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语文实用性文体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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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从“泡沫语用”走向“文体语用”

语文教学的“本然”是言语应用,语文教学的“本旨”是言语实践,因此强化“语用”意识,打造“语用”课堂,追求“语用”实效,使学生的言语技能得到发展与提升,是语文教师的“本心”所在。

但遗憾的是,老师的“本心”有时候却未必能遵循语文的“本真”。正如有些人评价:语文是最不专业的学科,语文课是最低效的课,语文最难以改变的现象就是在教学中看不到清清楚楚的一条线,只感觉到模模糊糊的一大片。

此话虽然刻薄,但是却不无道理。在课程改革进入深水区的今天,我们发现还有一些“泡沫语用”现象存在。有的虽然贴着“语用”的标签,但是“新瓶装老酒”,底子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有的看上去热热闹闹,其实只是一派虚假的繁荣;还有的则像礼花一样光彩夺目,但是绚烂的色彩、夺目的变化却使人觉得“乱花渐欲迷人眼”……很多表面看似热闹的“语用”,其实就像被吹大的“泡泡”一样中看不中用,所以我们可以暂且把这样的现象称为“泡沫语用”现象。

具体而言,我们在课堂中大致可以看到以下一些课堂“怪象”。

一、浮光掠影——朗读被泛化

在阅读的过程和方法方面,《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简称《语文课程标准》)特别强调要加强朗读,指出“各个学段的阅读教学都要重视朗读和默读”,还指出“要让学生有充分的读课文时间,使学生能够流利地朗读课文,有的要熟读成诵”。由此可见朗读在课堂教学中的重要性。老师们都有这样一种共识:只听老师滔滔不绝、不闻学生书声琅琅的语文课,不是好的语文课。那么如果我们反过来想一想,是不是课堂上有了书声琅琅就一定是好的语文课了呢?我们来看一个案例。


《将相和》教学片断


师:通过刚才的朗读,我们对蔺相如有了初步的认识,请自由读读第三段,画出蔺相如言行的句子,分析分析他具有什么特点和品质。

生:(找到并读了上面的例句)

师:这里什么词最关键?

生:理直气壮。

师:它说明了什么?

生:“理直气壮”说明了蔺相如的勇敢无畏。

师:那他是怎样理直气壮地说的呢?

生:(第一组读—第二组读—第三组读—第四组读)

师:蔺相如是多么勇敢啊!让我们一起来感受一下吧。

生:(全班一起读)


这里,语言训练只表现在找到了“理直气壮”这一关键词而已,无任何思维联系,无丝毫触类旁通,至于紧扣语境、场景体验、情感熏陶更无从谈起。由于对词句的理解生吞活咽、一闪即逝,故朗读如高空楼阁,缺乏根基;感悟如雾里观花,虚无缥缈。而恰恰是这一种徒有其表的形式上的朗读感悟,不仅干扰了句式特点、词语组合、色彩意义等因素的开发,也忽视了对如何表达、如何抒发、为何采用这种语言形式等实质的问津,更忽略了学生“联系”“想象”“理解”“运用”等过程的设计,所以最后导致语言训练与朗读感悟貌合神离,语言欣赏与词句探究成浮光掠影。

这个现象不由让我们进一步追问:是不是所有的课文都适合朗读?是不是所有的年级都需要朗读?在小学阶段,朗读到底是作为一种手段还是作为一种能力?很显然,漫无目的地读,此法不妥。

二、虚张声势——合作被虚化

《语文课程标准》倡导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式,但在课改以来的各种听课活动中,我们发现语文教学中的小组合作学习还存在诸多的问题:有的教师只是采取随机分组的方法,很少考虑每个小组各成员的学习情况、能力、性别等个体差异的均衡搭配;有的教师一声令下,学生讨论得轰轰烈烈,自己则无所事事,袖手旁观;有的教师没有给学生充足的思考时间和讨论时间,学生还没有进入合作学习的状态,就要求结束;有的教师为了让学生能广泛参与,只要有问题,不管合适与否,都让学生小组合作学习……总而言之,很多小组合作犹如水中之月,看看有声有色,实则徒有其表,不过是虚走过场。


《巨人的花园》教学片断


(学生自由朗读课文之后)

师:巨人的花园是一个怎样的花园呢?

