上车,他连头也没回。

车子在夜幕中驶去。

上海天主教堂

天主教堂静静地立在城市的夜色中,悠扬的钟声回荡着,令人神往的赞美诗如天堂里传颂着的歌。这里一切是祥和的,一切是宁静的。

张学良走下车,杜月笙和戴笠都留在了车里。

张学良举目看了看那教堂的建筑,他没有感到一丝的恐惧。他停了一会儿后便拾级而上,向教堂走去。

张学良在长长的走廊里走着,不时会有三三两两的修女从他身边走过,她们友好,没有任何敌意。张学良仿佛也不是来见什么“杀人公司”的老板,而是和常人一样做礼拜。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大礼堂,礼堂里空无一人,但灯火通明,没有任何异常。

少顷,传来脚步声,王亚樵从另一侧走来。“你是张学良?”问话中显然缺乏尊重。

张学良:“本人是张学良,你是王老板?”

王亚樵:“老板谈不上,只是混口饭吃,不知你收到我的信后,有什么打算?”

张学良:“我希望我们能谈谈。”

王亚樵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要谈,就三条。”

张学良:“你讲。”

王亚樵一字一句地说:“一、马上回到北方,重整兵马,和日本人决一死战。”

张学良没有言语。

王亚樵:“二、如不能,请返回东北,自杀以谢国人。”

张学良没有言语。

王亚樵:“三、既不能战,又不能死,唯有将全部财产交出,购买军火,接济关外的义勇军。三条路,请你择一而行……”

张学良一头栽倒在地上。

四处站出几个大汉。

一个黑影从高处跳到王亚樵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一个蒙面女人:“王老板,大家仁义点,山不转水转。”

王亚樵:“你是什么人?”

蒙面女人:“路人。路见不平,杀人不过头点地。”说着,她用枪顶住王亚樵:“告诉你的弟兄们,把少帅护送到汽车上,大家相安无事。”

王亚樵一挥手,几个人上去扶起张学良。

上海杜月笙公馆

一个女人坐在戴笠对面。

戴笠问神秘女人:“你是怎么走近王亚樵的?”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这有什么意义吗?”

宋子文:“女中豪杰。”

另一个房间里,张学良躺在沙发上。

无可奈何的杜月笙站在一旁:“他太狂了,太狂了,我要平了他,平了他。”

张学良坐起,他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我张学良堂堂少帅,一世英雄,陆海空三军副司令,被一个地痞流氓欺侮到如此地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在中国抗日即有理,不抗日即无理;抗日即英雄,不抗日即狗熊。因为我是‘不抵抗将军’,他赶我出上海,他占天时、地利、人和。可若我不走,或动用武力干戈,将失尽天下人心。他王亚樵赢了。杜先生,跟他再谈谈,限我一个月,我戒了毒,恢复体力后,我就走,我离开上海。”

戴笠走了进来,无语……

上海福煦路181号公馆室内

张学良的澳大利亚籍顾问端纳引一个人见张学良。

端纳讲英语说:“这位是上海疗养院的院长——美国医生,米勒先生。”

张学良站起伸出手:“希望你能帮助我。”

米勒用英语说:“只要你配合,我保证你一次戒毒成功。”

张学良点头。

米勒递过一张纸:“这是我的方案……”

张学良接过看着……

上海福煦路181号公馆院子里

赵四小姐在陪张学良散步。

张学良停下脚步,走在后面的米勒医生跟了上来。

赵四小姐忙问:“不舒服吗?”

张学良不说话,坚持着向前走。

赵四小姐对米勒说:“烟瘾要来了……”

米勒忙对张学良说:“回房间,服药。”

张学良站住了。

上海福煦路181号公馆客厅

张学良服下药后,正在休息。

过了片刻,他开始抽搐起来。

赵四小姐又叫来米勒:“米勒!”

米勒走进来:“不要紧,服了药,加速了烟瘾的发作频率,便于治疗。”

张学良抱头坐在地上。

赵四小姐没见过这个场面:“他怎么了?”

米勒拉住赵四小姐:“你不要怕,这是正常的。”

张学良用头撞沙发:“不要管我!别过来!”

赵四小姐哭着说:“汉卿,咱们不戒了,不戒了!你太受苦了!”

