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中叛（4）
铮鸿斜眼看向一旁倒地的庞跃，冷眼道：“真是没用，连文职的玉章都敌不过。”
对铮鸿的嘲讽，庞跃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正如先前的严清秋那般，无法反驳。
不远处的玉章躺在地上，被严清秋扶起疗愈伤势，重伤之下血流不止，浸染了原本洁净衣裳，俊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上神的全力一击本就致命，更何况是铮鸿这样曾经活跃在战场上的武将。
即便玉章作为一等上神，但终究是个文臣，体术上面并不是他的专长。
“铮鸿，天界待你不薄，你究竟为何要背叛天界？”他质问道，话里有气无力。
“哼，背叛？我早就被天界抛弃，何来背叛这一说。
玉章，诚心说我本不想拉你入局，可你偏要自己闯进来。”
铮鸿摇摇头，很是可惜：“唉，这非我本意，九幽地府下可怨不得我！”语毕，自铮鸿双手浮现两道龙影，铮鸿不断释放法力，而两条龙影身形也随之增大。
“三司仪，若是你能安稳的待在古来阁里，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念在相识一场，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铮鸿讥讽着，难掩内心的狂傲，显然想要一招结束二人性命。
双龙身形愈发增大，不过片刻间竟已有高楼之大，力量仍旧不断膨胀。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严清秋双唇抿紧，她不甘心，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真的要交待了吗……
她不想死，如果此刻有什么机会，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会放过只要能活下去。
真的…好不甘心啊。
万念俱灰之际，铮鸿突然停止了施法，脸上浮现一抹不明的笑容，对玉章说道。
“我还是难以下手的，玉章你我毕竟万年交情，我也不忍你就此舍命。
这样吧，你杀了岚舜，效力魔界，这样我便可免你一死，如何？”铮鸿眼里闪烁着寒光，佞笑着。在严清秋看来，那正是恶魔的笑容，卑劣肮脏丑陋。
“痴心妄想”玉章没有犹豫，回答的干脆简单，十分决绝。
严清秋有些意外，她承认铮鸿说出口的时候她怕过，没想到珩文星君能毫不犹豫的回绝。
就那么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如果是自己的话，或许……
铮鸿似乎早有预料，也不生气，点点头，道：“很好，很好，在我预料之中，我能理解你的做法，那如此我便亲自送你上路。”
双手间的龙影再次浮现，环绕双臂，铮鸿目光凛冽，周身气息变得凝聚压抑，这次严清秋意识到，可能真的要玩完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玉章淡然一笑置之，严清秋看着不解，问道：“星君，这个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死生本就是世间法则，为何要惧怕？我活了些年岁，沧海变迁，早已将生死看淡，又岂会畏死亡。
何况我身为上神，上承西北帝二位兄长关照，下受星宿参列同仁信任，一身清白不可折辱，天界圣名更不可任污。”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虚弱，可却那么有力，即便濒死也不妥协魔界，反而一笑置之，这就是上神的气度吗？
这些是严清秋从未设想过的，她第一次亲见，原来真的会有为保名节而淡漠生死的存在。
