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如何看待知识分子和预设的关系?
布迪厄认为,知识分子处于分类斗争(classification struggle,参见本书第44个问题:“合法性和知识分子在制度变迁中起何作用?”)和符号统治的中心。如何产生那些社会世界的表征在政治斗争中最根本的,实际上也是被知识分子所垄断的。他对知识分子,尤其是哲学家提出了批评,认为这些哲学家将自己的认知结构和分类体系理性化、自然化和普遍化了。他们忽略了自身的预设,以及他们的思想结构与自身社会经济条件之间的联系。前述韦伯关于“价值中立”的论述实际上也涉及了这一问题。韦伯认为,不同生活领域有不同的规律,存在多种无法调和的价值。教师应该给学生们提供事实让他们自己选择,而不是价值判断。科学不回答价值问题,这是神学的任务,因为神学预设了意义。而根据布迪厄的理论,韦伯所强调的事实本身也同样无法免于预设,布迪厄进而主张要从预设中解放出来需要反思。
在《帕斯卡冥思》一书中,布迪厄旨在揭示哲学领域的预设,消除哲学传统生产和再生产的幻想,和符号暴力做斗争,而这种符号暴力经常是率先运用到哲学家们自身身上的。布迪厄主张要解放社会科学,首先要解放哲学。他认为学者的学术气质与他的经济社会条件相关,因此,知识分子那种把他们自己的伦理观、认知视野和审美情趣普世化、理性化和自然化的倾向忽略了一个事实,即对看似普遍的文化符号的获得渠道是不平等的,这取决于每个人的经济和社会条件。布迪厄批判哲学家们所谓真实可信的预设,他认为这些预设都蕴含了他们自身社会经济条件的优越感。布迪厄进一步将知识分子与统治阶级和政府联系起来。他认为知识分子幻想支持了所有的政治思想和行动,同时又被学术宗派因素所强化。布迪厄指出统治阶级赢得了观念斗争,通过对政府的统治,将自身的观念展示甚至强加为一种普遍的观念。布迪厄的这一观点与葛兰西的霸权概念近似。
根据布迪厄的理论,要解放社会科学的合适方式是反省。反省的实践意味着要质疑认知主体的优越感,这些认知主体通常没有被置于客体的地位上加以审视。反省意味着需要考察科学实践的主体,依照科学主体建构的客观标准,尤其需要将他们置于社会时空的某一个确定的点,以便更敏锐地意识到,并强有力地把握那些施加在科学主体身上的限制联系,而这些联系将他与经验主体、他的兴趣、动机和预设捆绑,而这些联系限制也是他所必须破除的。
布迪厄相信社会学可以去除社会世界的神秘,消除哲学的幻想。正如他所说,“社会学给予了破除魅力、挑战物品—拥有者关系的机会”,因为社会学旨在揭示那些隐藏的、有时被压迫的事情。尽管布迪厄号召知识分子需要反省,从预设中解放出来,但他似乎把自己排除在这之外。这可以从他的充满火药味的《抵抗行动》一书中明显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