张学良像发疯了一般:“你们不要管我!我是自作自受,我好好的体格为什么会这样?我的东三省为什么会丢?我的三军副司令为什么给撤了?我到上海为什么让王亚樵像赶狗一样赶我?我没出息,我抽了大烟,我恨,我恨……”他满地打起滚来,口吐白沫。

赵四小姐在哭泣。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张学良平静下来,

他衣着狼藉,头和脸青一块紫一块。

赵四小姐把张学良抱在怀里,心痛地哭着。

张学良却笑了:“我挺过了一回,挺过了一回。”

米勒赞许地说:“张将军,你很有毅力。不过如果再复发,烟瘾恐怕比这次还要大,更不好忍受。你只要坚持一个星期……”

张学良没有说话,郑重地点了点头,少顷,他掏出一把小手枪放在桌子上。“谭海,把我绑在这个沙发上!”

谭海不敢动。

张学良十分诚恳地说:“你们是我身边的人,是我的亲人,如果你们还想看到一个堂堂正正的张学良,你们就听我的。”

赵四小姐上前:“不,绳子太勒了。”她从床上掀起白布单子“哗哗”地撕成几条,几个人把张学良捆住了。

张学良:“除了给我送饭、送水,你们谁也不许进来,如果在我烟瘾发作的时候,你们进来帮我,我可六亲不认,打死活该……”说着,他一拍手枪。

人们默默地听着。

张学良闭上眼睛。

端纳和米勒欲走。

张学良说:“端纳,米勒,一个星期后,你们会见到一个有志气的中国人。”

谭海欲走,张学良说:“谭海,一个星期后,你会有一个能重上战场的将军。”

人们都离去。

赵四小姐刚欲走。

张学良叫住了她:“小四。”

赵四小姐:“汉卿。”

张学良:“一个星期后,我还给你一个,你刚认识我时那样的男人。”

赵四小姐抱住张学良,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等着。”

上海福煦路181号公馆赵四小姐卧室

赵四小姐回到卧房,她从日历上撕下一页。

客厅里传来撞击地板的声音。

她想过去看看,又在房门前停住了。

客厅里,张学良发了疯地大骂:“日本人!日本人!”

赵四小姐又撕了一页日历。

客厅里,张学良仍在叫着:“委员长,委员长!”

赵四小姐撕下一页日历。

客厅里,张学良在质问:“苏俄人,为什么要卖我们的铁路!”

赵四小姐又撕下一页日历。

客厅里,张学良喊着:“王亚樵,你是英雄,你是英雄!”

又一个清晨来临,赵四小姐起得很早,她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便急不可耐地撕下一页日历。

那张日历纸还没有落在地上,她听到有人轻轻地唤她。

“赵四。”是张学良在唤她,她向客厅跑去。

长长的走廊里,她飞快地跑着。

薄翼般的睡裙飘起,好像是在贴着地面飞舞。

赵四小姐急忙帮张学良解开捆着他的白床单。

白床单在滑落。

张学良在轻轻地唤着:“赵四。”

白床单在滑落。

张学良深情地喊着:“赵四。”

白床单在滑落。

白色睡裙在滑落。

地板被白床单、白睡裙铺着。

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这里充满了甜蜜的温情。

张学良:“我还能上战场吗?”

赵四小姐:“能。”

上海码头

一艘白色的邮船“康脱罗素伯爵”号停在码头。

白色的舷梯旁,身着白色西装的张学良在向前来送行的宋子文、杜月笙、张啸林告别。

(1933年4月10日,张学良偕夫人于凤至、秘书赵四小姐及三个子女,顾问端纳、意大利朋友伊雅格、翻译沈祖同夫妇,乘意大利邮船“康脱罗素伯爵”号离开上海。

张学良下野,蒋介石委任何应钦为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代委员长。何应钦召开作战会议,调整部署……)

北平中南海怀仁堂

怀仁居,宽敞、肃穆的作战室里坐满了各路将领。

何应钦主持会议:“中央决定,在长城一线抵抗日军。中央决定,成立八个军团。现将部队调整如下,傅作义的第七军团防守独石口;王以哲的第六十军团先防守古北口,待中央军徐庭瑶的十七军到达后再整补,宋哲元的二十九军防守喜峰口;商震的第三十二军防守冷口。命令中央军十七军的三个师于3月5日、8日、25日,分别进入指定位置。”

众将领:“是!”