生:(迫不及待地举手)

师:不着急,我们先在四人小组讨论一下吧。

生:(失望)

师:那么讨论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呢?谁来汇报一下?

生:(面面相觑,没有人举手)


在这一个案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合作之前,学生倒是有话可说;合作以后,学生反而无话可说了。究其原因,最初孩子对于文本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有不吐不快之感;而当交流体会的时候,每一个孩子的关注点和感受点都不同,一时众说纷纭,学生心中没有底,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所以干脆选择观望。

一句话,未基于学情调查的合作交流就是空交流、虚合作、假自主,最后学生丢失了阅读期待,老师丢失了教学时机,所以这样的开放得不偿失。

三、喧宾夺主——感悟被弱化

综观目前各种场合的公开课、评优课,我们看到集中了大量声音、图像信息的课件在课堂上充分运用,学生海阔天空的思维空间在多媒体“辅助”教学的视觉冲击下日渐狭窄,学生对文本言语的感悟在富有动感的演示中浅尝辄止。当越来越多的人对于现代教育信息技术的运用感到得心应手时,却有更多人觉得疑惑了:语文课堂怎么变成电影院了?历史剧、动画片,课堂四十分钟,看电影就用去大半时间,别说作业,读课文的时间都所剩无几。语文课堂怎么变成音乐厅了?在音乐中想象,在音乐中朗读,在音乐中作业,音乐俨然成了语文课的护花使者。语文课堂怎么变成展览馆了?一张张照片、一幅幅图景,老师信手拈来,学生眼花缭乱,网络世界给课堂提供了无穷的资源,以至于文字最终成了被遗弃的东西。


《观潮》教学片段


(第一次潮来之前的画面欣赏)

生:(着急地)老师,怎么不继续往下放啊?

(第二次潮来之时的画面欣赏)

生:(迷惑地)哪像千万匹白色的战马啊?

(第三次潮退之时的场面欣赏)

生:(失望地)这么快就没有了啊?

……


在这一节课中,课件好像成了“驴子眼前的胡萝卜”,晃一晃,逗一逗,再晃一晃,再逗一逗,以至于学生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在这一根“胡萝卜”身上,为了“品尝”它的美味,早就已经把课文抛在脑后了。之后,当老师要求学生根据画面再去美美地朗读课文的时候,学生表现得无精打采,似乎是课件看完了,这节课就上完了,没有什么盼头和乐趣了。其实语文最大的魅力在于文字的魅力,过多的外在素材不仅不利于孩子安安心心地阅读,还不利于孩子对于语言文字的期待与想象。

四、南辕北辙——主题被异化

《语文课程标准》指出:阅读教学“应该重视语文的熏陶感染作用,注意教学内容的价值取向,同时也应尊重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独特体验”。这表明课程标准发生了变化:由过去照搬教参“定论”,强制灌输“一元解读”,到现在倡导在师本、生本对话基础上的“多元解读”。但是,在实施过程中,对“多元解读”的过热追捧以及对“独特体验”的过分珍视,导致语文课上教师对文本价值取向的曲解与误解。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教师在阅读教学中不是引导学生“知人论世”“披文入情”,而是出于对以往强制性的“一元解读”的反叛,完全漠视文本自身存在及其呈现的意义,任由学生别解甚至曲解作品的内涵,甚而还把这当作学生创造性的体验成果;二是教学中对文本意义的漫无边际的任意衍生,导致文本价值取向的失落,在多元解读的“幌子”下,语文课上的阅读感受成为名副其实的“思想的跑马场”,南辕北辙,丢失方向。


《西沙渔人》教学片断


师:课文学到这儿,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生:老师,鲨鱼是国家的保护动物,西沙渔人为什么要捕杀鲨鱼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即有学生要求补充回答)

生1:鲨鱼也应该有生存权。

生2:人类也应该要善待鲨鱼。

生3:西沙渔人不应该滥捕滥杀。

师:看来大家从西沙渔人捕杀鲨鱼的场面中还看到了动物保护的危机,你们的思考角度很独特。我想西沙渔人也会接受大家的意见的。

……


在这一个案例中,西沙渔人从彪悍勇猛的捕鱼能手变成了残杀动物的刽子手,从赞美的对象沦为批判的靶子,实在有点让人啼笑皆非;这样的多元解读和文本的最初旨意相距十万八千里,整堂课在学生七嘴八舌的“多元解读”中演变成了声讨会、审判庭,教师在其中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引导者、组织者的地位,不由让人发出一声叹息。