好傻，活着就是万事大吉，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负担？
不过为什么有那么一丝羡慕呢？
“珩文星君放心，我们不会死的，早在之前，西帝陛下便授我符印，作用便是于此时使用，我……”声音戛然而止，严清秋摸遍全身都不见如意囊。
记忆回溯到昨夜，似乎当时在与天帝通信，使用通玄镜时，随手将如意囊放止一旁书案，现在来看，大约是当时忘记拿回。
严清秋猛拍额间，“我的天爷！怎么这事我也忘了。”
玉章见了严清秋这反应，是何缘故心知肚明，安慰道：“无事，也许我们今日该命绝于此，既难逃脱，我们如何做也是徒劳无功，既如此何不接受。”说着便合上双眼，静静等待。
珩文星君看开生死的超脱境界，顺应天命的豁达心性，让严清秋无言回复。
“如意囊啊如意囊，这个时候偏偏不让我如意，真是愧对你的名字。”她心里暗骂，不过再怎么着急终究无用，或许真如文曲星君说的，无法逃避何不接受。
“那么，再见吧。”铮鸿一声落下，两条巨龙腾越而来。飞腾而来的巨龙，映在严清秋眼中，在她脑海中月织、池云、长平的身影一一闪现，往事流年，快速回闪。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严清秋不做丝毫反抗，合眼，等待终结……
可是，我不想死！
等待许久不见龙影袭来，严清秋不免有些好奇。难道铮鸿回心转意了？又是想到了别的折磨他们的办法。
严清秋缓缓睁开双眼。
而后，她被眼前之景震慑。不知何时西帝赶来，身着冕服，立在他们身前，单手抵挡两条龙影。
光影之下，更凸显西方天帝的身影高大伟岸，严清秋顿时心生安顿，仿佛西天帝为他们抵挡了世间一切威胁祸难。
“西帝…陛下。”
玉章闻声同样张开双眼，对西帝到来有些不可置信。
“兄长？”
西帝侧过头，眄目道：“你们两个可有伤碍？”
今日带来的震撼太多，严清秋不知该作何反应，如何回话，只是单单的摇头，以做表示。
“咳，多谢兄长相救，玉章无碍，有劳兄长费心了。”玉章试图站起，可伤势稍重，起身艰难。
“哎，你且安心坐着，一切交由本尊处置。”话音刚落下，西帝加重手中力道，顷刻之间，原本腾飞的双龙变得支离破碎，铮鸿的法术瞬时湮灭。
铮鸿、庞跃见到西帝皆是面露惧色，慑于西帝威压，不敢擅动。
而庞跃则是怨愤上头，浑身发颤，一旁铮鸿知晓其中缘由，小声提醒道：“冷静点，西帝可不是你能伤到的，万灵护体你可破不了。”
庞跃发红的双眼盯着西帝，对铮鸿的话不加理睬，置若罔闻，攥紧双拳随时准备出手。
“铮鸿司文，本尊万万没想到，竟是你与魔界串通。思望前尘，你为天界建功立业，劳苦功高，而今做出如此寒心之事，当真是对的起本尊对你的提拔。”西帝双手负后，睥睨面前的铮鸿庞跃。
面对曾经下属的背叛，他却毫无波澜，不愠不躁，西帝越是这样镇静，铮鸿心中的惧怕就越加激荡。
数十万年前，铮鸿还是条名不经传的小龙，在龙族的地位也是可有可无，那时根本没有任何神仙会注意他，甚至从未听闻。
他第一次出现众仙家面前，还是因坠入弱水，不伤丝毫。不过当时也只是饭后谈资罢了，依然不被关注。
自告奋勇，独身前来绛云宫，向西帝请缨，这事在当时显得十分可笑。
但西帝并未轻视他，经过一番测试，还是允了他的请求，不过仅是一列小队，纵然仅十几天兵，铮鸿还是屡次创造奇迹，所带天兵天将日益进升。
若无西帝当初知遇，怎会有如今铮鸿。
铮鸿对西帝揖拜：“辜负陛下，小神的确有愧，但小神如此确是事出有因……”
“够了”西帝打断铮鸿，“事出有因可不是好托词，而今证据确凿，如何巧言辞令都归无用，还是在天雷狱中慢慢忏悔吧。”
西帝大手一挥，一道禁咒锁上铮鸿，封闭仙力，令其不得动弹。
解决完铮鸿，又侧脸看向庞跃，富有深意的打量一番。
“哦？興戮余孽？有点意思。本尊以为你们一族已于沧海桑田中消弭，现在还能见到其一，实属不易。”天帝怀笑看着庞跃，自其笑颜中暗藏杀意。