何应钦挺了挺腰板:“中央军对北平分会的调整,说明了中央抗战的决心。中央调动30万大军排在长城一线,也说明了这个决心。大家执行吧,中央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众人站起,散去。

留下一个人,他是杨杰,曾任陆军大学校长,是个理论和实践兼备的战将。“何委员长,我们将第五十七、三十二、二十九、十七、五十九军一字排开,按关口分兵,俨然是一个防御方针。我们能不能放弃守势,集中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何应钦从心里敬佩杨杰,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但口头上对这个新上任的军官决不认输。“你的想法和我最初的想法完全一致,但是委座的思想是,一面交涉,一面抵抗,和日本的关系是不绝交、不宣战、不讲和、不订约。所以,在军事上,绝不主动出击。”

杨杰一副不退让的样子:“那么,我们在长城是想打胜仗,还是打败仗?”

何应钦反诘:“那你说我们是能打胜,还是打败?”

杨杰当仁不让:“这取决于战役指导方针。”

何应钦:“那你说,我们这个经委座批准了的作战方针是对,是错?”

杨杰淡淡一笑,不答。

何应钦一直盯着他。

杨杰不屑:“让日本人来评价吧!”

何应钦被戗住了。

有人送了一份电报进来。

何应钦展开看:

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用兵。——蒋中正

何应钦茫然,自语道:“这是让打还是不让打……”

锦州关东军前线指挥部

武藤信义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冈村宁次在他的下首,依次而坐的是第八师团师团长西义一中将、参谋长小林角太郎大佐等。

武藤信义雄心勃勃:“关东军在热河一线取得的战绩是辉煌的。”

军官欢呼:“万岁!”

武藤信义:“当前,省内的反动势力已被击溃,我军已控制了局面。下面的任务是:一、迅速向长城各重要关口展开攻势,为确保皇军今年6月进入华北打通要道;二、做好对华北方面的各项战备;三、抽出兵力,配合满州国军队,扫荡窝藏在省内的兵匪,恢复治安,确保后方安定,彻底消灭马占山、苏文炳和共产党的游击队。”

军官又是一片欢呼:“万岁!”

武藤信义:“你们就要去打长城了,中国的长城,不知你们了解多少?长城历来是抵御外族的屏障,它从东端的山海关向西延伸,相继有九龙口、石门寨、义院口、界岭口、冷口、董家口、喜峰口、罗文峪、马兰峪、古北口……这一百多个关口,都要我们去打吗?不,那里就是都有中国人,我也不这么打。记住,只要拿下冷口、喜峰口、古北口,伟大长城就不再是神话。”

军官们又是一阵狂热。

武藤信义:“用你们的战刀,挑开万里长城,用你们的战功,去创造新的神话吧!”

“皇军万岁!”军官们站了起来。

武藤信义:“会后我们一起进餐,但是,没有酒,酒我已经放在了冷口、喜峰口、古北口。”

“万岁!”

“天皇万岁!”

(1933年3月8日,长城喜峰口一线告急。万福麟的五十三军在日军铃木的第四旅团、服部的混成第十四旅团的进攻下,死伤惨重。当日,何应钦电令宋哲元的二十九军速抵喜峰口接防。二十九军三十七师要求赵登禹的一〇九旅强行军,在十二小时内完成一百二十里地急行军任务。)

一〇九旅驻地

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镇,镇上人口不多,但是也算繁荣。

一片空地里,一〇九旅的队伍在集合。

一团的方队后面跑着一个兵,团长王长海拿着马鞭在打士兵李永贵。

赵登禹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王长海收住鞭子:“报告旅长,一连的士兵李永贵发了饷后,到镇子上抽大烟。”

赵登禹从王长海手中夺过鞭子:“二十九军不许抽大烟,宋军长最恨抽大烟的。”

李永贵:“我知道——”

赵登禹气愤地问:“知道,你为什么还犯?”

李永贵:“就要去打鬼子了,把钱用光,好好地杀几个鬼子。”

赵登禹一怔:“你再说一遍!”

李永贵:“把钱用光,好好杀几个鬼子!”

赵登禹:“你叫什么名字?”

李永贵:“大名李永贵,没人叫,外号老尤子。”

赵登禹:“你就是那个神枪手?”