五、画蛇添足——语境被淡化

《语文课程标准》指出:“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确实,汉语言文化是一种简洁而博大的民族文化,我们的语文教学要最大限度地挖掘语文之神,品悟语文之韵,感受语文之灵动,体会语文之厚重,引导学生关注生命,关注人性,关注文化,让蕴含在语境之中的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在课堂中汩汩流动。但是课程改革以来,有的老师在强调人文性的时候,不恰当地“将孩子和洗澡水一起泼掉”,在脱离语境的情况下于课堂上大谈哲理、大谈理想,似乎学生不再是带着问题来学习的孩子,而是大彻大悟后的暮秋老人,让人在一片空谈声之中,反而感觉到语文的失落。


《浅水洼的小鱼》教学片断


师:小男孩在乎的仅仅是一条小鱼吗?

生:不是。

师:小男孩还在乎什么?

生:所有的鱼。

师:那我们需要在乎什么?

生:我们也要在乎每一个生命。

师:还有吗?

生: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要在乎每一个生命。

师:其实浅水洼的小鱼还告诉我们生活中有许多需要我们去在乎的东西,大家再想一想?

……


我们看到在教师锲而不舍的追问中,之前所苦苦营造的语境变得支离破碎。教师为什么就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恐怕原因就在于一直相伴语文前行的思想政治教育的“教化情结”。“文道结合”“文以载道”,教师太过于注重对教材的深挖、对主题的提升、对意义的追寻,这就导致课堂上教师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不知不觉地就把语文课演绎成了说教课,对此,老师还自以为这就是语文的人文性所在。殊不知“工具性和人文性是表与里、皮与肉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崔峦语。崔峦,中国教育学会小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所以把大道理化为语境中的点点感悟、道道风景,在培养语感、发展思维、积累语言、积淀文化的过程中,吸收人文内涵,培植人文精神,这才是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真正统一。

说到这儿,也许很多老师会觉得有莫名的失落。难道语文课不是这样的吗?难道这样的语文课不正是大家习以为常的状态吗?是啊,这样的现象不仅是“别人的现象”,也是“自己的现象”,这些现象就像娘胎的印痕一样,在每一个老师身上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显现。但是,正是这样不断地被泛化、被虚化、被弱化、被异化、被淡化,语文才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越来越让人觉得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大片了。

有没有可能进一步建立课堂教学的序列性?根据课型、学生的特点,建立年段、学期、单元的语用系列表,以促进学生的语文实践能力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有没有可能进一步提高语文课堂的针对性?根据不同年段的阅读目标,建立有针对性的语文素养发展体例,把相关的目标逐一分散到相关单元、相关篇目,做到一一对应、有的放矢。

有没有可能进一步提高语文课堂的有效性?在课堂内可以看到老师根据不同的文体特点设计与开发语用点,不断追问的是“有没有”,不断检验的是“用不用”,不断完善的是“好不好”。

于是我们想到从文体出发,更有序列性、更有针对性、更有实效性地进行语言文字的训练,让“泡沫语用”走向“文体语用”:

培养起一种自觉的文体意识。从单例的“一个”,看到典型的“一类”,从而帮助学生建立比较明晰的文体意识,进而掌握不同文体的阅读策略。也就是说,教师逐步树立从“朦胧”的选文中找到“清晰”的文本特征的意识,使单个“一”回归整体“一”,建立完整的体系意识和脉络结构。

建立起一个清晰的文本价值。如果说文体归类是为了让每一个文本找到“回家的路”,那么建立文本本位的思想,就是让每一个回家的孩子保留“自己的个性”,长出“自己的模样”。教师如果能增强文本、文体的意识,实践中的语文味自然就会越来越浓。

搭设起一座自然的语用桥梁。遵循以“心理发展”为阶梯的原则,站在儿童的立场和视野去寻找和落实语用,才是“语用”的真正回家之路。在课堂实践过程中,教师要着力处理好三对矛盾关系:“需”不是“要”、“懂”不是“会”、“此”不是“彼”。

仰望星空,又脚踏实地。也许改变和作为还是不尽如人意,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追求做得更好。

以此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