“呵呵，消弭？我们一族的确消弭了，但不是在沧海桑田中，而是你！”庞跃猛然指向西帝，“万法雷绝，果真不负传说盛名，仅须臾片刻便能屠山灭族。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西帝看着庞跃厉声诉责，捋着胡须，依旧笑看庞跃。而一旁的严清秋，将一切收揽眼底，她莫名感到心悸，明明天帝是在笑，但那笑意却是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唉，万法雷绝固然强悍，可不还有你个漏网之鱼吗？”西帝揶揄着。
“不过，本尊相信以你当初那年岁必然是躲不了的，而你活了下来，那么……”西帝突然怒目而视，抬手施法，掀去庞跃所戴帷帽。
帷帽之下的面容疤痕纵横，从颈部延伸至整张脸的伤纹，以雷电之纹爬布，狰狞而又惊悚。
庞跃更是抖动身体，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对方，眼里杀意满布。
“哼，果然如此，你的确挨了天雷，不过也被人救了。”西帝停下言语，脸上笑意不减，却越发深邃寒冷。
两面互相对峙，寂然无声，严清秋、玉章、铮鸿正做看客，旁观一切。
在场的五位，只有严清秋不知其中缘由。场面哑然一片，似有刀光剑影凛冽，无声胜有声……
随着西帝释然一笑，转过身去，一场无声之战才算完解。
“无所谓，即使到了现在同样是死。”西帝漠视庞跃，并未对其下禁咒，扬长而去。
对严清秋玉章说道：“好了，庞跃铮鸿自有人处置，此事告终，随同本尊回宫。”
“是”玉章、严清秋齐声应到。
远看西帝离开的身影，无情绝决，庞跃难以抑制心中怨愤，周身徒增数缕黑气，自其眼中杀意涌动。
“冷静点，惹怒了西帝，你是必死。”铮鸿一旁说道，尽管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提醒。
铮鸿的话犹如空气，他仍然置若罔闻。哭喊、雷光、血溅历往一切回荡在庞跃脑中，此刻所有憎恨爆发。
“死？早在几万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说罢，七道黑雾旋转凝镞，如同箭矢瞬息而发，无声无息的极速飞靠。
在黑矢逼近之时，严清秋忽感异常，小腹微痛，一种熟悉的感觉不断逼近自己。她知道那感觉来自何处，猛然回首，眼看黑矢逼近天帝。
“危险！”严清秋没有多想，一跃扑至天帝背后，七弑黑矢正中。剧烈的疼痛冲击，使她直感眼底发黑，“还好……挡住”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西帝闻言转身，严清秋正倒入西帝怀中。
西帝看着倒在怀中的严清秋，十二玉旒下的神情分外复杂，稍作思虑，将怀中严清秋交于玉章。
“尔敢陛前行凶！胆大妄为！”西帝周身浮现若有若无的雷霆，上方苍穹不知何时雷云密布。
庞跃咬牙暗骂严清秋坏事，还未开口咒骂，一道雷光以裂天之势劈向庞跃，直穿其身体。
身内五端四骸经脉如顷刻间粉碎殆尽，庞跃难忍痛感，身形不支，终倒地不起。
西帝拂袖而去，天权搀着严清秋跟在身后。
雷霆集天地之正气，对邪魔的伤害更是可直击其本源，威力巨大，更遑论是西帝引来的九霄神雷。
雷电在贯穿庞跃身体的一刻，迅速蔓延，将其体内经脉内元破坏殆尽。命数将终结，魂散天地间。
濒死之际他的眼中没有死前的游离涣散，反倒发有异光，在他眼中，过去的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在万雷奔驱中，一个身影不惧天雷驱策，对自己使出援手，也幸有她，自己才能活下来
“公主…殿下”
似乎是濒死前的幻觉，那身影越发明晰，朝他嫣然一笑。
庞跃伸出手，试图抓住面前的美好，然而最终垂下了手，生机罔灭，肉身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而铮鸿被随后赶回的二司收押，扣往天雷狱。