李永贵不语。

王长海补充道:“这个老尤子,资格比连长还老,四十多岁,光棍,平时做事稀稀拉拉,怪话不离嘴,有时抽两口大烟,就是军事技术好,耍起大刀来,五六个人近不得身。”

赵登禹:“放了他。”

王长海一时还没明白:“放?在二十九军抽大烟是死罪。”

赵登禹:“我要他戴罪立功。”说着抽出刀,把绑在李永贵身上的绳子挑开。

一个副官跑过来,在赵登禹耳边低语。

赵登禹对王长海说:“出发吧,一百二十里,十二小时赶到,五十三军吃不住了,喜峰口要是丢了,长城就全完了。”

王长海:“是!”

赵登禹看了李永贵一眼,没说话。

通往喜峰口的山路上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一〇九旅在风雪中前行。

喜峰口

王长海团已赶到喜峰口。

突然从前面过来一支部队。

王长海赶忙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五十三军的。”

“你们没交防,怎么就先撤下来了?”

“日本人的铁甲车太厉害了!”

“……”

王长海感到事态严重,对部队命令道:“抢占喜峰口!”

部队向喜峰口冲去。

部队刚刚进入阵地,日军骑兵冲来,横冲直撞。

东北高地被日军占领,直接威胁中国军队阵地。

王长海命令二营长:“拿下东北高地!”

二营长向东北高地冲锋,战士如虎下山,一批战士倒下来。

赵登禹赶来。

王长海:“旅长,弟兄们士气很高。可是敌人火力太猛,正面攻不下来。”

赵登禹想想:“集合一营的大刀队!”

王长海大喊道:“一营大刀队集合!”

少顷,几百名战士列队完毕。

一个个战士身强体壮,背上大刀红缨飘扬,威风凛凛。

赵登禹用洪亮的声音喊着:“我只有一句话,二十九军扬名的时候到了,用我们大刀的时候到了。二营从正面吸引,你们从侧面攻上去,行动!”

几百名士兵冲了上去。

几百把大刀冲了上去。

日军阵地侧翼跳出生龙活虎的士兵,他们左冲右杀,逢人便砍,一个个日军倒下。

李永贵身边围上五个日本兵,他们每个人都端着刺刀。

李永贵大吼一声:“杀!”左右开弓,一下劈倒了两个鬼子,剩下三个鬼子想逃,李永贵追杀上去,三个鬼子倒地。

高地上到处都有大刀在飞舞。

高地被中国军队占领。

第十四混成旅指挥部

旅团长服部兵次郎少将对他的联队长大发脾气:“今天一定要拿下喜峰口东北高地,天黑前拿不下,就拿头来见我!”

东北高地

敌人向东北高地发起炮击。

石头飞溅,城墙塌落。

一〇九旅指挥部

赵登禹在向王长海布置任务:“伤亡太多,把部队悄悄撤下来,休整。”对二团长仝瑾莹:“你们团准备偷袭敌人后方,日军后方一乱,王团长再攻击东北高地。”

两个团长:“是!”

二团驻地

百名勇士集合在一起。

赵登禹在作战前动员:“先传达师长的一句话,喜峰口之战,有进无退,死而后已。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天白天,一团打得很好,宋军长奖赏了他们。晚上就看你们的了,我们去抄日本鬼子的后营,让他们知道中国人的厉害!”

喜峰口左侧

夜幕中,一队人马向敌人奔袭而去。

喜峰口右侧

山路上,一队大刀队向敌营接近。

白台子

日军防地,鬼子早已进入睡梦之中。

突然,十几辆汽车起火,

火光把敌人惊醒。

鬼子一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刀队已冲了过来。

刀光四起。

血光四溅。

菜家峪

大刀队冲进一个鬼子兵营。

还躺在床上的日本兵,一个个都成了刀下之鬼。

(《北平时报》大号标语——喜峰口一战,二十九军大刀显神威!日军毙命五百,长城脚下,日军一片恐惧……)

北平街头

人们奔走相告。

学生们上街演讲。

北平通往喜峰口的路上

一队队来自上海、北平和南京的妇女代表唱着歌,奔赴前线慰问。

二十九军宋哲元司令部

何香凝慰问前线官兵,感慨提笔:“健儿岂枉生尘寰,决意杀敌收江山。飞机坦克尔何物,钢筋铁骨壮士颜。坚甲利兵究何用?万夫莫开此雄关。田横五百共生死,赤血洒在疆场间。杀贼何须更渡海,数万倭奴引颈待。铁甲夜眼老龙刀,捷音传来齐喝采。二十九军民族光,挞汝倭寇军阀狂。国仇重重何日忘,誓到东海饮琼浆!”

(喜峰口一战使日本国内哗然,日本记者把日军惨败的消息报告日本国内。

《天天新闻》大字标题:三百日军被杀,二百军车被烧!)

日本东条英机私邸

一份《天天新闻》放在东条英机面前。

他闭目而坐。

妻子胜子几次叫他:

“东条君,请吃饭。”

东条英机不语。

“东条君……”

沈阳关东军司令部

武藤信义面向地图,背身而站,许久之后说:“给长城前线的指挥官坂本中将发电——喜峰口一役,丧尽皇军威名!”

日军长城前线指挥部

坂本政右卫门中将在看电报。

铃木美通少将有些不服气:“措辞太过分了。”

坂本冷笑道:“我们换个位子,我也会这样说他。把他们押上来。”

日军执法队把少佐军官黑木二郎和中佐江岛雄押了上来。

坂本示意执法队把他们放开。

坂本走到黑木二郎面前,恶狠狠地抽了他两个耳光。

走到江岛雄面前,又是两记耳光。

黑木和江岛一动不动。

坂本:“我不是不允许我的部下打败仗,但不能让我太丢脸,不能让皇军太丢脸。三百人一夜被杀,二百辆军车被烧,太过分了。你们的‘战绩’已经传到了关东军司令部,已经传到了东京!”说着他一把拉过黑木,把他推倒在地,一声口哨,“噌噌”蹿出四条狼狗。

在一片惨叫中,黑木被撕成碎片,只有军帽上的帽徽是完整的。

江岛被吓呆了,他在发抖。

坂本走到他跟前:“要个机会吗?”

江岛不语,只是点头。

坂本对在场的军官下令:“命令各部队、各飞行队、炮兵联队,下午二时,攻击喜峰口。”

喜峰口阵地

飞机一拨一拨掠过长城上空,轰炸不断。

雨点一样的炮弹落在中国守军战地上。

工事被炸毁。

日军向主阵地冲来。

(日军在向喜峰口发起主攻的同时,抽调日军第四旅团向罗文峪扑来,企图在长城西线打开缺口。

日军第四旅团向罗文峪开进。

1933年3月23日,蒋介石秘密抵达北平,在居仁堂召开会议。)

北平中南海居仁堂

中南海居仁堂,岗哨密布。

一个长形会议桌子的一头,蒋介石坐在那里。

两边分坐何应钦、黄绍竑、宋哲元、于学忠、万福麟、黄杰、张自忠、何柱国、冯治安、商震、杨杰。

蒋介石:“今天听了你们的介绍,在南京看了你们的战报,我很满意,这是我们决心抵抗的战果,我感谢大家,感谢前线的将士们……”

众将领鼓掌。

北平西山碧云寺

蒋介石一行人在孙中山的衣冠冢前拜谒。

仪式完毕后,蒋介石低声对何应钦说:“我就要回南京去了,那边‘剿匪’任务很重。这边就交给你处理吧。”

何应钦:“好。不过长城下边怎么打,还请委员长指示。”

蒋介石:“兵不可能增加,能打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我估计日本人也精疲力竭了。”

何应钦插语:“有些将领也估计到了,所以他们主张,只要坚持打,打下去,也许能打赢……”

蒋介石:“正相反,双方精疲力竭,不也是谈判的好机会吗?只要我们找个机会,谈下去。记住,总原则还是攘外安内,一边抵抗,一边交涉。”

何应钦:“我明白了。”

(1933年3月,长城各关口都在激战,中央军第十七军先在古北口,后在南天门血战,始终没让日军攻破自己的阵地。日军调动部队攻击冷口,冷口失陷。何应钦奉蒋介石的命令,下令长城前线部队全部后撤,长城各关口洞开。)

日本东京天皇御殿

一群鱼在一个大鱼缸中自由自在地游着,裕仁在全神贯注地看。

侍从武官长本庄繁站在天皇面前。

裕仁的头略略一偏,意思是知道他的到来。

本庄繁小声地说:“昨天接到英国政府的照会,英国政府要求我方严格遵守《辛丑条约》。在秦皇岛附近不能发生战事,否则,英国的海军陆战队将登陆维持治安。”

裕仁转过身来,回到桌子前:“关东军到了哪里?”

本庄繁:“关东军昨天占领了长城冷口、喜峰口、古北口,准备向滦东推进,而后进入……”

裕仁突然发问:“美国方面有什么消息?”

本庄:“美国的《华盛顿邮报》有所暗示,如果美国在华北的利益受到影响,他们将干涉。另外,最重要的,由于在中东铁路问题上的纠纷,苏联不断向海参崴增兵。”

裕仁:“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强化占领区的管理,建设好满洲国,让满洲国成为占领华北的后方,然后再让华北成为占领华中、华南的后方。”

本庄繁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天津板垣征四郎的住所

板垣征四郎的对面坐着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挑逗地说:“我真希望,哪一次见到你,我们不谈工作。”

板垣征四郎笑了:“那个时候会有的,等我告老,回到我的家乡奈良,那时可以不谈工作,当然了,就怕谈也谈不成了。”

川岛芳子:“我真想见到现在你们这一批人,一批叱咤风云的人,老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怎样走路,怎样和女人交往。”

板垣征四郎:“我现在想的最少的就是后路,也许没等我老,我就会死,也许我会活一百岁。但是一个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最后一天终究要来临。我倒是想见见你老时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总想占有男人。”

川岛芳子:“那也得碰到比我弱的男人……”

两个人笑了。

板垣征四郎言归正传:“在华北的军事进攻很顺利,但是政府考虑到国际列强的关系,在军事上我们要停一下,而在内变策动方面,要有所作为。土肥原贤二君已经到了蒙古,要促使内蒙古早日自治,他选中了德王,在华北我们选谁?”

川岛芳子胸有成竹:“土肥原贤二君跟我说过,吴佩孚可作为首选。”

板垣征四郎眯起眼睛:“吴佩孚……”

天津租界吴佩孚私邸

吴佩孚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老幕僚杨寅章走来,见吴佩孚正在打太极拳,他立在一旁等候。

吴佩孚不介意地说:“有事说吧。”

杨寅章:“今天板垣征四郎他们要来拜访你。”

吴佩孚:“日本人来看我,什么事?”

杨寅章:“听孙传芳说,板垣征四郎也去过他们那里,他们说,日军很快就要占领华北,他们要找一个主政的。”

吴佩孚轻蔑地说:“他们又来这一套,在华北再搞一个满洲国。孙传芳怎么答复他们?”

杨寅章:“孙传芳给回了,他说他已皈依佛门,不再介入政事。”

吴佩孚冷笑:“孙传芳这一辈子,还算干了件人事。”

杨寅章:“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吴佩孚沉思了一会儿:“如今东北被日本人占了,山海关也没了,都是他妈蒋介石、张学良干的好事,要是十年前,我拉起队伍还要跟蒋介石对着干。这个时候日本人拉我,也可能会给我个地盘、队伍,名义上是帮了我,可我帮了谁?”

杨寅章:“大帅说得有道理,溥仪当了满洲国皇帝又怎么样,人得活出个气节。不过,日本人我们还是不要得罪……”

吴佩孚拍了拍脑袋:“有了,他们来了,咱们这样……”

吴佩孚的客厅

“请,里面请。”杨寅章把板垣征四郎和川岛芳子请进了客厅。

吴佩孚换了件长袍,一只手放在茶几上,一只手一直在长袍的下襟处。

板垣征四郎和川岛芳子进来时,吴佩孚只是欠欠身,脸上堆着近乎痴呆的笑。

杨寅章赶忙解释:“吴大帅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不过听说你们来,他还是很高兴。”

吴佩孚又呆呆地笑了一下。

川岛芳子感到他哪里不对,但是没有言语。

板垣征四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大日本关东军为了肃清义勇军和平息中国一部分人的抵日情绪,不得不在长城战斗,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但是,日军对中国并没有领土要求,所以,我们在华北将建立一个和大日本亲善的政权。”

吴佩孚不停地点头。

川岛芳子注意地看着他,突然她发现,从吴佩孚的长袍下淌出水来。

板垣征四郎还在说着:“我们大日本皇军考虑到吴大帅的为人及能力,尤其是在和蒋介石的战争中,你所表现出来的军事天才和胆略……”

川岛芳子一直注视着吴佩孚的脚下,那里已积了很多水,像是尿液。

板垣征四郎:“我们想请你出任华北自治省主席。”

吴佩孚呆笑着,他笑出了声。

这时板垣征四郎也感到不对。

川岛芳子用日语对板垣征四郎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没想到他是这个样子,你看他,小便都失禁了。”

板垣征四郎看了一眼吴佩孚的脚下。

那里有一滩黄黄的液体。

板垣征四郎的脸在抽搐,他恨自己的判断力,恨自己无用的苦口婆心,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说道:“当然,这个事情重大,我们都要慎重考虑,那么,今天就不打扰了。”说完,他和川岛芳子都站了起来。

吴佩孚又傻笑了一下。

杨寅章送客。

少顷,杨寅章返回。

吴佩孚恢复常态,他骂了一句:“臭婊子,当我听不懂你们的东洋话,我小便失禁,你才小便失禁,你们全日本都小便失禁。”说着,他把一直掖在长袍底下的手拿了出来。他手上端着一把紫砂茶壶,说完他又喝了一口。

(板垣征四郎在策动吴佩孚、孙传芳失败后,又选定了皖系军阀张敬尧,张敬尧在金钱和权力的诱惑下,愿意和日本人合作,不久阴谋被南京政府发现,蒋介石决定密裁。1933年5月7日,国民党力行社特务处华北行动组长白世雄在北平六国饭店处决张敬尧。板垣征四郎内变策动失败,接着他们又以给吴佩孚医牙为名将其谋杀。1933年4月24日,日本关东军参谋长小矶国昭从长春飞往东京游说,他当晚拜会了东条英机、林铣十郎、南次郎等高级将领。5月2日,在东京召开军事会议,会议最后确定方针,继续沿长城一线作战,以大兵武力迫和为主,内变策动为辅,军队向中国关内进发。)

日本东京本庄繁官邸

小矶国昭在和本庄繁谈话。

本庄繁拉着腔调:“你们的计划,天皇已经看过了,天皇的意思是,他就不作敕语了,这样在政府和外界都有回旋的余地,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在家中见你的意思。”

小矶国昭向本庄繁鞠躬:“给您添麻烦了。”

本庄繁把头抬得高高地说:“你们干得不错,长城我还没去过,听说很美,可惜,我的军刀都快锈住了。我想起了一句诗,‘匣中三尺剑,尤作风雨声’。这是一首中国诗。”

小矶国昭:“一切都由我们来做吧。”

(1933年5月20日,日军分三路进攻:一路进逼通州;一路占香北;一路到达顺义。)

北平中南海居仁堂

何应钦正在往庐山打电话。

江西庐山美庐别墅

蒋介石正在打电话:“现在我已经调动了81个师,61万人……”

(开进的国民党军队。)

北平中南海居仁堂

何应钦对着电话:“给我接委座。什么?5部电话都在用……”

江西庐山美庐别墅

蒋介石对着电话:“还是那几句话,稳扎稳打,并进长追,逐步压缩……”

(红军和国民党军在激战。)

北平中南海居仁堂

急得一头汗的何应钦放下电话对黄绍竑说:“委座电话打不进,只有先斩后奏了。命令长城全线停火,后撤,和日军谈判。”

长城前线傅作义军部

傅作义在接何应钦的电话:“为什么要撤退?在军事上,日军也没有进攻能力了,只要我们坚持,应该撤退的是他们。好,作为军人,我执行你的命令;作为中国人,我们这样做,都要成为历史的罪人。”

傅作义放下电话,走出军部。

看着那绵延的长城,傅作义思绪万千。

许久之后,傅作义对身边人说:“吹号,撤出阵地!”

罗文峪

一个小镇子的路口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拦住了撤退的队伍。

人群呼喊着:

“你们不能走啊!”

“你们不要走。”

“日本人来了,我们怎么办?”

赵登禹给老百姓跪下了。

江西庐山美庐别墅

蒋介石还在打电话:“我要强调一句话,谓抗日须先‘剿匪’,在匪肃清前,绝对不能言抗日,违者即予以最严厉处罚。现在我命令,剿共四路司令官,对中央苏区发起总攻。”

侍从走了进来,他在蒋介石耳边低语:“您请的德国客人到上海了。”

上海十六铺码头

在欢迎的人群中,一个女人的目光很是与众不同,她不是盯着已经靠岸的英国邮轮,而是一直在接客人的人群中寻找着……

尽管她化了妆,但还是能认出她是川岛芳子。

从船上走下了一个外国人,他尽管着便装,但是掩饰不住他特有的军人气质。

有人给他拍照。

一个人迎了上去。

又有人为他们拍照。

外国人与迎接的人握手,又一个女人迎了上来。

又是拍照的声音。

几个人簇拥着那个外国人上了一辆道奇小汽车。

日本东京皇城文库

本庄繁在给裕仁读一封电报:“到码头上去接人的是支那的交通部长朱家骅,还有一个同济大学医学部的女教授,可能是保健医生。”

裕仁:“很重视。”

本庄繁:“赛克特,全名是约翰内斯·弗雷德里希·列奥佩德·冯·赛克特,毕业于德国陆军军校,历任德国陆军参谋长、国防军总司令,号称‘德国陆军之父’。德战败后,部队土崩瓦解,是他挺身而出,挑起了整编训练德军的重担。他发明了一种战术叫闪电战,现在赋闲多年。”

裕仁:“为什么赋闲在家?”

裕仁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自答:“是的,这不需要理由,但是他赋闲可以,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本庄繁明白了什么:“是的……蒋介石专门派了炮艇把他接到了庐山。”

江西庐山

蒋介石陪赛克特散步,后边跟着朱家骅和女医生。

蒋介石和赛克特谈得不错,他们一路说笑,不时传出笑声回响在幽静的山谷。

一个侍从赶了上来,和蒋介石说了一句什么。

蒋介石:“快交给他。”

侍从把一封信交给了赛克特。

赛克特看了一眼:“德国大使馆发来的急信。”说着,他认真地看了起来。少顷,他把信撕了,把纸片扔进一个垃圾箱。

蒋介石淡淡一笑。

赛克特主动地说:“日本人太神经过敏,我以个人身份访问中国,他们也向德国外交部提出交涉。更有意思的是,德国外交部为了平衡关系,让我也到日本访问,我不会去的……”蒋介石没说话……

(赛克特拒绝了德国外交部的要求,没有去日本访问,这让蒋介石很是宽慰。赛克特对华北进行了数周的考察,回到庐山后向蒋介石递交了一份报告。)

江西庐山美庐别墅

蒋介石正在和赛克特谈话。

蒋介石举着一份材料:“尊敬的赛克特先生,你的这份《中国陆军改革建议书》我看了,这里就军队训练、军官培养、武器装备的购置、军事机关整顿、特种兵建设等方面都有详尽计划,可以说比我的前三个顾问更切合我们的实际,同时又是世界前端的。我很欣赏,你是中国军事上的孔子。”

赛克特:“蒋先生真是这样看?”

蒋介石用手按着胸:“真的。”

赛克特:“那我一定把你的说法写信给我的妹妹。”

蒋介石:“你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如果能实现你的建议书的百分之五十,我们会把日本人赶到海里。但是,我必须得到阁下的帮助。”

赛克特:“难道我帮得还不够?”

蒋介石开门见山:“我需要阁下做我的顾问,像我的前三任一样。”

赛克特:“蒋先生,如果我没有答应你,希望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蒋介石:“当然不会,但是你如果答应了我,一定会加深这种友谊。”

赛克特:“让我考虑一下。”

蒋介石:“那就再住些日子。”

赛克特:“不,我回到德国去考虑。”

江西庐山美庐别墅某房间

戴笠正和赛克特的保健医生谈话:“欧阳小姐,这样的结果,你有没有想到,有你的责任?”欧阳如雪十分意外:“我做错了什么?”

戴笠:“没错,有时不做就是错。”

欧阳如雪:“我真的不知错在哪里?”

戴笠:“有一句话很有意思,留恋一个地方往往是想那里的人……”

欧阳如雪不语……

上海十六铺码头

朱家骅和欧阳如雪都来为赛克特送行。

朱家骅在船舷下停下,而欧阳如雪跟着赛克特上了船。

好一会儿,欧阳如雪出来了,赛克特追了出来,把一本书交给了欧阳如雪,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这一个细节被人拍了照,她是川岛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